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品了一口,果然很香,非常好的香氣,但


    不容我說什麽話,旁邊坐的一個陌生漢子說話了。


    “嗯,奇蘭雖好,可終歸香氣太高,香高,湯就寡淡了許多。所以,若要求湯濃,香足的話,黃觀音似乎更勝一籌。”


    馮叔笑了一下說:“行家,果然是行家。那個,我介紹一下,這位我剛認識不久,也是北方來的,姓唐,唐牛鋼,唐先生。”


    唐牛鋼


    我聽了這名字,暗感好奇,就轉了頭細細打量。


    唐牛鋼看上去是一個猛人,他坐那兒,紋絲不動,但身材極其的魁梧。尤其兩個肩膀,寬的好像是一扇門似的。但肩寬又不撐,長的是一個熊肩的形態。


    人有沒有功夫,一看就知道。


    看肩,就看這個肩夠不夠順,如果是順下來的,且那肉實而不僵,有一縷靈秀的氣質透出來。這人多半是真正練家子。反之,如果肩寬,肉僵,看著好像很健美,都是一塊塊的肌肉,實際卻又是身體實耗透出的死肉,那種死肉除了能增加心髒的負擔外,別無其它用處。特別是華夏人,真的不適合西方的那種練體,健美運動。


    唐牛鋼肩順,有熊肩之範,肉雖多又不死,此外後背寬實,腰壯如牛,這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個準練家子。


    看出來練家子了,功夫多高,我就不看了,因為那個涉及人**,看太多不好。


    當下,我隻朝對方一笑,說了一聲:“唐先生好。”


    唐牛鋼一臉凝重說:“你好,你好。岩茶的風骨,還在於一個岩韻上,而真正體現岩韻的,還要說是這山上的野茶。野茶采摘不易,製作更加不易,但岩骨極重,喝到嘴裏如吮米湯,其味如苔,有著木本的那股芳香。隻可惜呀,我隻聽說這山上隻有一位一葉先生做的野茶最好。但”


    唐牛鋼滿腹遺憾地說:“最近一葉先生好像遇到什麽麻煩了。”


    莫莫聽這話,他立馬就要衝動。


    馬玉榮伸手一把搭在莫莫的大腿上,探了頭,小聲說:“小哥,莫小哥,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呀。”


    莫莫打個哆嗦,把馬玉榮放到他大腿上的手挪走,末了他喝了一口茶說:“唐先生,一葉先生遇到什麽麻煩了。”


    唐牛鋼喝過一口茶:“我這次上山本來就是奔著一葉先生去的,不瞞你說,我打聽一葉先生,知道他喜歡收集古本的道門書籍,這不,我花了一千多塊錢,收到了一本足本的口訣勾玄錄”


    “我揣了這本書,打算上山找一葉先生討一道茶喝,可沒想到啊,沒想到。他那兒來了幾個東洋鬼子。”


    莫莫不解問:“東洋鬼子,他們上山幹嘛”


    唐牛鋼悵然:“誰知道呢,反正一葉先生收養的那個女兒小晴對我們說,她父親有點小麻煩,要是想找先生喝茶的話,就再等一段時間吧。這不,我就一直沒走,然後滿山的轉悠,到處”


    莫莫沉聲:“到處蹭不花錢的茶喝嗎”


    唐牛鋼一板臉:“這話,不能這麽說,這個茶友嘛,這個,不能這麽說。”


    馮叔哈哈一笑說:“武夷人好客,喝一口茶,不是多大個事情。對了莫莫,我聽說最近確實來了一夥外人要找你師父,並且還給你師父拿了不少的東西呢。你過去看看吧,我覺得那些人,好像不懷好意。”


    莫莫聽完,這就沒心思品茶了,他端起碗來,將裏麵的茶湯一飲而盡,又抱拳對馮叔說:“多謝馮叔的茶,關仁,咱們走。”


    “關仁”


    一聽我的名字,唐牛鋼立馬用一對疑惑的目光打量我。


    我朝對方一笑說:“是的,我叫關仁,怎麽”


    唐牛鋼搖了搖頭:“不像,不像,關仁不像。行了,那個小兄弟啊,我跟你一起去看看。那些人我覺得也不對勁,到時候要是能幫上什麽忙,算我一個。”


    莫莫丟了一個白眼過去:“想跟我師父要幾斤好茶是吧。”


    唐牛鋼又一板臉:“小兄弟,話怎麽說呢,這個茶友嘛,幾斤,那不敢想的真的不敢想,幾泡足矣,足矣,走,我們快去吧。”


    當下,眾人起身,陸續跟馮叔道別後,我們離開小院,直奔山上去了。


    大家心裏都揣著事兒,是以沒什麽人說話,一路疾行,走了一個多小時後,我們到了一座山的山頂,在山頂轉了一小圈,找到一條下山小路後,又順山路向下走了三分鍾的陡坡,待穿過一片胡亂長的樹林,眼前豁然開朗,隻見在六七棵長的極漂亮的鬆樹下,赫然掩著一幢獨門的小院兒。


    就在那小院兒前,立著三個人高馬大的東洋男鬼子和一個跪在地上的東洋女鬼子。


    女鬼子身體挺的筆直,正對小院的門口一動不動地跪著。


    我遠遠的打量了一眼,這一看不要緊,唰的一下,我腦子就浮現了一個人。


    那人正是我搜小鬼子魂兒的時候,曾經看到過的那個坐在椅子上的陰冷女鬼子。


    這個東洋女人,她就是陰冷女鬼子的本尊


    莫莫看到這個女鬼子,他一咬牙就要往前衝,關鍵時候,還是馬玉榮。胖道人一把給莫莫的腰摟了:“莫衝動,莫衝動啊。”


    莫莫瞪了眼馬玉榮:“你放開我,你不放開我,我,我打你了啊。”


    馬玉榮閉眼:“莫衝動,真的莫要衝動,你若打我就不能衝動的話,你就打我吧。你打吧。”


    我見這兩人的樣子,當下搖頭一笑,複又走到東洋人的身邊。


    唰


    擋在女鬼子身後的三個東洋大鬼子給我攔了。


    我掃一眼說:“能聽懂中國話嗎如果能聽懂,請閃開,否則的話”


    我看著這三人,我不說了。


    這時女鬼子說了一句東洋話。


    三個大鬼子,聽了這話,立馬閃到了一邊。


    這時女鬼子對我說:“關仁,沒有想到,你居然來到了這裏。既然你來了,有些話不妨與你說明白。我今天到這裏來,不是為了爭鬥,而是出乎禮儀的邀請。同樣,關先生,我也不希望同你在如此美麗的武夷山上大動幹戈,如果我們彼此之間有成見,請讓我們用一種禮貌的方式來解決。”


    我盯著這個女鬼子的背影說:“你叫什麽名字”


    女鬼子:“你可以稱呼我花子,這是我給你的權利。”


    好牛x的一個女人呐,直呼其姓名,都變成一種權利了。


    花子。


    想來這個花子,就是當年跟範前輩一起去藏地的那夥東洋鬼子中的一員。


    同樣,這人也是黑xx的二號人物。


    吱嘎。


    突然,院子裏的小門開啟了。


    我抬頭打量,隻見開啟的小門兒裏走出了一個容貌很普通的年輕女孩兒。


    這女孩兒應該是一葉先生收養的女兒吧。


    女孩兒抬頭,掃了眾人一眼說:“幾位都進來吧。”


    花子一聽,她剛要起身。


    女孩兒表情冷冷:“不是叫你,你繼續在這兒跪著。”


    花子咬了一下牙,又繼續一動不動地跪在了原地。


    莫莫看到女孩兒出來,他抻頭喊了一聲:“小晴,師父他”


    小晴表情冷冷:“進來吧,進來說話。”


    一分鍾後,當我們陸續走進這個小院兒,小晴在後邊砰的一聲又將門牢牢的關緊了。


    院子很小,沿牆種了一圈的茶樹。


    正中央的位置,擺了一尊石質的茶案,案後端坐的則是一位麵容清瘦的老者。


    老者看到我,他朝我點下頭說:“坐吧。”


    我朝老者一抱拳。


    老者笑了下說:“我跟齊先生是多年朋友,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你去了藏地,我便打發莫莫過去助你一臂之力,同樣也是讓他出去見見世麵,曆練一番。”


    我對一葉先生說:“不敢當,實在是不敢當。”


    一葉先生:“不用客氣。你既然來了,想必你也知道那個名單了。今天過來,你遇到了門外那個女人,也是接了這一場的因緣。”


    “那女人跪在門口,要請我去東洋給她們講一講茶道。我不想去,她就跪在那裏不動,這件事,一天兩天行,時間久了,傳出去,讓媒體和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知道,我在這山上就沒辦法隱居了。”


    莫莫聽這話,他咬牙說:“師父,讓我出去廢了那女人。”


    一葉先生冷冷:“胡鬧,估且不說你能否鬥過那女人。單就事情而言,她現在做的是一個禮字,她行了禮,我們考慮的是怎麽來接,而不是打打殺殺,那樣可就失了體統了。”


    我想了下對一葉先生說:“先生是想讓我來接這個禮吧。”


    一葉先生:“沒錯,這也是你的因緣,不過,這個禮,可真的一點都不好接。”


    第六百九十四章一碗紅塵擺在這裏,請用茶···


    我向一葉先生抱拳說:“還請先生明示。”


    一葉笑說:“其實說來也沒多難,這女人到這裏來,說的是我華夏大地再無懂茶之人。說茶之一道,由唐宋傳去東洋後,華夏就再無人繼承了。華夏有的隻是明清時的飲茶之法。”


    我稍顯不解。


    一葉說:“茶為重禮。古法多分兩種,一種為吃茶,即將輾碎的茶沫,打開泡水來吃。二為煮茶,即用火工來煮。而這兩種方法中,隻有煮茶才最能體現茶道精神。”


    “但明初立時,有位皇上覺得這煮茶法過於複雜,不如泡茶法來的簡便。於是,煮茶就在民間漸漸的消失了。”


    一葉先生講到這兒笑說:“其實煮茶也好。泡茶也罷。方法倒在其次,手段也在其次,過程也在其次。重要的是領一個心,一個念。”


    “東洋女人說的是我華夏大地,再無精通茶道之人,所以她先給這附近一所敬老院捐了一筆錢,後又跪在我的門前,求我跟她一起去東洋。”


    “這女人禮在先,又捐了錢,做了件善事。我沒辦法拒絕。也沒辦法跟她走。正好,你過來了。你來之後,你要讓她看到,除了我之外,還有人精通真正茶之道。她知道了這個,就會離開此地了。”


    我聽罷笑說:“一葉先生的意思是要讓她知道。除了您之外,還有人精通茶道。而有了第二人,就不排除第三人。有第三人,就會有第四人。所以,她也無需把事情做死,一定跪在您的門前求您了。”


    一葉說:“正是這個道理。”


    我點了點頭,複又笑說:“可是先生啊,我隻會打拳,不會泡茶,可否。讓我道侶代勞呢”


    我指的是葉凝。


    茶道上,葉凝研究的可比我深,什麽韓信點兵,什麽蜻蜓三點水等等。


    她這個擺弄的特別明白。


    不想一葉先生卻說:“不妥,我這泡法,是道,非藝。道,重的是一個大巧若拙,不露痕跡,輕形式,而重一個心念。”


    “這裏麵要有一個心法領著。”


    “華夏諸術,有膚淺的形式之術,也有讓人拍案叫絕的高深之術,術高低之分,全在於心。低術,走的就是一個形式。比如做菜,一樣的配料,一樣的工藝,一樣的火候,一樣的鏟,一樣的動作,時間。可若分了人來炒,菜的味道仍舊是不一樣。”


    “你可知這是為什麽”


    我說:“走心。”


    一葉先生點頭說:“走心分幾種,一種是已經成了自然,不用去領會,信手拈來,自然就是那個心念。一種是需要點撥,點撥之後,就領上那道心,接上那個念了。”


    “關先生,你就是需要點撥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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