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有沒有味道梅呈安不清楚,因為他什麽也沒聞到。


    如果有,那一定會是一種使人心情愉悅,令人陶醉的味道,一如此時肖恩臉上的表情。


    他那髒兮兮,沉澱著滿滿的歲月痕跡的臉上此時是極致的滿足和貪戀,愜意十足。


    梅呈安很好奇那是什麽味道,但估計肖恩不會告訴他,甚至可能建議他先去坐幾年牢。


    坐牢…那還是算…等等,坐牢?emmm…


    想著想著梅呈安撇了撇嘴角。


    切,故弄玄虛,害的他還真好奇了一下。


    他嗅的是狗屁的陽光的味道,他嗅的那是坐牢十餘年,終於得脫樊籠的味道!


    他嗅的,分明是自由的味道!


    ……


    隻要不瞎的都能看得出來,肖恩此刻很安逸很舒服,他舒服了那自然就有人不舒服。


    就比如,負責押送他的監察院的密探。


    就在肖恩感慨完,邊緩緩放下手邊閉著眼睛回味的時候。


    他身後一名不高興的密探突然上前用手中三尺長的短刑棍狠狠的在他背後敲了兩棍。


    同時口中連聲嗬斥道。


    “快走,快點走!快走!”


    這名密探爆發的很突然,宛如銀屏乍裂,瞬間將原本安靜的氛圍給敲的稀碎。


    梅呈安驚了一下後抱起手臂饒有興致的打量了他幾眼,在心裏默默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他敲的可是肖恩,是殺人如麻的大魔頭。


    而且還是手腳健全·功力尤在·積攢了十幾年的殺意且即將重獲自由的大魔頭。


    嘖嘖,真不知道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還是不知者無畏,抑或是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無論哪一種,他都配得上這根大拇指。


    肖恩盡管被囚禁多年,但身子看起來依舊強壯,這兩棍子也僅僅是讓他的身子晃了晃。


    緩緩睜開雙眼,肖恩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不爽和殺意,動作緩慢的回過頭看了那人一眼,聲音倒還算是平淡,但話裏卻盡顯睚眥必報。


    “有家人嗎?讓他們好好活著,我會去找他們的。”


    年輕的密探聞言表情紋絲不動,依舊冷冷的看著他,顯然沒把他的威脅放在眼裏。


    一直站在高階之上的言若海居高臨下的看著肖恩突然開口淡淡的說道。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這個時候,最好別激後輩,不小心將你打殺了,你甘心嗎?”


    肖恩聞言抬了抬眼,嗤笑一聲回懟道。


    “我要是死了,你兒子也得死,你甘心嗎?”


    言若海翻了翻眼皮,情緒沒有一絲波瀾。


    “那你好好活著,別招搖,免得到時候讓監察院再抓你一次。”


    在他說話的當間兒,肖恩忽然聽到下方傳來一陣輪子轉動的聲音,當即回頭向下看去。


    所謂輪子轉動的聲音,其實是來自陳萍萍坐著的輪椅,他不過是正了正輪椅的方向。


    “陳,萍,萍!”


    聽到肖恩一字一頓的念出他的名字,陳萍萍抬眼看向他,嘴角一彎,露出一絲微笑。


    肖恩忽然歪了歪腦袋,眯著眼又打量起他身旁那道邋裏邋遢的身影。


    “費,介!”


    費介耷拉著嘴角抱著手臂靜靜地看著他。


    “都還活著。”


    說著肖恩閉上眼表情像是有些慶幸的緩緩點了點頭,睜開眼他看著二人輕聲道。


    “挺好的,我在裏麵一直祈求你們能夠長命百歲,好等著我來找你們。”


    費介聞言當即放下手臂,瞪著眼懟了回去。


    “你再廢話我把你毒啞咯!”


    “那你試試?”


    頓了一下,肖恩眯眼看著他歪了歪腦袋。


    “我兒子最後,不是讓你毒死了嗎?用的什麽藥來著?還留著嗎?”


    梅呈安和範閑聞言下意識看向了費介。


    費介半低著頭用右手捋著自己額前的卷發掩飾尷尬和無語,斜眼看著肖恩沒有應聲。


    肖恩看著他的反應突然仰天大笑起來。


    “哼哼哈哈哈哈哈。”


    陳萍萍看著他笑,嗤笑一聲,語氣嘲弄。


    “你笑什麽呢?”


    緊接著他又朝費介偏了偏頭,。


    “他笑什麽呢?”


    費介聞言嗤笑一聲,聳了聳肩。


    肖恩緩緩止了笑意,冷眼看向陳萍萍。


    “我笑你的雙腳,被我廢了!”


    陳萍萍笑了笑。


    “我還以為,你笑你自己呢,這麽些年,囚於牢中,寸步難行。”


    頓了一下,陳萍萍淡淡問了一句。


    “做一個失敗者,是不是很舒服呀?”


    語氣越平淡,嘲諷力度就越強,話雖不多但句句都點在肖恩的痛處上,所以他破防了。


    肖恩雙手緊緊扯著身前的鎖鏈,力度越來越大,氣越喘越急,越喘越粗,表情更是越來越憤怒,怒氣值在某一刻到達了頂峰。


    “呀啊啊啊啊…”


    肖恩麵目猙獰的大吼著猛然發力,拽著身前鐵鏈便朝陳萍萍俯衝而去。


    由於事發突然,四方手持鐵鏈的密探一時反應不過來,還真讓他往前衝了一小段距離。


    其中一名密探率先回過神大吼了一聲。


    “拽著他!”


    隨後四方同時發力,成功將肖恩控製住了。


    肖恩扯著鐵鏈用力的掙紮了幾下,可惜沒什麽效果,四方牽製之下他寸步難行。


    陳萍萍微笑著看著他輕聲勸道。


    “年紀大了,火氣不要太大,注意養生。”


    聞聲肖恩止了動作,喘了幾口氣平穩了一下氣息後,他看著陳萍萍狐疑的問道。


    “真的放我回去?”


    陳萍萍聞言笑了笑,身子朝他傾了傾。


    “你真的不想離開?”


    肖恩冷眼看著他,沉聲道。


    “你會後悔的!”


    陳萍萍笑著低了低頭,身子又靠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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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狀肖恩也徹底放棄了掙紮,垂下了雙手。


    陳萍萍偏頭抬手指了指自己身後的兩名年輕人,微笑著輕聲跟他介紹了一下。


    “他叫範閑,他叫梅呈安,二人都是監察院提司,他們倆送你。”


    梅呈安負手衝肖恩微笑頷了頷首,範閑則是一本正經的朝他拱了拱手,朗聲打起了招呼。


    “肖老前輩好,吃了嗎您?”


    肖恩掃了二人一眼,疑惑的看向陳萍萍。


    “兩個提司?”


    陳萍萍看著他笑道。


    “是啊,兩個提司,一起送你。”


    見他答非所問,肖恩也沒有再問的意思,抬眼在梅呈安和範閑之間掃了掃開口問道。


    “你們送我?”


    梅呈安淡淡的點了點頭,範閑倒是爽快的出聲回應了一句。


    “沒錯,我們送!”


    這兩個年輕人,一個沉穩,一個跳脫,先後兩次都是這個跳脫的年輕人開的口,所以肖恩目光不由的集中在他身上。


    瞥了一眼陳萍萍和費介,肖恩看向範閑低聲問了一句。


    “他們是你什麽人?”


    範閑也不扭捏,有問必答,挨個介紹關係。


    “費老是我師傅,院長是我長輩,都待我親人一般。”


    陳萍萍和費介齊齊微笑著看著肖恩。


    肖恩聞言點了點頭,目光又看向了梅呈安。


    “你呢?”


    梅呈安聞言掃了一眼費介和陳萍萍,麵朝著肖恩聳了聳肩,言簡意賅吐出倆字。


    “同僚。”


    前後兩人答得充滿了反差,陳萍萍聞言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費介也有些忍俊不禁。


    肖恩瞥了二人一眼,朝梅呈安點了點頭,目光在他和範閑之間來回移動著開口道。


    “好好看看這倆孩子吧,以後見不著咯。”


    梅呈安聞言勾了勾嘴角,這種垃圾話屬實有些小兒科,都提不起回應他的興趣。


    陳萍萍聞言自是波瀾不驚,但費介聞言就很不爽了,不爽的臉瞬間就耷拉下去了。


    恐嚇他沒什麽,恐嚇他愛徒可就不行了!


    好在他愛徒範閑是個不肯吃虧的性子,尤其是在嘴上,聞言當即朗聲回懟了一句。


    “前輩也好好看看這院子,沒準兒以後還回來。”


    此話一出,梅呈安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些,陳萍萍則直接笑了,費介亦是轉怒為喜。


    肖恩聞言不可置信的看向他,眼神除了意外和震驚,怒火亦開始滋生。


    陳萍萍也就算了,連這種小輩都敢毫不留情的戳他痛楚,真是虎落平陽啊。


    深吸了口氣強將情緒穩定下來,肖恩深深的看了一眼範閑後眯了眯眼,幽幽的說道。


    “路上小心點兒,你還嫩呢。”


    範閑雙手交疊在腹部,乖巧的微笑頷首。


    “向前輩學習。”


    交流到此結束,陳萍萍揮了揮手,範閑當即拉著輪椅,四人朝旁邊兒退了退讓開了路。


    幾人一路目送著密探們押送著肖恩下了台階走向押送隊伍將其送進密不透風的囚車。


    言若海此時也開始踩著台階往下走,幾人察覺到齊齊看向他,範閑想了想主動迎了上去。


    言若海在其身前停下,看著他開口道。


    “範閑,使團一行和你的馬車在城外,與你會合,辛苦了。”


    範閑看著他誠心誠意的說道。


    “言大人放心,我一定把您的兒子安全接回京都。”


    言若海張了張嘴,終究沒說什麽,看了他幾眼後轉身走了。


    “範閑。”


    範閑正目送呢,聽見老師叫他,當即轉身向他看去。


    “怎麽了老師?”


    費介看著他輕聲道。


    “走,我送你。”


    不等範閑回話,陳萍萍突然開口了。


    “你跟小梅先去吧,我還有話要和他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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