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二叔走進客棧,田長青就跟哈巴狗一樣,又跟了進來。


    “咋的?還有事嗎?”二叔斜眼瞅著田長青。


    田長青搓著手,囁嚅道:“那個……吳大師,今晚……我能不能挨著你們一塊兒睡?”


    “不能!”我和二叔異口同聲。


    二叔皺眉道:“田鎮長,你莫不是有什麽特殊愛好?”


    田長青漲紅了臉:“吳大師,不要誤會!我……我可以不睡床的,我睡地上,隻要能跟你們一間房就行!”


    如果是其他人提出的這個請求,興許我就同意了,但是田長青提出這個請求,我是萬萬不會答應的。


    因為我看著田長青就來氣,巴不得他滾得越遠越好,我又怎麽會跟他住在同一個屋簷下麵呢?我怕我會做噩夢!


    二叔看穿了田長青的心思,伸手攬住田長青的肩膀說:“田鎮長,你放心,既然你已經兌現了承諾,呂夢霞的鬼魂就不會再來找你了,今晚你就安心睡吧!”


    “真的嗎?”田長青還是有些不太放心。


    二叔一臉嚴肅地說:“當然是真的!你難道信不過我?這樣吧,如果呂夢霞再來找你,我就把二十萬退給你!”


    二叔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田長青也就不好繼續糾纏,他點點頭,對二叔說:“吳大師,我相信你!你……晚安……”


    二叔摸著下巴上的胡茬子說:“記著,明晚子時,帶著送葬的人來這裏找我!”


    田長青拍著胸脯說:“吳大師放心,不會忘記的!”


    田長青走後,我問二叔:“呂夢霞明晚子時下葬麽?”


    二叔說:“子時出棺,醜時挖墳,寅時下葬!呂夢霞是三陽之屍,白天下葬容易衝煞,所以必須要在半夜下葬。而寅時,正是夜未央天未明,陰氣最重的時辰,陰陽調和,方能安葬!”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二叔講的這些東西很玄妙,我雖不能完全理解,但大概也知道七八分,二叔的意思是說,三陽之屍本身陽氣很重,不能見光,所以不能在白天下葬,必須在陰氣很重的夜晚下葬,這樣才能陰陽調和,不至於發生衝煞這種事情。而寅時,則是陰氣最重的時辰,於是二叔便安排呂夢霞寅時下葬。


    一夜無話。


    翌日,我和二叔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精氣神十足。


    剩下的半天時間,我們哪裏也沒有去,我坐在床上修煉內功,二叔則在裏屋做著今晚的準備工作。


    到了子時的時候,田長青準時帶著人來了。


    這支送葬隊伍有十幾二十人,有專門抬棺的抬棺匠,還有吹奏喪樂的喪樂隊,以及田長青的幾個心腹。


    這些人穿戴整齊,穿著清一色的黑衣,胸前別著白色小花。


    田長青走上前來,跟二叔打了個招呼。


    二叔帶著送葬隊往梅愛雪的家裏走去,見到了那口裝著呂夢霞屍體的黑漆棺材。


    四個抬棺匠挺身而出,他們取出木棒和麻繩。


    二叔在旁邊給我講解道:“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規矩,喏,抬棺匠手裏麵的木棒和麻繩都是有講究的!他們通常稱棺材為‘龍棺’,用來抬棺的木棒稱之為‘龍骨’,而用來捆綁棺材的麻繩則叫做‘龍筋’。


    龍骨選用的是正宗桃心木,就是桃樹的樹心做成的,具有鎮屍辟邪的功效,以防發生屍變。


    萬一真的碰上屍變,他們還能用龍骨防身。


    龍筋就更加講究了,上等麻繩浸泡在黑狗血裏麵七七四十九天,等黑狗血完全滲入麻繩裏麵,一條龍筋才算做成!”


    二叔在講解的時候,我看了一眼抬棺匠手裏的龍骨,那看似扁擔狀的龍骨表麵,竟還刻滿了密密麻麻的陰紋,給人一種神秘之感。


    四個抬棺匠都是這一行的老手了,他們熟練地將龍骨穿過棺材,然後又用龍筋將其捆綁結實。


    這時候,其中一人大喊一聲“起!”


    四個抬棺匠同時一聲吼,龍棺便緩緩抬離地麵。


    這四個抬棺匠都是鄉下漢子,體格看上去並不是很彪悍,甚至還有些削瘦,但卻非常結實,身上的肉全是肌肉,當他們發力的時候,青筋就會從肌肉表麵凸顯出來,充滿陽剛之氣。


    城市裏現在基本上以火葬為主,不需要人抬棺材,隻有在土葬流行的農村山區,還能見著抬棺匠的身影。


    這些抬棺匠大多都是吃職業飯的,哪裏有棺材,他們就去哪裏抬棺,出場費還不低,一年到頭比他們種地強。


    我知道我們清溪村有個幹了幾十年的抬棺匠,人家不僅蓋了一座小洋樓,還給自己的兩個兒子討了媳婦,還另外蓋了兩座小洋樓送給兩個兒子。


    當然,也不是人人都能吃這碗飯的,要想成為抬棺匠,首先八字得夠硬。


    因為抬棺匠每天都跟棺材和死人打交道,而且經常在墳地裏轉悠,接觸的陰邪東西很多,如果八字不夠硬,被陰氣入了體,很可能丟了小命。


    以前我們吳家有個遠方表親就是抬棺匠,他為了入行,謊報了自己的生辰八字,結果他本身的生辰八字不夠硬,入行不到一年,就被陰氣入體。


    雖然及時抽身保住了性命,但身體已經垮掉了,即使是大熱天,他都在打冷戰,必須要裹著棉襖烤著火,熬了十多年,終究還是死了。


    據說他走的時候,渾身上下竟然覆蓋著一層陰氣凝結的寒霜。


    “吳常,走了!”二叔叫了一聲還在發神的我。


    我哦了一聲,跟在二叔後麵,二叔塞給我一遝紙錢。


    叮當當!叮當當!


    “時辰到,出棺!”


    二叔長喝一聲,搖著銅鈴當先走了出去,我在後麵拋灑紙錢,夜風一吹,那些紙錢漫天飛舞。


    身後的喪樂隊開始吹奏起來,其中的嗩呐聲尤為淒涼。


    四個抬棺匠抬著棺材,走在喪樂隊的後麵。


    而田長青和他的幾個心腹,則跟在隊伍的末尾。


    田長青這輩子,除了給自己的老爹,還沒給其他人送過葬,今晚卻來給呂夢霞送葬,不知道田長青是什麽樣的一種心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走陰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長耳朵的兔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長耳朵的兔子並收藏走陰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