白褂醫生愉快地眯起眼眸,“你喜歡就好。”


    廚師看到客人露出極大滿意的讚歎也會很開心,而且也確實有很久沒有人吃過他做的飯了。


    他低頭,繼續凝視紙張上的內容,一旁的林夕已經在沉浸式吃飯,偶爾抽空了給支淩喂兩口,讓他也品鑒一下白褂醫生的廚藝。


    “是不是很好吃?是不是?”林夕開心地詢問。


    支淩沉默著,想點頭又不是很想點,最後勉強點了一下,頭頂的小花蔫蔫的,提不起興致。


    明明他做的飯也很好吃。


    白褂醫生看完了信,將信疊起來放到了旁邊的抽屜裏,林夕餘光一瞥,注意到裏麵有很多很多的信,也許他們兩個人一直在通過其他人傳遞信件保持聯係。


    即便互相見不到彼此,也依舊感情深厚,思念彼此。


    看完信,白褂醫生注意到林夕已經快吃完了那滿滿一桌子,笑道:“要不要我再去給你做一點兒?”


    林夕立即點頭。


    好人晉升為超級大好人!


    “怪物還能對人類的食物這麽感興趣已經是非常不容易了。”白褂醫生捏起菜刀,細細地在案板上切著菜,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喃喃著,“我偶爾也想給他送去一些吃的……但想起他已經吃不了這些了又有些難過。”


    “明明他以前最喜歡吃我做的飯了。”


    白褂醫生回頭向林夕微笑,“做飯的流程很長,又很無聊,我給你講個故事打發一下時間吧。”


    林夕端著空碗點頭,坐在那相當乖巧,沒了紅眸的鋒利與危險,黑色的眼瞳顯得格外溫潤。


    白褂醫生點頭,繼續切著案板上的菜,細聲道:“這個故事很長,該從哪裏講起才好呢,我也不是很會講故事的那一類人,讓我想想……”


    他的刀輕輕地在案板上切動著,聲音很有節奏,也很沉穩。


    “從一個小男孩擁有弟弟時開始講起吧。”


    “五歲的時候,小男孩有了一個可愛的弟弟,身體裏流淌著的血液告訴他,這是除父母外會陪伴他走很遠的人。”


    “他很喜歡弟弟,弟弟也很乖,在學會走路之後,經常跟在他身後,拽著他的衣服腳步蹣跚。”


    “真的……很可愛……”


    白褂醫生的刀,微微停頓,似乎有那麽一瞬間,沉浸在了那個言語構造的小回憶裏。


    但緊接著,刀刃落到了案板上,發出了悶響。


    “他以為這樣幸福的生活會一直持續下去,至少,在他成年前不會結束。”


    “但命運總是不會讓一個人太過順遂,幸運的前半生,不過是後半生提前預支的幸福。十六歲的時候,一家人出去旅遊遭遇車禍,爆炸的汽車油箱之下,他隻竭力撿回了弟弟的命。”


    “從此家裏不再熱鬧,不再有歡聲笑語,能夠支撐兩個人繼續生活下去的,隻有哥哥。”


    “哥哥就應該成為一把傘,重新支撐起這個家的風雨,庇護他還年幼的弟弟。”


    白褂醫生啪嗒一下打開了灶台上的火焰,凝視著那明亮躍動的火光。


    “雖然哥哥總是告訴自己,這是他應該做的,他不累,但哥哥其實很累……很累,無法袒露的累。”


    “前行的步伐隻要停滯一下,這個家就會塌掉,他也還沒有成年,還無法獨立,無法承擔起兩個人的重量。”


    “他有時候不止一次在想……要是沒有弟弟就好了,就連望著弟弟的眼神都失去了從前的熱情,覺得……弟弟變了,不再那麽可愛了”。”


    “活在困境裏還能保持開朗的人真厲害啊,至少哥哥不是那樣的人。”白褂醫生轉頭,將切碎的菜丟到了炙熱的大鍋裏,在滾油之中翻炒,刺啦的聲響不斷地在油鍋裏沸騰。


    “那樣的日子,太過煎熬了,會崩塌掉一個人的心。”


    “他不止祈求弟弟,快點兒長大吧,快點兒長大,他想快點兒走出這個困境。”


    “漫長壓抑的生活,在這個灰冷裏的家裏終有爆發的一天,吵架是一對兄弟成長之中正常會發生的事,隻是這一次,過於激烈鋒利,傷了彼此的心。”


    “哥哥經常覺得命運是在折磨自己,活著的人最為痛苦,自己就該隨父母一起去了。”


    “當他真的付出實踐的時候,才發覺,命運其實是在折磨弟弟,真正會失去一切,連最愛的哥哥都將其拋棄的,是弟弟。”


    白褂醫生關上了火,凝視著輕煙繚繞的鍋,目光冗長,“那天的海水無比冰涼,窒息感讓人絕望,但他卻聽到了弟弟的祈求聲,求他不要離開,可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他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隻知道自己重新醒了過來。”


    “弟弟抓著他的手說:‘哥哥,和我一起變成怪物吧,這樣,我們就永遠不會再分離了。’”


    “弟弟從來沒有變過,他依舊是那麽愛他的哥哥,隻是在漫長的壓抑裏,哥哥的心變了,而挽回這一切所需付出的代價……遠比哥哥所想的要沉重……”


    “不過……算了……”白褂醫生輕輕地歎息了一聲,將菜裝進了盤子裏,“結局已定,他們也已無力更改了。”


    林夕端著空碗呆了呆,這是講故事嗎?這是講人啊。


    白褂醫生笑眯眯地回過頭,將菜放到了林夕跟前,“炒好了。”


    “謝謝!”林夕立即回過神端起碗,開始大口吃飯。


    白褂醫生在他對麵坐下,慢悠悠地道:“昨天答應告訴你關於副本的秘密,我想你也應該很感興趣。”


    他拿出了那張檢測單,在上麵勾勾畫畫,“我所在的病院會讓人變成潛伏期的怪物,而這樣的怪物進入弟弟所在的病院,會在其中被變成半成品怪物,接著進入繭期,直至完全變成怪物。”


    林夕端著飯碗點著頭,似乎跟自己預想的是差不多的流程。


    “想要避免成為潛伏期怪物,需要明確辨別檢測單上的問題,分辨真實跟虛假。”


    “當然分不清答案,看到弟弟的病院也是沒關係的,別進去就好了,不過大多數玩家都會進去看看呢。”


    林夕想了想,確實是如此,在大霧裏摸黑找到了一處有燈光的樓,誰不想進入看看呢。


    這是副本陷阱啊。


    白褂醫生繼續慢悠悠地道:“與之相反的是,完全回答上檢測單的問題,察覺到真實,那麽玩家所看到的就不是弟弟的病院,是其他小樓。”


    林夕瞪大了眼睛,原來還有其他病棟啊?


    白褂醫生轉動著手裏的筆,思考著補充什麽,忽地他一抬頭看向對麵的林夕,“順帶一提,在你之前,從來沒有玩家看見過地下室,你是唯一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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