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來了,而老柳頭此時倒是鎮靜了心神:“小朋友,我們都低估了這個人的道行,無意中打開的這個棺材恐怕還真要給我們帶來點麻煩不可!”


    “什麽麻煩?”我有點不安地問他。從開始見到他到現在,我從沒看到他像現在這麽嚴肅。“你除了知道我們柳家是蟲王之外,你爺爺還有沒有跟你說起過我們家別的什麽事情?”老柳頭邊察看四周的磚壁邊問我。


    我搖頭,心說,就你們家那點破事我還是聽老鍾說的,至於別的還真不知道。


    “你知道我們家在此地待了多少年嗎?”老頭兒轉到了石棺對麵,“從太宗皇帝到現在,差不多一千四百年了。”老頭兒搖晃手指,定定地看著我。


    我心裏大致計算了一下,那是隋末唐初了,至於他說的太宗皇帝沒跑,一定就是唐太宗李世民了。但是我心裏一陣發急,心說老頭兒你別在這裏擺弄你那點家史了,趕緊把咱弄出去才是正事。


    “我們家為什麽在此居住了這麽長時間依然沒有搬遷,甚至隨著人搬往南朝又遷移了回來,你知道為什麽嗎?”老頭兒頗有點激動。


    我搖頭。


    “就因為我們是太宗皇帝赦封的鎮陵將軍,鎮守這一座千古大陵,鎮守這裏被鎖住的一班文臣武將,鎮守住這裏化解不開的一群冤魂,”老頭兒很激動,“為什麽要修秋稷寺?我們家最清楚,那是為了鎮守此地下麵的大陵,以前老祖宗一代一代往下傳這個故事的時候,我跟你現在的表情一模一樣,以為是老祖宗說故事哄小孩,可是今天我看到了這個,才知道原來在這秋稷寺下麵三丈之下,真有這座陵墓,真有這幫人!”


    老頭兒指著那副石棺頂頭的正中間一個勁兒地激動,我湊過去看了看,幾個繁體的魏碑字,隻見那上寫道:“丁亥拘我魂。”我有點懵懂地看著老頭兒,老頭兒見我一副迷茫的神情,就用了一片衣服托著那個渾身通體瑩綠色的惡神像過來,在它的胸口位置也有幾個細不可辨的小字:“文仁通神威。”我還是不懂,依然是一副迷茫相,無辜地看著老頭兒。


    老頭兒可是真急眼了:“你們家是機關世家,就算你爺爺不信邪不教你那些所謂的什麽九宮八卦陣,可是這六丁六甲在古書還是有記載的,你該不會連六丁神將都不認得吧?”


    我搖頭說:“柳爺爺,你別指望我了,我壓根就沒接觸過,我爺爺也沒教過我!”老柳頭一臉不相信地看著我:“那你是怎麽做上巡陵將軍的?”


    聽到他這話我吃了一驚:“您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


    “你小子說起你爺爺的時候我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他年輕的時候雖然和盜墓賊打交道但是卻不喜歡他們,你小子能涉獵這一行,隻能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你被招安做了巡陵將軍!”老頭兒很得意地說完這番話,卻又長歎了一聲,“本來想指望你帶我出這個六丁六甲困龍鎖呢,看來這下是沒指望了!”


    我脊背上一陣涼汗,心說我還指望您老人家呢。


    “你剛才說你們家是什麽來著,鎮陵將軍?”對於他蟲王突變鎮陵將軍的身份我有點懷疑。這年頭假貨太多,自造的品牌尤其多。


    老頭兒連理都不理我,一個勁兒地看著四周的磚壁,似乎在找什麽接縫,直到我又問了一遍他才說:“現在我們要趕緊從這裏出去,否則就真的憋死在這裏了!”


    我這才想起了這茬,趕緊四周查看了一番,卻發現我們現在處的就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根本無跡可尋。我有點泄氣,但是不絕望,因為最多等我們堅持到天亮,老鍾他們一定有辦法把我們救上去的,相信就是掘地三尺,也會把我們挖出來,何況,上麵還有一個守候的張老娃呢,看情形不對他肯定會去叫人的。


    老頭兒聽了我的推測冷哼了一聲:“你還以為我們現在還在下來的那個墓室呢?說不定我們現在已經到了別的墓室裏。”


    他說這番話我聽不懂,老頭兒蹲在地上給我畫了一幅圖:“你玩過輪盤吧?”我點頭。“我們現在就在輪盤的一個格子裏,可是輪盤一動,我們就到了另外的一個格子裏,張老娃那個紅薯窖剛好開在一個輪盤的格子壁上,我們掉進來了,輪盤就開始動了!”


    “別急,您的意思是說,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個墓室是會動的?”我的天,那是什麽動力啊,催動這麽大的磚室,還可以一兩千年不停地轉動。


    老頭兒冷哼了一聲:“動什麽動,你還真當這是個圓形輪盤了,隻要封陵印牆夠結實,有人鑿開口子進來,旁邊的封陵印牆砸下來把口堵死就完了,據老祖宗們說,這樣的墓室總共不知道有多少個,是一模一樣的,這些墓室拱衛著一個大的地陵,而且這些墓室是相通的,這些墓室也都有通往中間大地陵的甬道,這些墓室分別是保駕臣和殿前將軍的陵墓,而中間的地陵則是皇帝、天子、龍,所以才叫六丁六甲困龍鎖!”


    怎麽又出來殿前將軍和皇帝,難道這裏曾經是個帝陵?可是除了郭威以外,我沒有聽說有哪一朝皇帝埋在新鄭了啊,要是皇帝的話,又為什麽建了一個六丁六甲困龍鎖這麽個不吉利的東西來做帝陵?


    老頭兒沒理會我,還是用手裏的槍把不停地四處敲打,想從中找出來一些機關竅門什麽的。我的腦海裏還是揮之不去剛才那個猙獰的人臉,我又一次看了一眼棺材裏的屍體,這一看不要緊,卻有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發現,因為,那個屍體的姿勢明顯和剛才不一樣了,如果說剛才是仰躺的姿勢,那麽現在則變成了側身,但是那個銅麵具還是牢牢地釘在屍體的臉上。


    能自己翻身的屍體?這個想法從腦海裏一冒出來我就覺得脊梁嗖嗖地冒涼氣,慢慢地逼近棺材想仔細地看看這個突然發生變化的屍體,就是一堆枯炭而已,沒什麽可奇怪的,可是我依然感覺到有種很不好的感覺,這種感覺叫做陰森。


    我也察看過四周,除了四麵牆以外沒有別的什麽出口,而且兩間房子大小的鬥室裏,老頭兒已經敲遍了四周的每一塊磚頭,無奈發出的都是實心的“夯夯”聲,要是真的像老頭兒說的那樣是一個連一個的套間,那麽最有可能連接下一個房間的機關就是這個棺材了。


    就在我準備用手去摸那石棺裏屍體的銅麵具時,老頭兒一驚一乍地說:“你要幹嗎?難道你還真的要把他放出來啊?”


    “什麽?放出來什麽?”我感覺老頭兒話裏有話,一臉驚詫地看著他。他用槍把突然頂了頂身邊的一塊磚石,用一種小孩很驚奇的聲音說:“好像跟別的不一樣。”


    這老小子故意岔開話題,這裏麵一定有什麽玄機,不行,得問清楚,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爺爺,您老得告訴我這個地宮裏到底埋了什麽,要不,我現在就打電話求救,讓政府組織挖掘隊把咱們像挖耗子一樣刨出去!”說到底,我不怕的主要根源在於我口袋裏還放了一部手機,實在不行我就電話騷擾老鍾,你把我套進圈裏,這回我也不讓你好過,我已經找到了地宮,而且還就在地宮裏了,而且我還出不去了,您老有什麽招盡管使吧,我心裏對老鍾暗自發狠。


    老頭兒一見我動真格的似乎有點急,趕緊按住了我掏手機的手,說你千萬別,咱們盡量還是找甬道,順著甬道找金牆,找到金牆應該有一個生死石,啟開生死石,咱們就能逃出生天。


    老頭兒的這一反常舉動讓我生疑,為什麽在我們身涉重險的情況下他還在阻攔我,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刻意瞞著我。


    “爺爺,那您告訴我,這裏到底是誰的地宮?埋了什麽?”我繼續追問。


    “埋了什麽?”老頭兒嘬了一下牙花子,有點為難,“埋了一個人,一個被六丁神將鎮了魂魄的人!”


    “什麽?鎮了一個人的魂魄?午馬電影看多了吧,你咋不說這裏供著封神榜呢?”我不屑地訕笑他。


    “你說對了,其實這裏供奉的東嶽大帝,就是封神榜裏的黃飛虎,而六丁六甲神將就是他的護法。這個神像身上既然刻著文仁通神威的字樣,我想肯定就是六丁六甲神將裏的六丁陰神之一的文仁通,而文仁通最擅長的就是拘魂攝魄。”


    老頭兒對我說著這番話的時候,是正對著我的,他背靠著那隻石棺,越過他的肩膀,我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那隻石棺裏的黑炭一般的屍體輕輕地移動了一點,我趕緊揉眼睛,沒錯,那隻黑炭色的屍體又輕輕地動了一下。


    老頭兒依然在喋喋不休地跟我說這六丁六甲神的偉大功績,而我則驚恐萬分地看著他身後的棺材裏那個幹枯收縮成隻有小孩大小的黑炭屍體不斷地翻動,好像是一個沉睡了多年的人突然被打擾,試探性地翻身,好似要醒來,但是無論它怎麽折騰,那個被黃銅麵具罩住的腦袋死死地被釘在棺材上,仿佛是一個死扣,緊緊地摁住了屍體,不讓它輕易動彈。


    我的心情從驚恐很快就變成了徹底的恐懼,我真難以想象這一團黑炭似的屍體怎麽還能翻騰著嚐試要起身,而且可以看得出來,那具屍體在一次又一次試圖坐起來。


    老頭兒被我驚恐的麵容給嚇著了,他趕緊回頭看,恰巧看到那具屍體動彈了一下,又動彈了一下。老頭兒不愧是多年老薑,辣而彌堅,他隻是被這具幹屍嚇得一趔趄,很快就扶住了我,穩住了心神。


    在兩個人都麵對這個東西時,反而不恐懼了,老頭兒和我此時表現出來驚人的鎮定。而那具石棺裏的屍體也沒消停,竟然從偷偷摸摸的小打小鬧動作向明目張膽的大動作發展,可是越是虛張聲勢反而讓我們失去了神秘的恐懼感。我清晰地記得,剛進來的時候,棺材裏可是一具骨骼奇大、身材驚人的屍骸,可一轉眼的工夫就變成了隻有小孩身體大小的黑炭塊,而且竟然蠢蠢欲動。


    老頭兒把兔子槍平端在胸口,小心翼翼地靠近了石棺,把槍口對準了那個不斷翻騰的黑色炭塊,他的這一係列動作也給我鼓起了勇氣,我壯著膽子跟著他來到了棺材跟前。


    隻見那個黑炭塊依然在翻騰,似乎一直在膨脹,不斷地變大,我這才發現這個東西長得像一條趴在石棺裏的黑狗,匍匐在那副骨骼之上。形似黑狗的這塊黑炭,頭部死死地咬住黃銅麵具下的骨骼頭顱不放,好像在撕咬什麽東西一般。


    老頭兒看到這個東西後竟然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說:“我當是什麽東西呢,原來是這個玩意兒啊!”他這句話搞得我很鬱悶,難道你們很熟嗎?


    老頭兒熟練地炒起來火藥袋裏捅槍杆的一條柏枝輕輕地插進了黃銅麵具下麵,也就是那隻形似黑狗的塊狀物體的頭部,隻見那個正在翻動的黑色塊體突然不動了,一股清水從麵具下麵汩汩地流出來。隨著這股清水流出來,整個黑炭似的屍體也隨即變成了一攤清水,頃刻間那具會動的屍體就煙消雲散了,而棺材裏依然是那副骨骼奇大的屍骸。原來這塊看似黑狗的大軟體是附在那個屍骸之上的,剛才我們的注意力都被這個怪東西所吸引,所以認為這個屍骸變成了那個怪屍塊,有這個先入為主的印象,難免會以為有怪屍出現。


    我看著老頭兒長籲了一口氣,把手裏拿著的柏枝條隨手扔到一旁,我趕緊上前去看,沒什麽大的特別,就是一枝普通的柏枝條。


    “你是怎麽弄的?那是什麽東西?”我的問題連珠炮似的發了出來。


    老頭兒笑了一下,說今天咱們犯太歲了,不宜動土啊。什麽?什麽不宜動土?我不解。


    “這是媼述,是一種在地下自己會長的肉團,經常長成各種動物形狀,平常以腐肉為生,比較喜歡陰暗潮濕的地方,最近看電視說這個東西其實就是太歲,是一種什麽蘑菇類的菌。”


    我笑了一下說:“是蘑菇類的真菌吧?”老頭兒點頭。


    他這麽一說,我突然想起來了,以前我在《太平廣記》上麵看過這樣一段故事:秦穆公的時候,陳倉人挖地得到一個動物,像羊又不是羊,像豬又不是豬,便牽著它準備去獻給秦穆公,路上遇到兩個童子對他說:“這個動物叫媼述。經常生活在地下,吃死人的腦子,如果想要殺它,可以用柏樹枝插進它的頭裏。”媼述說:“這兩個童子名叫雞寶,如果捉到雄的,就能做國王,捉到雌的,就能夠做伯爵。”陳倉人就舍掉媼述,去追趕兩個童子。兩個童子變成野雞,飛進樹林。陳倉人把事情告訴了秦穆公,秦穆公就派人進行大規模的捕獵,果然捉到了那隻雌的,雌的又變成石頭,被放到汧山和渭水之間。秦穆公到底也沒做成皇帝,依然是以伯爵終老的。後人推測這個東西可能是一團真菌,近來又有很多人發現所謂的太歲就是一種類似於肉質的菌體,照老頭兒的說法,這個媼述就是一團肉似的太歲。我還沒搞明白呢,可是老頭兒卻說,這種東西逐陰氣而生,剛才我們下到墓室裏時這裏麵什麽都是幹燥的,也就在我們打開石棺以後不到十分鍾,這團黑炭色類似於屍體的團肉就冒了出來,難道這棺材下麵有什麽玄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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