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趙一芒不是顧憶笙熟悉的那個趙一芒,她有些慌張和不安。


    前兩天拍封麵時顧憶笙因為聽到林朗的名字而慌了手腳,慌亂間竟抱著燈柱就倒了下去。然後又勾到電線帶倒了鐵架子,害的趙一芒為了護她而頭破血流。


    第二天上班時原以為會是經受“地獄之火”洗禮的一天,可是那個噴火龍卻因為腦震蕩請假沒來,辦公室因此顯得比平常安靜和輕鬆許多。這麽和諧的工作環境,顧憶笙卻覺的有點不習慣了,畢竟事情因她而起,心裏多少覺得有點愧疚。


    第二天趙一芒還是沒有來,她簡直是坐立難安。聽許小曼說趙一芒請了半個月的假,之後的兩個星期都不會看到他在辦公室大發雷霆的樣子。第三天下班,顧憶笙走出寫字樓的時候正值下班的高峰期,到處是人。她也不急著回去,隨著擁擠的人流無目的地亂走。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站在趙一芒家的樓下了。


    畢竟趙一芒受傷也是因為她,於情於理都應該慰問一下吧?顧憶笙猶豫了下,一邊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明知山有噴火龍偏向噴火龍山行”,一邊走進電梯摁下數字16。


    顧憶笙摁了很久電鈴都沒有人開門,正想放棄轉身離開的時候,門哢嚓一下被打開了,還沒看到人,標誌性的咒罵聲就先響起:“md!摁個屁啊!還讓不讓人睡了?”


    顧憶笙愣愣地望著頭部包得像木乃伊的趙一芒,而趙一芒發現來人不是樓下的管理員,而是他的笨蛋助理後,也愣了一愣,然後語氣不善地問:“你來幹嗎?”


    顧憶笙覺得自己腦袋肯定是被門夾了,所以才會送上門被趙一芒罵:“來看看……”那個“你”字還沒出口,趙一芒就轉身進了房間,“進來吧。幫我收拾一下房間。”


    趙一芒住的是一套小複式,一樓是廚房、書房、客廳,臥室在二樓。一樓有一個很大的飄窗,白色的窗簾被吹得起起落落,夕陽從其間透來,把地板曬得很暖——當然同時曬暖的,還有滿地的髒衣服、薯片罐、球鞋、泡麵盒和啤酒罐。


    趙一芒說每周替他做衛生的阿姨請假了,所以家裏變得有點亂。他從冰箱裏拿了一罐啤酒,站在樓梯口對顧憶笙說:“打掃完了再叫我。”然後很大爺的上樓了。


    顧憶笙在原地站了十秒鍾,終於認命的卷起袖子開始大掃除。好吧,算是道歉好了,畢竟是她笨手笨腳才害趙一芒受傷,他也算“救”了她一命。


    打掃其實並不費時間,雖然視覺上亂得一塌糊塗,但是因為先前一直有阿姨收拾,所以隻是亂但並不髒,收納歸類就成了。讓顧憶笙忘記時間流逝的是趙一芒那麵做成書架的牆壁,各種各樣時尚類、設計類、哲學類的書籍按書籍的顏色漸變分類,將整麵牆裝飾得像彩虹一樣。她隨手拿了幾本書,翻了幾下就入了迷,不知不覺時間就飛速的流逝了,直到房間裏的光線昏暗地看不清書上的字時,才察覺到夜幕已經低垂。從飄窗望出去,外麵已是萬家燈火。


    樓上還是沒有什麽動靜。


    顧憶笙躡手躡腳地走上樓,開放式的臥室正中間是一張超大尺寸的床,白色的被子一大半都落在地上,趙一芒趴睡著蜷曲在床的一側。


    他的睡姿看起來很沒有安全感。


    顧憶笙想原路返回的時候,放在床頭櫃上的電話忽然鈴聲大作,她下意識的衝過去接起來。是主編,詢問趙一芒病情,似乎是把顧憶笙當作他家打掃衛生的阿姨了。


    顧憶笙將錯就錯地壓低了聲音答複了主編,掛上電話之後呼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剛才匆忙跑過來,整個身體是橫在趙一芒身上接電話的。最糟糕的是,她發現趙一芒醒了。


    他微微皺著眉頭,安靜的看著橫在自己身體上方的顧憶笙。


    清涼地,帶著微瀾,像春天結了薄冰的湖水,湖麵上還落著一兩瓣早春的落花。說不出來什麽感覺,總覺得他的內心很空曠,很寂寥——那是顧憶笙記住的第二個屬於趙一芒的眼神。這樣的趙一芒不是顧憶笙熟悉的那個趙一芒,她有些慌張和不安。


    “你煮了什麽?好香。”剛睡醒的趙一芒的聲音很低啞。


    “哦,我用你冰箱裏的剩飯和皮蛋煮了粥,你起來就可以喝了。”


    顧憶笙本來想走的,可是她不會開趙一芒家的防盜門,傻瓜一樣摁摁這裏扭扭那裏,求助的望向趙一芒——他則淡定的坐在餐桌邊喝粥,腳指頭都懶得動一下。沒有辦法,顧憶笙隻好又灰頭土臉的坐回他的對麵。


    “還不錯。”


    “什麽?”


    “我說粥……到目前為止你唯一的優點,可能就是皮蛋粥煮得不錯。”趙一芒第一次表揚顧憶笙,她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哭泣。


    “頭還很疼嗎?今天都沒去上班。”她沒話找話。、


    趙一芒瞥了顧憶笙一眼:“醜。”


    “什麽?”趙一芒不罵人的時候,好像用字就特別省。


    趙一芒喝光了最後一口粥,然後指著自己包紮的像個木乃伊一樣的腦袋說:“包得太醜了,不想去上班。粥很好喝。謝謝。我送你回家。”


    顧憶笙那天就像踩在雲朵上一樣覺得不真實,看著趙一芒的眼神簡直像是在看et——她從來也不知道原來趙一芒會說謝謝,也不知道原來他也可以用除了咒罵之外的其他方式好好兒說話。不過趙一芒很快就讓她回歸大地:“看屁啊看,你那什麽眼神?快下車。”


    顧憶笙飛快的爬下了趙一芒的雷克薩斯,目送著他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三】現在的他,卻像是春夏之交的天氣,令人捉摸不透。


    顧憶笙覺得自己大概是午飯吃多了,大腦被紅燒肉堵塞,所以才會答應許小曼來參加“六人晚餐”——其實就是相親。三男三女,三個男生都是某律師事務所的律師,三個女生除了許小曼和顧憶笙,還有一個叫萌萌的,也是o?雜誌社市場部的同事。


    顧憶笙還是百年不變的t恤和牛仔褲,因為是周末,所以終於不用穿惡心的高跟鞋了,匡威的帆布鞋舒服的想讓她哭。許小曼穿了件露肩的小禮服,花了一個精致的小煙熏妝,美的冒泡,而萌萌走得則是日係卡哇伊女生路線,從開始到結束一直在用“哇,好好吃”、“哇,你們好厲害呦”的方式說話。最令許小曼鬱悶的是,三個大律師似乎對此頗為受用,頻頻對其微笑點頭,惹得許小曼不停的衝顧憶笙翻白眼。


    吃完晚飯,按照計劃還要一起去錢櫃k歌,顧憶笙興趣缺乏,許小曼澎湃的、“找個金龜婿”的念頭也被“卡哇伊”的萌萌惡心的消失殆盡,不過為了不掃興,還是決定一起過去。擠過人潮洶湧的街口時,許小曼忽然被身後一個穿黑色夾克的禿頂中年男人推了一把。那個禿頂的男人立著兩顆衛生球尖聲大叫:“你擠什麽擠?擠著孩子了知道嗎?我x你媽的!”


    顧憶笙低頭一看,是有個四五歲的小朋友被他推在身前,仰著小小髒髒的臉,大大的眼睛流露出不安和害怕。


    七點左右的淮寧路確實擠的嚇人,顧憶笙一邊道歉一邊說:“你還是把孩子抱著吧,人多挺危險的。”結果那個禿頂的中年男人理也不理,隻是一昧的罵個不停,用詞及其粗魯。三個男律師和萌萌已經走遠了,許小曼一直不說話,一聲不吭地冷眼盯著禿頂男的嘴巴,直盯得他心裏發毛,聲音越來越小。


    顧憶笙拉著許小曼想要離開時,她卻忽然開口了,用很大的周圍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了一句:“大哥,這是你孩子?可惜了,一點都不像你啊,去驗個dna吧!別糊塗一輩子啊!”


    四周一片靜默,顧憶笙拉著許小曼迅速拔開人群離開,兩人跑出好遠才停下來,對看一眼,然後捂住肚子爆笑不止。


    許小曼說,她剛才回頭時看到那個男人臉都漲成豬肝色了。


    “我不知道原來你那麽威猛的。”顧憶笙笑得直咳嗽。


    “那是!我高中時可是我們學校的大姐頭呢。要是被以前的姐兒們知道我現在每天被這樣被趙一芒羞辱,一定驚訝得下巴都會掉下來。”許小曼說,“憶笙,我們女生孤身在外,就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我最煩就是聽到某些女生受欺負就知道哭,或者怨天尤人、自怨自艾,讓她去報仇雪恨,又在嘰嘰歪歪,給對方找理由。說句難聽的,你自己長得像個包子,就被怪狗老跟著你。”


    保護自己——顧憶笙忽然想起,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這麽和她說過。是誰呢……是……對,是林朗。


    在他突然眼睛康複後從醫院偷跑出來看她的那天下午,遇到她時剛被魯叢心她們欺負完,模樣狼狽不堪。當他走近看清她的臉時,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她臉上的傷痕,看她瑟縮了一下,臉上一閃而過疼的表情。他露出毫不掩飾的心疼表情說:“顧憶笙,你要好好保護自己。”


    林朗是顧憶笙生命裏,第一個叫她好好保護自己的人,而許小曼是第二個。她忽然感動得有點想哭。


    新一期的雜誌出來了,封麵上林朗神采俊朗,一襲黑色襯衣,黑白格子的細長領帶,眼神堅毅中又透著隱隱的迷茫,非常迷人。聽同事說這期的雜誌剛上市就賣瘋了。


    顧憶笙深吸了口氣,終於推開了林朗工作室的玻璃門——她是奉命來送樣刊的。一個戴眼鏡的男生應該是林朗的助理,讓顧憶笙在辦公室稍等。她很想說其實不用通知林朗,她把雜誌放下就成了,可是那個男生已經跑得沒影了。


    林朗的辦公室設計風格很居家,奶黃色的沙發,木製的咖啡色木架,有一張超級大的工作台,四周放著些人型模特和可移動的衣架。


    “真是稀客啊。你終於想起來找我了嗎?”


    “咦!”顧憶笙被那聲音嚇了一跳,轉身時差點撞倒身邊的人形模特。林朗反射動作地扶住了那個搖搖欲墜的人形模特,才避免慘禍發生。


    她能健健康康長到現在,也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呢。林朗閉了閉眼睛:“你為什麽要這麽緊張?我長得不可怕吧?”還是仍然像五年前那樣,深深地厭惡著他?每次想起她說她厭惡他時的表情,心髒都好像被凍僵一樣疼痛。


    “不、不……不是的!”身體一碰到他的手,顧憶笙立即退後。


    他身上難道有毒不成?


    “你長得一點也不可怕。”相反還迷人迷得要死。顧憶笙沒出息地漲紅了臉,連忙把雜誌遞到他眼前說,“我是來送雜誌的。”


    林朗瞪著幾乎遞到他鼻子底下、還散發著油墨香的新雜誌,臉上的表情越來越不愉快——她來找他隻是為了送雜誌?他不願意承認自己在期待著什麽,那真是非常沒有出息的想法。


    顧憶笙不知道林朗在想些什麽,可是傻子也看得出他現在非常非常不爽。


    現在的林朗,和她記憶裏的林朗,好像有點不同——除了更美好之外,好像也變得更加深沉了。記憶裏的林朗是如夏日一樣明朗的男生,可是現在的他,卻像是春夏之交的天氣,令人捉摸不透。


    尷尬的氣氛被手機鈴聲打破。


    在林朗的注視中,顧憶笙接起電話。


    是許小曼。


    “嗯,我這裏的工作快結束了……什麽,又去相親?嗯,這樣啊……”


    相親?又?林朗搶過顧憶笙的手機:“她今天沒空。再見。”啪的一聲,合上手機,遞還給手機主人。


    顧憶笙皺著眉頭瞪大眼睛看著林朗,深呼吸了一次,說:”林朗先生,你好像沒有權力隨便搶我電話,掛我電話吧?你憑什麽認為你這麽做是理所當然的?“就算她以前對不起他,也不證明他現在就可以這樣任意對她。


    林朗偏頭望著她半晌,以一種介於生氣和淡漠之間的奇怪語氣說:”不憑什麽。“頓了頓又道,”你晚上沒空的,要陪我出席一個晚宴。“”什……什麽?喂!“


    眼鏡男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微微驚訝地看著在眾人眼裏向來冷靜自持的林設計師,麵色陰沉地拖著那個送雜誌的女生消失在門外。


    【四】五年前她能夠拒絕他,甚至硬著心腸狠狠傷害他,五年之後卻沒了勇氣。


    先是被扒得半裸做了一次從頭到腳的護理,臉上抹了厚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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