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劉信再次睜開眼,雨已經停了,但太陽並沒有出來,天空中滿布著黑壓壓的烏雲,讓人分不清是上午還是下午。劉信輕手輕腳地扭過身子去看阿音,不料阿音已經醒了,半靠在另一根柱子上翹著腿看他,手裏拿著一些類似蘑菇的東西往嘴裏塞。


    “你什麽時候醒的?”劉信吃了一驚坐起來道


    阿音不慌不忙地道:“我當然醒很久啦,你以為我像你一樣懶啊。”


    劉信有些頭疼,他敲了敲頭,自己雖然不是什麽公子,可是好歹也是個正經人家的孩子,哪兒經曆過這種風餐露宿的生活,順著來時的小路走了這麽久,連個人影也沒見到。他現在隻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像是有兩根筋要冒出來一樣,“突突突”地跳個不停,胳膊腿也都酸得要命,肚子更是空空的,還走在一條看不到盡頭的路上。劉信越想越覺得委屈,索性又躺下,沒好氣地問:“你吃什麽呢,也不給我留點。”


    “地皮菜,下了雨就會長這種東西。想吃就跟我去挖。”阿音故意激他。


    “我不去。”劉信翻了個身,拉了拉自己早就磨的破破爛爛的衣服,憋著氣道。


    “不去?”阿音收起了開玩笑的語氣,“蹭”的一下站起來,走到劉信身邊,叉著腰厲聲嗬斥道,“你還想回家嗎?必須填飽肚子才有力氣上路。現在還有東西吃,隻是路上辛苦點而已,這點苦就經受不住了?”


    劉信看也不看她,索性閉上了眼耍起了小性子。


    阿音蹲下身子看著劉信,她不是不能體會劉信的心情,正是因為她理解,所以她才露出少有的耐心,換了種溫柔的語氣調皮地勸道:“現在我們兩個相依為命,你還跟我耍脾氣,連東西都不吃了,我看你是自己不想回家,我算是白費力氣幫你了,你還說回到家要請我吃糕點呢,你還說陪我去神女峰呢,我看,你比我還會騙人。”


    劉信聽了阿音的話,“噗呲”笑出聲來,他自知理虧,慢慢挪起來,抿了抿嘴唇,低著頭嘟囔道:“我可沒你會騙人。”


    阿音也笑了,把手伸到劉信麵前,攤開手心,一團團黑漆漆的葉子在劉信眼前緩緩舒展開來。“你看,你沒吃過這個吧。”阿音道。


    “這是什麽?木耳?也不像啊。”劉信好奇地問道。他不再生悶氣,捏了一片在手裏,輕輕揉搓了幾下,又拿到鼻子下麵聞,一股微腥的味道竄入他的鼻腔。


    “這叫地皮菜,頭一天晚上下了雨,第二天地上就會長很多出來,山裏的農民都會挖來吃的。”


    “誒,那你是怎麽知道這種菜的?”劉信又問。


    阿音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道:“不然你覺得我長這麽大是怎麽活下來的,我要是什麽都不知道,早餓死了。”


    劉信笑了笑,捋了捋淩亂的頭發沒說話。


    阿音見他不動,提高了音量連聲催促道:“哎,你不餓我都餓了,之前我幫你摘桃子,這次你不幫我去挖點菜嗎?趕緊的,知不知道要照顧女孩子啊?”


    阿音見他不動,提高了音量連聲催促道:“哎,你不餓我都餓了,之前我幫你摘桃子,這次你不幫我去挖點菜嗎?趕緊的,知不知道要照顧女孩子啊?”


    “好,”劉信彎腰起身,“真是拿你沒辦法。”


    “去吧,亭子外麵那片水窪那兒有好多,多摘點回來。”阿音大手一指,劉信像隻聽話的小笨狗一樣乖乖走了過去。阿音則一跳一跳的,在亭子裏蹦來蹦去。劉信摘了滿滿兩把地皮菜,又找了個比較幹淨的大水窪,把地皮菜掰成一瓣一瓣的,仔仔細細的洗幹淨泥土才回來,阿音背著手等他,眼裏閃著狡黠的光,眨眨眼大老遠就對劉信喊道:“快過來,我有好消息告訴你。”


    “什麽好消息?”劉信把地皮菜全都塞到阿音手裏,然後自己拿了一片放進嘴裏問。


    “跟我來。”阿音領著劉信來到了這座山頭上,說是山頭,其實並沒那麽高,他們走了兩天,最開始的山已經變成了丘陵。


    “你看,”阿音指著遠處山腳下激動地說,“這個方向有一個村子,再走一天,一定可以到的,等到了村子就好辦了,你就能吃飽飯了。”


    劉信順著阿音指著方向看過去,真的有幾幢小小的房子擠在一起,有人就有回家的希望,娘親這麽久沒收到自己的消息,一定在家苦苦等待,想到這兒,劉信眼圈紅了起來。


    “可是我們沒錢啊。”劉信還是有些擔心。


    “拜托,我們是乞丐誒,錢還用擔心嗎?”


    “我們?”


    阿音抬起下巴,指了指劉信自己,劉信低頭一看,不禁笑出聲來,自己現在不就是個乞丐的樣子嗎,衣服褲子都被樹枝掛的破破爛爛的,身上泥一塊土一塊,胡子也紮手了,哪兒還像以前那個小孩子。


    “那我們現在就走吧。”劉信激動地道,“就從這邊小路走。”


    阿音點了點頭,她的眼神裏有光,好像不是幫劉信回家,而是自己要回家一樣開心。


    “哎,你們那裏,都有什麽好吃的?”阿音回過頭,興奮地問道,仿佛下一秒就到了糕點攤上。


    劉信一臉煩躁的低頭撓了撓自己的前胸,抬起頭睜著朦朧的眼睛愣了一下:“啊?你說什麽?”


    “你怎麽啦?”阿音看到,不解地問。


    “呃……可能昨天晚上被蚊子咬了,渾身癢。”劉信無奈地道。


    “噢……蚊子沒咬我,可能我皮厚,它咬不動。”阿音拿著一根長樹枝,一邊敲打著四周的草叢,一邊開玩笑道。


    過了一會兒,阿音沒聽到劉信回答,她又好奇的回過頭,劉信還是低著頭,手在脖子下麵用力地抓來抓去,本來就破破爛爛的衣領這下破的更多了,露出了一截已經被抓的紅彤彤的皮肉。


    “哎呦,有那麽癢嗎?”阿音咂咂嘴低下身子去拔了兩根草葉,“你別撓了,越撓越癢。你用這個擦一擦會好點。”說完,她走到劉信前麵,把手裏的草葉遞給他。


    劉信的臉也有些紅,他接過那幾根草葉,咂咂嘴道:“我感覺咬了我好多包啊,肚子也癢,後背也特別癢。”


    “怎麽可能,”阿音高聲道,“咬了你這麽多,一口都沒咬我。你這是蚊子咬的嗎,給我看看。”說著,阿音就伸手來拽劉信的上衣。


    “你,你幹嘛?”劉信嚇了一跳,趕緊拚命捂住自己的前胸。


    阿音不耐煩地繼續動手:“我看一下,我看看你是不是被別的蟲子咬了。”


    “喂喂喂,男女授受不親啊,你別動手動腳的。”劉信臉更紅了。


    “我是為你好,你怎麽不知道好歹啊。”阿音懶得理他,兩隻手死死拽住劉信的衣領,用力一扯,“撕拉”一聲,衣服被扯了個大口子,瞬間,一大塊皮膚露在阿音麵前,上麵布滿了米粒大小晶瑩剔透的皰疹,周圍染著紅暈,有些皰已經被劉信抓破流了,裏麵的膿液正往外流。


    “你這哪裏是蚊子咬的,你這是疹子。”阿音驚呼道。


    “什麽?疹子?”劉信低頭去看,不是疹子是什麽,他瞬間腦子一熱,手足無措了起來。


    阿音立刻伸手來摸他的額頭:“啊,怎麽這麽燙,你發燒了。”劉信這才想起來自己一直在頭痛,他原本以為是這幾天沒睡好的原因。


    “怎麽辦,阿音,我……我會傳給你的,你快離我遠一點。”劉信一邊擺手一邊後退。


    阿音顧不得禮節不禮節的,一把抓住劉信的胳膊把他拉過來,拽著他往前走,頭也不回著急地道:“傳個屁,現在必須早點到村子裏給你找個郎中,雖然看著離得挺近的,但是少說還得大半天才能到……”正說著,阿音腳下一滑,“哎呦”一聲鬆了劉信的胳膊倒在地上。還沒等劉信去扶她,阿音就胳膊一撐麻利地翻身站起來道:“肯定是路過那個痘疫村子的時候那人傳給你的。不行不行,我們趕緊走,不能再耽誤時間了……”


    劉信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後麵跟著,他隻覺得自己的頭越來越重,臉也燒的火辣辣的熱,除此之外再也沒力氣去聽阿音在說什麽。走了一會兒,劉信覺得天旋地轉,他雙腿一軟,眼前一黑,都來不及叫一聲阿音,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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