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出門沒有多遠,便有一道人影攔住去路。


    定睛一看,攔路的人竟然是梅愛雪。


    “你們要把我的女兒帶去哪裏?你們要把我的女兒帶去哪裏?”梅愛雪情緒激動地衝了上來。


    二叔伸手擋住梅愛雪,梅愛雪抬頭看見二叔:“吳大師,是你?”


    二叔說:“我記得前天跟你吃飯的時候,沒提過我的名字吧?”


    梅愛雪抿著嘴唇說:“田長青後來找過我,跟我講了很多事情,我這才知道是你幫了我的女兒,謝謝你!”


    二叔微微頷首道:“事情已經結束了,你的女兒也該入土為安了,總不能讓她一直曝露在外麵吧?我已經為呂夢霞選了一處風水寶地,你要跟著一塊兒去看看嗎?”


    梅愛雪斬釘截鐵地說:“去!我的女兒下葬,我怎麽能不去呢?”


    梅愛雪加入送葬隊伍,走在我的身旁,一路上麵容悲切,暗自啜泣,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


    走了一個多鍾頭,我們終於抵達了那處“金雀開屏”的山坳。


    眾人也都累了,各自坐下休息。


    出棺有個講究,那就是棺材在中途不能落地,避免接觸到地氣。


    但是,有些下葬的地方路途遙遠,中途不可能不休息,抬棺匠總不能一直抬著棺材吧?他們也是人,也需要休息。


    所以,專業的抬棺匠,他們身上通常都會自備一根小馬紮,或者一根長條凳,這馬紮和凳子並不是他們自己坐的,而是用來托舉棺材的。


    路上休息的時候,他們就會把長條凳擺出來,然後把棺材架在上麵,這樣就不會讓棺材接觸到地氣了。


    今天這四個抬棺匠,各自背著一個小馬紮,他們把馬紮取下來,放在地上,棺材的四個角剛好架在馬紮上麵。


    放置好棺材以後,四個抬棺匠便走到大樹下去抽煙。


    所有人都在休息,隻有一個人沒有休息,那就是梅愛雪。


    梅愛雪繞著棺材慢慢轉圈,一邊轉圈一邊輕輕撫摸棺材,就像在撫摸自己的女兒。


    梅愛雪哭泣著說:“夢霞,媽媽對不起你,希望你能早點投胎轉世!如果……如果有緣的話,來生你還能再來看一看我,好嗎?”


    梅愛雪趴在棺材上,淚眼婆娑,幽幽跟棺材說著話。


    看見梅愛雪這副模樣,我情不自禁地紅了眼睛。


    我突然想到了我的娘,我出生那天她就死了,我都沒有親眼見過她,我對她的記憶,隻來源於僅有的幾張照片。


    我多麽希望,從小到大都有母親陪著我,她會愛我,照顧我,給我做好吃的,送我小玩具。


    可是,這些快樂我都沒有。


    朦朧的黑暗中,不知從哪裏飛來一隻螢火蟲,這隻螢火蟲很亮,亮度是普通螢火蟲的好幾倍,它就像一顆星星,盤繞著梅愛雪飛舞了好幾圈。


    梅愛雪望著那隻螢火蟲,驚喜地說:“夢霞,是你嗎?是你回來看媽媽了嗎?夢霞!”


    梅愛雪對著螢火蟲,不停地呼喚著呂夢霞的名字,而後她攤開掌心,神奇的一幕發生了,那隻螢火蟲竟然輕輕落在梅愛雪的掌心,身上的光亮更甚。


    梅愛雪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夢霞,我的女兒!”


    我看著這一幕,驚訝地問二叔:“二叔,你說那隻螢火蟲,會是呂夢霞的化身嗎?”


    二叔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隻是幽幽說了八個字:“思念至極,化蝶而來!”


    “好了,醜時到了,大家準備開工!”二叔站起來,隨手折斷一根樹丫子,然後拿著樹丫子走了一圈,在地上劃了幾根線條說:“就在這裏挖吧!長五米,寬三米,深三米!”


    四個抬棺匠應了一聲,丟掉煙頭,抽出鏟子走了上來。


    我總算知道抬棺匠的酬勞為什麽那麽高,原來他們基本上是一條龍服務,不僅給死人抬棺,還要給死人挖墳,髒活苦活全都做了。


    “你們幾個旁邊歇著去!”二叔揮揮手,攔住四個抬棺匠,四個抬棺匠正自疑惑的時候,二叔伸手指著田長青和他的心腹:“來,田鎮長,挖墳的事情交給你們了!”


    田長青一臉訝然:“交給我?!”


    二叔麵容冷肅:“怎麽?你不願意嗎?”


    田長青哪裏敢說半個不字,雖然一百個不願意,但也沒有辦法,隻能脫掉外衣,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看見田長青都走了過去,那幾個心腹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觀,隻好跟著田長青走了過去。


    “吳大師,這樣好嗎?”一個抬棺匠小心翼翼地問二叔。


    二叔濃眉一挑:“怎麽不好?讓他們挖墳,是幫助他們減輕罪孽,我是在幫他們,知道不?”


    二叔故意把嗓門提的很大,讓在場的人都聽見他說的話。


    田長青心裏知道二叔在故意刁難他,但在二叔麵前,他屁都不敢放一個,他很清楚,二叔既然可以救他,也可以隨時收了他的命。


    抬棺匠把鏟子交到田長青他們幾個手裏,田長青他們揮舞著鏟子,埋頭苦幹。


    養尊處優,享受富貴的田長青哪裏幹過這種粗活,幹了不到一刻鍾,便已累得氣喘籲籲,汗如雨下,掌心還被磨出了血泡。


    那幾個心腹的狀況也跟田長青差不多,他們的手平時都是拿麻將拿麥克風,從來沒有拿過農具。


    二叔就像一個監工,背著雙手在他們身邊走來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催促:“快一點,抓緊時間,沒吃飯嗎?寅時之前你們要是挖不好墳地,你們都得完蛋!”


    聽聞二叔這句話,田長青他們雖然又苦又累,卻連一分鍾都不敢停下休息。


    看見田長青如此認真的模樣,二叔滿意地點點頭,走回樹下,閉上眼睛打盹:“寅時的時候叫我,我先眯一覺!”


    不一會兒,二叔便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田長青估計此時肺都氣炸了,他們在那裏累死累活,二叔居然在這邊打瞌睡。


    我接替了二叔的位置,也當起了監工,對著田長青他們幾個嚷嚷道:“別偷懶啊,天都要亮了,抓緊時間,你們這是在救自己,明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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