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淩一如既往地拉著他的手,肯定道:“當然還有。”


    他低頭,在自己的口袋裏翻找著,喃喃著,“我想,隻在黑盒裏是無法了解他們的全部,隻有變成人類,回到過去,讓他們敞開心扉才能徹底改變。”


    他說著,捏著手裏的黑色錢包,目光閃爍,“以前我遇到過一個算命先生,他說我會在死前遇到一個我願意為之付出一切的人。”


    “算命先生還說,我隻能活到25歲。”


    “正好,黑盒來的這一年,我25了,能在死前遇到你,也一定是注定的。”


    支淩牽起了林夕的手,將錢包塞進了他的掌心,以往無比沉重的人,在這一刻似乎也變得內斂了起來,“這張銀行卡裏是我攢來娶老婆的錢,現在都給你,密碼是六個零。”


    “你要代替我……去人類世界好好生活,去體驗一下,成為人的感覺。”


    林夕垂眸看向手心裏的錢包,“我……?我怎麽成為人?”


    支淩微笑,那雙眼眸依舊沉穩冷靜,“你不是跟我說過嗎?黑盒有與人交易的能力,而你跟黑盒是同一個人創造的。”


    “林夕……你有想過用自己的力量去改變一切嗎?”


    支淩話音落下的瞬間,林夕腦子裏就瞬間響起了黑盒的聲音。


    【你是無法變成人類的。】


    【我們都沒有創造的能力,無法憑空捏造一個人類身體給你去往人類世界的!】


    【你應該很清楚,你這具身體根本去往不了人類世界!】


    與黑盒有些激動的聲音相反,支淩的聲音無比清晰緩慢,在安撫著林夕不知所措的心。


    “我與你那個怪物朋友聊過天,他是記得自己原本是人類,被改成怪物的。”


    “也就是說,如果你有一具人類身體,你就可以在此基礎上將自己變成人類,對嗎?”


    林夕在腦子裏一瞬間想了很多東西。


    支淩輕輕地抱住了他,在他耳側喃喃,“與我交易吧,林夕,我願意把我的血肉給你,讓你成為一個真正的人類。”


    “那你呢?”


    “我來代替你做怪物,這就是交易。”


    “怪物……”林夕攥緊了他的風衣,將頭埋進了他的胸口,腦海裏閃過這段時間以來他茫茫無期的前行。


    他殺死了很多的副本怪物,他沒能守住任何一個同伴,他見過夏炎因為玩家的刺激而崩潰,見過傅子昂付出信任後的死亡,見過江野很多次使用卡牌的力量,見過許諾在夜晚的離開。


    無論之前麵對同伴多少次死亡,他都還能撐住,因為支淩在身旁,但這一次,他要失去的是支淩。


    “交易完,我們還能像以前那樣嗎?我還能找得到你嗎?我們還能見麵嗎?”林夕從未與人類交易過,因為黑盒的存在,他甚至未曾設想去與人類交易,去使用自己的力量。


    變成人類的自己會如何?變成怪物的支淩又會如何?他都想象不出來,他甚至害怕往後會變得比現在更糟糕。


    在他的不安之上,還有黑盒的警告。


    【你是無法真正變成人類的,你別浪費這個人類的生命了。】


    【他變成怪物也不會有好下場,你難道要看著你僅剩的東西都失去嗎?】


    與黑盒急促的警告聲不同,支淩穩定地拍了拍他的背脊,用那雙沉穩的眼注視著他的眼,“相信我,我們會在一個很好的未來見麵。”


    他的指腹輕輕撫過林夕的麵頰,低頭,在他臉頰上輕輕落下一個吻,“這當做是我們的約定,我向你保證,會有一個好的未來。”


    隨即,他又將吻挪到了林夕的唇上,輕輕地印了印。


    林夕怔怔地摸了摸自己的唇,“這又是什麽的約定?”


    “這個……”支淩微勾嘴角,“隻是我想親你而已。”


    林夕懵著,“那……下次見麵的時候,你一定要再親我一下,作為我們重逢的見證。”


    “好。”支淩應聲。


    任由黑盒怎麽警告,怎麽講述危險性,林夕始終都被支淩穩定的情緒所包圍,那個住在世界中心的怪物,被人類兩個吻騙走了。


    支淩再度將那把槍抵在了自己的心口,望著林夕,喃喃著,“變成人類吧,從我的血肉裏新生吧。”


    “我們一起逃走吧。”


    從那個空無一人的廣闊空間,從那個狹小幽暗的床底。


    在槍聲響起的瞬間,交易完成。


    林夕的怪物形態融化進了支淩的屍體之中,在血肉之中重新糾纏出一具新的身體,依舊是那副模樣,與先前不同的是,他不再擁有怪物象征的白發,不再擁有血紅的眼眸,而像個人類那般,擁有黑色的長發,黑色的眼眸。


    成為一個全新的人類,擁有怪物血液的人類。


    黑盒在異常的警告之後,又陷入了漫長的寂靜。


    望著那個幾乎與人類一致挑剔不出問題的人,最後又緩緩地發出了邀請。


    【成為黑盒玩家,才能進入黑盒遊戲,你已經是人類了,無法像以前那樣隨意的進出黑盒遊戲了。】


    【想要救你的朋友們,就得成為黑盒玩家。】


    那雙向來都是血紅的眼眸,在變得漆黑之後仿佛顯露出了一絲對自己的冷漠。


    “沒關係,交易吧。”


    黑盒能騙得了玩家,但騙不了他,成為黑盒玩家,被打上黑盒的印記,就等同於與黑盒進行了交易的契約。


    人類的記憶等同於靈魂,構造了人類的一切。


    他在與支淩交易之前,就將自己所有的記憶都存了一份在支淩的靈魂深處裏,他無所謂交易,他隻想重新開始。


    黑色倒三角的印記落到了這具人類身體的後頸之上後,林夕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正在失去關於某個人的記憶,他注視黑盒那雙漆黑的眼,無比的幽暗、冰涼。


    最後輕飄飄吐露出的那一句,讓黑盒感覺他們之間徹底失去了感情。


    “你最好別讓我全都想起來。”


    那冷漠的聲音是以前從未在林夕嘴裏出現過的,似乎在變成人類擁有感情之後,他便瞬間恨上了自己。


    怎會如此?明明它們都是林的創造物,明明它隻是一直在阻止林夕接近危險之物而已。


    何時,它們之間竟變得如此生疏?


    那一定都是因為人類的錯,是那些人類改變了林夕。


    無論再來多少次,它都要在林夕的腦海裏將那個人抹除掉,丁點兒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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