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信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緊緊地抓住那雙手。借著那人的力,劉信咳嗽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恢複過來。


    “小兄弟,你的身體沒完全康複,還是要多休息啊。”那人關切地問。


    劉信用力睜了睜眼,那人把劉信輕輕扶起來,劉信踉蹌了幾下緩緩站定,回神一看,是剛才進屋道歉的何公子。劉信雙手作揖道:“多謝何公子,不然我怕是緩不過來了。”


    何青聽了微微一笑,劉信又問:“請問這是哪裏?”


    何青道:“這是李老先生的藥園子,再往前走是馬騮。”


    “藥園子?”劉信環顧四周,“那地上長的那些就是李老種的藥材了?”


    “大概是,但是我也不知道都是什麽藥材。我和李老雖是好友,可我對醫藥卻一竅不通。”何青點點頭,“我正要去馬騮看看我商隊的坐騎,小兄弟要不要一起?”


    “那就多謝何公子邀請了。”劉信又做了個揖。二人一同慢慢往前走。田間小路崎嶇不平,不時有小鼠嘰嘰喳喳地從腳步間一躍而過。劉信小心躲閃著別踩到藥材,偶爾也停下來用腳尖拱一拱蹲在路邊的小鼠,都沒留意走了多久。


    “小兄弟,你會騎馬嗎?”何青停下來問。


    劉信搖了搖頭,眼神中滿是羨慕道:“慚愧,我也很羨慕騎馬馳騁的瀟灑感覺,但是始終沒有機會。”


    “沒關係,你年紀小,還是要以讀書為重。以後有時間的話,你來找我,我教你。”何青笑盈盈地道。


    不知不覺間,二人已到了一片開闊地,麵前是一排整齊的紅瓦馬騮,裏麵是皮毛油黑發亮的駿馬,少說有二十幾匹,正悠閑地低頭吃著草料,時不時揚起尾巴昂昂頭。劉信自小沒離開過家鄉的小鎮,見到的也不過是人擠人的集市。他從未見過這種場景,他簡直要愛上這份愜意的感覺了。


    “多謝何公子,不知道能不能叫您一聲何大哥。”劉信試探地問,他覺得這個大公子很是麵善。


    “當然可以,在下走遍各處做生意,最喜歡交朋友。隻不過按年紀,恐怕小兄弟你要叫我一聲青叔了。”何青哈哈大笑起來。


    “青叔?”劉信疑惑了,“看您年紀並不是很大……”


    何青走上前去,伸出自己木頭做的右手,拍了拍其中一匹馬的後背,左手拿起一把草料耐心地喂著。劉信看到他的右手,雖然是木頭雕的,但很靈活,不知道裝了什麽機關,竟像真手一樣每個骨節都可以靈活的轉動,劉信驚奇不已。


    何青沒有注意到劉信的反應,他摩挲著馬兒喃喃自語道:“我三十好幾了,這馬都陪我十幾年了,跟我去了全國各地,老馬了,也識途了。”那馬像是有靈性似的,抬起頭溫順的在何青胳膊上蹭蹭。劉信也大著膽子過去,輕輕地摸了摸馬鬃。


    “它好乖啊。”劉信眼裏滿是羨慕。馬兒扭過頭來,衝劉信眯了眯眼,又安靜地低下頭繼續吃著。“真羨慕您,我也想過這種走南闖北的生活。”


    “風餐露宿的日子有什麽好羨慕的。有時候連頓飽飯都吃不上,”何青的語氣慢慢低沉下來,“我到處遊曆,是為了找一個人。”


    “找人?”劉信很快反應過來,他一定是把阿音錯認成了這個他要找的人。


    “這個人如果不是您的至親,也一定是至關重要的人吧。”劉信道


    何青點點頭:“她是我的信仰。如果不能再見她一麵,讓我聽到她平安的消息也是好的。隻可惜這麽多年,還是音信全無……”何青說著,聲音有些哽咽。


    不等劉信開口,何青又故作輕鬆道:“小兄弟,我真羨慕你。你和你那位妻子,生活一定很幸福吧。”


    劉信趕緊擺擺手:“您誤會了,我們不是夫妻,我們……我們是……”


    何青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劉信的肩膀,笑著轉過身走向馬騮的另一頭。他分明看到劉信從臉紅到了脖子。


    接下來養病的這幾天裏,劉信身上的疹子也越來越淺,後來李老來針灸的次數也少了,起初的渾身紅疹子,最後連個疤痕都沒留下,他也沒再犯過頭暈之類的毛病。


    平日裏,劉信一直在藥鋪幫老先生幹活,藥鋪夥計那些稱藥招呼病人的活兒他幹的很熟練,一閑下來,就是去何青的馬騮那兒呆著,任誰都看的出來,劉信喜歡騎馬。這天吃早飯的時候,阿音突然道:“哎,以後我帶你騎馬,好不好。”


    “你?”劉信不解道,“你會騎馬?我從來沒聽你說過。”


    阿音搖搖頭:“我不會騎,不過我家山腳下有那邊很多馬市,我經常看到有人在山溝裏騎馬,跑的特別快,可瀟灑了。你們這裏都是城鎮,騎馬的人少。”


    “山溝裏還能騎馬啊?”劉信問。


    “當然啦,”阿音眼神一亮,談起這些,她的眉梢嘴角都自豪了起來,“我家那邊可漂亮啦,山是青山,水是綠水,馬是紅馬,那些騎馬的人,就從山的東麵騎到山的西麵,追著太陽揚著鞭子,周圍還有小河咕嘟咕嘟地從上麵流下來,河水夏天是涼的,冬天是溫的,渴的時候喝上一口,還有淡淡的甜味……”


    “哇,我還沒有見過這種景色。”劉信一下子就被阿音的講述迷住了,雖然阿音沒什麽文化,沒法用文鄒鄒的詩句引他入勝,但阿音手舞足蹈、神采飛揚的樣子,讓劉信頓時覺得,那就是人間仙境。迎著清風,策馬揚鞭的樣子,正是他向往的生活。


    “那等我們找到你娘,你就帶我去,好不好。”劉信湊近了些,滿懷期待地道。


    阿音的眼睛亮晶晶的,她眨了眨眼笑道:“好,我一定帶你去。”


    劉信笑了,他感覺自己很久都沒有這麽輕鬆過:“真羨慕你,能這麽自在的生活。”


    阿音昂起頭,神情滿是驕傲:“過什麽樣的生活,還不是自己決定的。”


    “篤篤篤。”門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誰啊。”阿音問道。


    “在下是何青,打擾劉兄弟和阿音姑娘了。”門外傳來何青的聲音。


    劉信看了阿音一眼,阿音道:“進來吧。”何青把門輕輕推開,進來行了個禮道:“聽老先生說,劉兄弟的傷好的差不多了,在下想,我們不如下午出發,車隊的貨物也需要按時送到買家哪裏。不知道劉兄弟和阿音姑娘意下如何。”


    劉信知道何青為了等他痊愈,特意把出發日期押後了,他實在不好意思再欠人情,剛要開口,阿音在旁邊搶先說道:“您特意等了我們這幾天,已經耽誤很多時間,一會兒我們吃完飯去向李老先生告別,咱們就出發吧。”劉信沒想到阿音和自己心思一樣,感激地看向阿音,阿音自然懂他意思,衝他眨了眨眼。


    何青又行了禮道:“感謝劉兄弟和阿音姑娘理解,那在下就不打擾二位用餐了。”說完劉信起身回了個禮,何青便慢慢退了出去。


    二人吃完飯,來到李老先生房裏說明來意,李老先生站起來慢悠悠地道:“公子的身體雖說恢複的差不多了,不如我再包上幾副丸藥,公子路上帶了也好。”說罷,便轉身從抽屜裏拿出薄紙平鋪在桌麵上,又從旁邊的櫥子裏鏟了十幾顆鴿子蛋大的黑色丸藥倒在紙上。劉信道:“在老先生這裏饒您免費給治病,又白吃白住這麽久,老先生的大恩大德,我們實在是無以為報,請受我們一拜。”說完,阿音和劉信一齊跪在李老麵前。李老放下手裏的藥,忙不迭來把他們攙起來道:“可千萬別這樣,老朽隻是做了一個大夫該做的事,二位這大禮,老朽受之有愧啊。”


    “要是老先生不嫌棄我們,等我們回了家,一定回來把銀子補上,老先生別推脫,您的家底是留著給更多的人看病的,不能讓老先生有虧空,不然就是我們耽誤大夥的病了。”劉信一早就和阿音說好,回家了就把錢送來,阿音此時便搶在前頭伶牙俐齒的說道。


    “哈哈哈,”李老聽完笑了起來,“姑娘這麽說,老朽都沒法拒絕了。”李老小心翼翼地把丸藥包好,遞給劉信又道:“以後公子和姑娘有什麽事可以隨時過來。”阿音和劉信對視一眼,感激道:“遇到老先生,是我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老先生保重身體。”


    李老說笑著把二人送出院門,門外是條古樸的南北小路,正對著李老藥鋪的是一家商行,街上人不多,鳥兒倒是叫的很勤。來了這麽多天,劉信一直在屋裏養病,也沒有出門轉轉。幾人左拐右拐穿過一條胡同,眼前忽地開朗起來,出現了一條寬闊的大道,道上列著一排車隊,足有十三四輛,一旁的夥計們正往車上搬著一箱箱的東西。最前麵是四匹高頭大馬,領頭的馬上坐的是何青,他換了衣服,穿著素色麻衣麻鞋,身上挎著包袱,繩子收了褲腳,不像先前那個貴公子,倒像個普通的商人,就算這樣,也能一眼看出來他不是普通的出身。見阿音他們過來,何青翻身下馬,挨個作揖道:“路上顛簸,特意為劉公子和阿音姑娘備了車,請二位上車吧。”


    阿音嘴一努,歪頭道:“我不要坐車,我想騎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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