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經十八天的旅程,五月的最後一天,使團終於行至慶國北部疆域,前方便是慶國北麵最後一座大城——滄州。


    荒原之上,梅呈安眯了眯眼睛,遠遠眺望著那座巨大的城池,雄渾的氣勢撲麵而來。


    “這座城真大呀。”


    身旁的範閑同樣在眯著眼打量著前方,似乎是被那雄偉的輪廓震驚到了,不由感慨道。


    梅呈安抬手遮了遮刺眼的光線,笑了笑。


    “畢竟是鎮守北境的最後一道防線嘛。”


    說罷他轉頭看了一眼身後,輕聲提醒道。


    “別看了,護送咱們的州軍要撤了,咱們倆去送送。”


    範閑哦了一聲,收回目光,轉身看了一眼。


    “這是最後一波了吧,嘖,還挺舍不得。”


    梅呈安勾著嘴角瞥他一眼,抬腳便走。


    “行了別廢話了,那將領過來了,走吧。”


    範閑聳了聳肩,跟了上去。


    二人同那州軍將領一番寒暄謝禮之後,最後一次負責護送使團的州軍開始往回折返。


    也沒多大功夫,荒原上便隻剩下使團自己的車隊了,綿延排成一條長線。


    車隊雖然蠻長的,但放在滄州城外荒涼開闊的平原之上,依然顯得有些渺小可憐。


    嘖了一聲,梅呈安輕輕搖了下頭,收回目光重新掃向遠方那座城池,輕聲開口道。


    “過了滄州,距離真正的邊境線應該還有很長一段的距離要走呢。”


    聞言範閑歎了口氣。


    “後麵可就沒城池供咱們補給休整了,必須得風餐露宿,露宿荒野了,誒老王…”


    說著他突然歪了歪腦袋,偏頭看向站在老鄉另一邊的王啟年,叫了他一聲。


    王啟年應聲看向他。


    “怎麽了大人?”


    範閑張嘴問道。


    “從滄州出去之後,再趕到邊境線,按照咱們使團的腳程來算,大概還需要多久?”


    之所以問他,是因為他是幾人之中唯一一個實際走過這條路的人。


    雖然那是在很久之前,且走的路線跟規劃的路線也並不完全一致,但多少靠譜一些。


    保密了一路,直到幾天前,梅呈安和範閑才將使團最終要走的路線透露給了他和高達。


    已經將路線爛熟於心的王啟年在心裏大致估算了一番後,恭敬地開口回答道。


    “咱們這次要繞大湖走,所以要遠些,我估摸著至少還需要二十天左右。”


    梅呈安聞言皺了皺眉,但很快又舒展開了。


    皺眉自然是因為剩下走完這最後一小段路線所花費的時間竟然比之前花的時間還要多。


    很快又舒展開則是因為這樣他就可以和司理理再多廝磨一段時間了,倒是也還行吧。


    範閑點點頭收回目光。


    “嘖,二十天,行吧,那看來真正的危險應該就在這二十天裏麵了。”


    他左邊的高達聞言開口道。


    “大人一路上一直在說危險,卻不知大人口中的危險到底指的是什麽?”


    路上他曾試圖問過兩位兩隊,但二人始終不曾跟他言明細說。


    範閑猶豫了一下,不是他不想說,隻是千頭萬緒一時不知該如何說起,之前亦是如此!


    梅呈安看了他一眼,輕聲笑道。


    “這次就別嫌麻煩了,跟他說說吧,提前有個心理準備也好,到時他可是主力。”


    聞言範閑點了點頭,不過也沒立即說,這事兒也確實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楚的。


    頓了一下,他開口同高達說道。


    “說來話長,等晚上吧,晚上跟你細說。”


    高達聞言目露興奮之色,連忙應下。


    “好!那我等著大人!”


    看他激動那樣,範閑和梅呈安,包括王啟年都樂了。


    梅呈安笑著搖了搖頭,正要收回目光,忽然想起一事兒,偏頭掃了一眼肖恩的座駕。


    “老高。”


    高達正撓著頭不好意思的跟著傻笑呢,聞言趕忙放下手擺正身子斂去笑容看向他。


    “大人。”


    梅呈安朝肖恩的座駕努努下巴。


    “這幾天肖恩那邊有什麽狀況嗎?”


    聞言範閑和王啟年也齊齊止了笑意看向了高達。


    高達跟著看了一眼後,恭敬答道。


    “回大人,自從小範大人每天給肖恩注射大量毒劑之後,他估計是在運功逼毒,所以一直很安靜,稍微有些奇怪的是,也就是這幾天,他忽然開始變得沉默寡言了,以前偶爾還會跟我手下的護衛問個話呢,我讓手下觀察了他幾天,得出來的結論是他好像在思索什麽很重要的事情,思考時麵色很是凝重。”


    梅呈安和範閑對視一眼,範閑聳肩的同時眼裏閃過一絲擔憂之色,梅呈安則是笑了笑。


    王啟年看著二人猶豫著開口道。


    “他這不是在思考逃脫的時機和辦法吧?”


    高達聞言一驚。


    “是嗎?”


    說著他扭頭看向梅呈安和範閑。


    “大人,若真是如此,那咱們該如何防備?”


    範閑張了張嘴,嘖了一聲又閉上了。


    梅呈安笑著擺了擺手。


    “讓看守的兄弟多加點小心就成,也不用特意防備什麽。”


    “這…”


    高達看了一眼範閑,見他沉默不語,一副默認的樣子,當即不再多言,點了點頭。


    “是!”


    王啟年麵帶憂慮的開口道。


    “少爺,大人,州軍走了,因為咱們要繞遠滄州軍也頂多護送一小段路,這是不是…”


    梅呈安還未開口,聞言先前有些沉默的範閑卻是忽然笑了。


    “這你就多慮了老王,出了滄州之後,護送方麵反而是最不用擔心的。”


    梅呈安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


    王啟年有些不解其意。


    “這是怎麽說…”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一陣極其躁動沉悶的聲響吸引了幾人的注意力,齊齊扭頭看去。


    隻見荒原邊際遠遠的矮丘之上,忽然出現了一隊人數約莫在五百左右的騎兵。


    騎兵們個個身穿黑色盔甲,黑麵遮臉,就連麾下坐騎亦套著黑甲黑麵,遠遠看去,黑壓壓一片,壓迫感十足!


    更為令人驚奇的是,那隊騎兵明明沐浴在熾烈的光線下,卻莫名透著一股陰寒冷冽之極的殺氣,讓人不寒而栗。


    不過那是對別人而言,像梅呈安一行人看到就不害怕反而情不自禁地笑了,一派輕鬆。


    論笑的開心程度,王啟年尤為最甚。


    “這下我算是明白大人為何那麽說了,原來是黑騎到了,那確實是不用再擔心了。”


    ……


    慶國與北齊的邊境線,綿延數百裏,靠一隊邊軍自然是守不過來的,戰線太長。


    故此整條邊境線又被劃分成無數防區,由就近駐地防區內的邊軍各自守衛,每日巡邏。


    某一段邊境防區內,被貶至此的前宮中侍衛大統領燕小乙正帶著一隊手下在例行巡查。


    這段防區不小,要巡邏的區域也大,不知不覺他們已經巡邏了大半天了,還沒巡查完。


    隊內副將觀察了一下右側領先他半個身位的燕小乙,見他毫無疲憊之色,忽然開口道。


    “燕大人,今日已巡查許久,行軍疲憊,要不您先回營歇著吧,我等巡視便是。”


    燕小乙聞言也不看他,淡淡回了一句。


    “兩國邊境,豈可輕乎。”


    副將抿了抿嘴,有些鬱悶,回頭看了一眼有些疲累的兄弟們,想了想再次開口道。


    “北齊已被打怕,這些日子不會有事的。”


    這一次燕小乙連回應都懶得回應了,副將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這個新來的大人怎麽說呢,凡事親力親為是好的,但太上綱上線了,自從他來之後,仿佛心裏憋了一口氣是的,無論是訓練還是巡邏,對手下的將士們嚴格到了極點。


    就拿巡邏來說,擱以前,他們是每巡視一小段防線,便會休息調整一下狀態,休息好了接著巡邏下一段,累了再休息,如此反複。


    可燕小乙一來,好嘛,不但原本不用的他親自參加的巡視任務他要親自帶隊,甚至要一口氣從頭巡視到尾,中間絕口不提休息一事。


    他身體素質好,精神力強大,他不累不代表手下的這群將士不會累啊,自己是明示暗示都嚐試過了,要麽不回應,回應也是扯大義,愣是不接他的茬,委實讓他頭疼不已。


    副將在心裏歎了一口氣,行吧,好在目前隻剩下一小段防線就巡視完了,再忍忍…


    心裏的話還沒說完,副將忽然耳朵一動,目光一凝朝前望去,勒停馬冷聲開口道。


    “大人,前方發現一名騎兵!”


    說話間,燕小乙和身後一眾將士也都停了下來,副將言罷,掏箭搭弓瞄準,拉弦欲射。


    未經通報,擅入邊境防區,可就地射殺!


    “慢!”


    燕小乙急忙伸手阻止他動手。


    “放下!”


    副將聞言緩緩鬆了弦放下弓,但目光依舊緊緊盯著前方來人,麵容冷肅。


    燕小乙放下手不放心的又朗聲吩咐了一句。


    “都安靜的等著,無令不得私自動手!”


    前方來人快馬奔襲,很快便到了他們跟前。


    勒停馬後,來人迅速翻身下馬,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徑直走向燕小乙,躬身行禮道。


    “燕統領,有急令!”


    說罷便上前一步將手中信箋遞了過去。


    燕小乙接過信封打開看了一眼來信,目光瞬間一凝,放下信他看向來人沉聲道。


    “回去稟報,我親自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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