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選擇,太子…”


    朱閣當然有自己的理由,且深以為然。


    “皇子掌權,必起風波!唯長公主不同,她既是皇室,又非血親,還是個女子。


    她的生死陛下一言可定之,所以由她接管監察院,才是長治久安之道啊院長!”


    “還真是一切為了慶國啊。”


    範閑看朱閣的眼神滿是不屑,隨口譏諷道。


    朱閣怒道。


    “那是自然!”


    範閑嘁了一聲。


    “說的好聽。”


    在場這幾人,朱閣自認有資格對他品頭論足的也就陳萍萍和言若海,範閑自然不在此列。


    因此他對範閑的鄙夷和瞧不上格外明顯。


    “你一個小輩,懂得什麽?!”


    範閑也不動氣,語氣依舊平淡隨意,卻極盡嘲諷之能事。


    “為了慶國可以把自家暗探出賣給北齊,如此行為,我確實不懂。”


    “……”


    被一句話點中要害,朱閣啞口無言了,其他的事他都自覺坦蕩無愧於心,唯獨這件事…


    稍顯僵硬的臉上透著一股子心虛和尷尬,看了眼身旁的言若海,他低聲解釋道。


    “冰雲的事我確不知情,我也沒想到她會這麽做。”


    言若海翻了下眼皮,看向他。


    “即便如此,你還選擇她?”


    朱閣一聽這話就知道他沒聽懂自己的真實想法,頓時急了。


    “我剛才都說了,我要的是,皇室掌控監察院,是為了慶國千百年的基業傳承,至於李雲睿人品如何,是善是惡,那無關緊要!”


    言若海聽完當即就要說些什麽,然而被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給打斷了,說話的正是梅呈安。


    “內個…不好意思,打斷一下哈。”


    所有人聞聲看了過去,梅呈安衝言若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而後看向朱閣。


    “朱大人,內個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我實在是有些好奇,放心,耽誤不了多長時間。”


    朱閣靜靜地看著他沒說話。


    梅呈安笑笑,當他默認了,於是開口問道。


    “朱大人是想讓監察院掌握在皇室手中,且還不能是皇子,認為這樣慶國才能長治久安,我說的沒錯吧。”


    朱閣眨了眨眼依舊沒說話。


    梅呈安問出自己的問題。


    “先不說後宮幹政可能會給慶國帶來怎麽樣的災難,即便真如你所說,這樣真的管用!


    那麽問題來了,現在是有個長公主,那麽之後呢?


    陛下不在你考慮範圍,皇子你也說不行,後宮嬪妃你沒說,但肯定是不行了。


    長公主又不能一直活著,她百年之後,在你的設想裏監察院該交給誰呢?


    你總不能奢求,皇室始終有一個,既是皇室又非血親,還是女子的成員吧?


    朱大人既然是為了慶國千百年基業,這個問題想必一定考慮過了,懇請朱大人解惑!”


    他本來其實有很多問題想問的,但當朱閣說完最後一番話之後,他突然不想跟他辯論他的想法是對是錯了,沒意義了。


    更重要的是他忽然想到,還有一個洪四庠還在暗中偷聽呢,這裏話他到時候肯定要轉述給慶帝,有些話還真是不方便說。


    這兩者一疊加,基本就打消了他與朱閣探討的欲望了。


    但是不探討不代表不好奇。


    因此考慮過後,他問了這個既能滿足他好奇心且就算慶帝知道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問題。


    梅呈安這個問題一出,在場幾人反應都差不多,皆是先自己思索,然後覺得無解,隨後齊齊好奇的看向朱閣,想聽聽他的答案。


    然而,聽完梅呈安的問題,朱閣也愣住了。


    不是他不想答,而是他答不出來。


    如果是跟他討論他的想法可行性,他有一萬種應對之法,畢竟這種場麵早在他腦海中設想過無數次!


    但梅呈安這一手順著他的想法問之後該怎麽辦,突然給他整不會了。


    他…沒想過呀…


    是啊,限製條件是他自己給的,皇室成員總共就那麽幾種,長公主這種身份還挺特殊的。


    沒有了咋整呢?


    一旦沒有了,那自己這個所謂的能保證慶國長治久安的完美構想豈不是…


    瞬間崩塌?!


    這…


    想著想著朱閣自己就傻眼了,這怎麽…


    他傻眼了,其他眾人也傻眼了,梅呈安看他的眼神十分的怪異。


    “朱大人,你不會…根本沒想過這個吧?”


    “我…”


    回過神下意識隻說了一個字朱閣就說不下去了,察覺眾人詭異的眼神,他臉被臊的通紅。


    否認?否認了他說不出來啊。


    承認?雖然現在跟承認也沒什麽區別了,但親口承認還是需要極大的勇氣的。


    那就相當於自己親口承認自己為之奮鬥了一輩子的終極目標就是一個會隨時崩盤的笑話!


    臨死之前親手崩碎自己人生信念,那得多冷酷殘忍才能做到,朱閣自問沒這種勇氣。


    雖然,已經碎的差不多了。


    朱閣閉上雙眼。


    事已至此,為免自己死都死的不安心,隻能悶著頭一條道走到黑了。


    再自我懷疑下去,他生怕自己待會兒連自殺的勇氣也沒了。


    強行給自己做了一波心理建設之後,朱閣再度睜開眼時,眼裏的茫然失措消失,重新變得堅定起來。


    看了一眼梅呈安,他冷冷的說道。


    “那時候就不歸我管了,至少現在,我堅信我的想法,沒錯!”


    最後兩個字是咬著牙說的!


    朱閣話裏的故作鎮定,虛張聲勢所有人都聽出來了,他已是強弩之末了。


    梅呈安若有所思沒有吭聲,陳萍萍和言若海亦是沉默不語,範閑則是嗤了一聲,不屑言道。


    “長治久安,百年基業,嗬嗬。”


    強行壓下心裏羞惱的朱閣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言若海此時開口了,同僚這許多年,在這最後一刻,他選擇了成全,為他保留顏麵。


    “若為權財,或能挽回,現如今,心中大義不同,絕無轉換餘地了!”


    朱閣看向他的眼神裏,感激一閃而過,隨後變得堅定,他大聲道。


    “那是自然!”


    陳萍萍低著頭沉著眼,歎了口氣,聲音有些疲憊的輕聲開口道。


    “把他交給聖上吧。”


    朱閣赫然扭頭看向他,瞪著眼睛。


    “那可不行!”


    “困獸猶鬥?”


    他身旁的言若海看他的表情波瀾不驚。


    朱閣怒目而視。


    “如果現在把我帶到聖駕麵前,那李雲睿必定會被趕出京都!


    那我多年的謀劃,豈不全都落空了!


    如果今日我身死,那誰能證明李雲睿曾經插手過監察院之權?!”


    話音剛落,朱閣左邊袖口登時冒出一把匕首,快速交遞到右手中,倏然遠拉蓄力,眼看就要自盡。


    關鍵時刻,洪四庠洪公公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朱閣頭頂上方,並且使出了一招從天而降的掌法。


    掌風烈烈,發出陣陣破風之聲,朱閣下意識的停了動作抬頭向上看去。


    沒等他看清上方是何人,隻覺得自己手上一空,握著的匕首已然消失不見了。


    一把奪過匕首的洪四庠,一掌拍在地上,身形倏然倒轉,敏捷又不失瀟灑的平穩落地。


    背對著朱閣,洪四庠眯了眯他那對狹長且偶有精光閃爍的雙眼。


    ……


    “洪四庠,不在宮裏?”


    長信宮的寢殿之中,端坐在書案之後的長公主聽完燕小乙的報信後,邊給硯台加水邊問道。


    跪在案前的燕小乙頷首道。


    “是!”


    長公主輕輕放下水盞,伸手取了一根墨條,研墨之前她想了想又追問了一句。


    “確認無疑嗎?”


    “自從殿下對太後有所懷疑,我就一直有所警惕,剛發現洪四庠秘密出宮,就來告知殿下了。”


    蘭香聞言目露疑惑,自言自語道。


    “那老太監,能去哪兒呢?”


    長公主手上研著墨,腦海裏其實也在想這個問題,這個時間,他能去哪…


    想著想著長公主研墨的動作一頓,她忽然想到一種可能性,如果他是去…


    想到這兒,長公主臉色大變,恨聲道。


    “糟了!陳萍萍下的一手好棋!”


    話音剛落,她手中的墨條應聲無端自斷!


    ……


    看著轉身看向自己的洪四庠,朱閣眼裏透著一股無奈和疲憊不堪,有氣無力的開口道。


    “洪公公也來了。”


    洪四庠還未開口,陳萍萍的聲音就自他背後響起。


    “這麽大的事情,總有有人見證啊。”


    洪四庠偏著頭等陳萍萍說完,方才抬眼看向朱閣笑道。


    “朱大人若不願陛下知道此事,可以先殺了我,然後再自盡。”


    朱閣滿臉疲憊的開口。


    “洪公公說笑了。”


    範閑還惦記著他剛入場時嘲諷朱閣未果的事兒呢,隻等找到時機再次開口,眼下就挺合適。


    “朱大人,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滿城高手我也就罷了,怎麽洪公公那邊也沒人盯著呢?”


    朱閣一聽範閑說話,就氣不打一處來,在場幾人,就屬他問的話最沒營養。


    怒火戰勝疲憊,朱閣直接怒懟了回去。


    “我防的是監察院,又不是皇宮!”


    然後範閑就不吭聲了。


    梅呈安詫異的瞥了他一眼。


    啊?這就完了?


    繼續輸出啊倒是!


    被人一句話就懟啞火了,那你吐槽這一句意義是啥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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