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廣州城之戰,李資謙,樸景仁,拓俊京,都是大略知道的,應該早晚會敗的。


    但從來沒有想到會敗的那麽快,敗的那麽徹底。


    城牆被炸了幾個洞,然後就莫名其妙的敗了,甚至有些不可思議。


    要知道當初高麗士卒出城野戰的時候,也比今日攻城時表現的要英勇許多。


    當然,如果從局外人的角度去看,倒是很容易看明白,簡單來說就是他們低估了抽調走的那部分士卒的影響。


    高麗士卒一直表現的戰鬥意誌,或者說士氣都還算高漲,這就導致了拓俊京他們對整個高麗士卒的戰鬥士氣有了一個錯誤的判斷。


    通常來講十個人中有一個人願意拚命,或者說勇猛無畏,就是會帶動身邊的人一起奮勇殺敵,這種就很容易給人一種錯覺,那就是所有人原本就很勇敢。


    實際上人本來就是有勇敢的,有怯懦的,如果這個群體放到族都大,甚至比例都是固定的,區別就在於給了他們多少拚命的理由,以及是不是有讓人害怕的軍法約束。


    為什麽騎兵衝鋒不能一早就全速衝鋒?因為你最後會發現,總有些懦弱貪生的人會把馬速放緩,或有意為之,或···


    自己都沒發現自己貪生。


    而身處絕境,多是懦弱者生,無畏者死。


    兩軍十數日征戰之中,本就是敢戰之人死傷慘重,而高麗如今把傷兵送到了開城,隨行護衛的也都是精銳···


    宛如抽掉了筋骨的人,哪怕體型依舊龐大,但也隻是待宰的肥肉罷了。


    所以有如今這般鬧著玩似的結果,也就可以理解了。


    樸景仁大略也是自刎之前,才明白這個道理。


    ··· ···


    廣州城拿下了,自有一整套善後處理的流程。


    對梁山來說,廣州城內並沒有多少收獲,收獲最大的一筆,大概就是梁山看不太上眼的武器這些,甲胄都不多的。


    當然如果俘虜算是財富的話,那倒是也不少,有一萬六千多俘虜。


    十一月十六日,不過一日的功夫,廣州城已經是安定下來了。


    “大都督,隻是廣州城這般繳獲,不足以補償戰事所耗費。”趙鼎說道。


    趙鼎是負責廣州方麵戰事的後勤轉運使,也是總領半島政務的安撫使,如今到了廣州。


    廣州作為楊廣道的中心,趙鼎應該未來一段時間,都會在廣州城處置楊廣道政務事宜,或者說把整個楊廣道幾處州縣的縣衙搭建起來。


    “咱們現在缺錢了?”王燁問道。


    “倒是也不算缺,雖然稅收如今還頂不上大用,但是多少能補貼軍用,再加上繳獲還有寨主在大名府的意外之財,財政上倒是還能支撐。”趙鼎說道,如果不是濟州島突然遇襲,梁山財政上還能更寬裕一些,撫恤還有重建都需要財政上預留出來。


    王燁微微皺眉,支撐這個詞用的意思,就是整體是入不敷出的,隻是能支撐罷了。


    “如今梁山百姓富裕,濟州島上百姓我使人悄悄打聽過,許多家庭二十貫到百貫的家底還是有的,如今是時候割一波韭菜了。”王燁笑了笑。


    “都督,此事若是加稅,恐怕有些···”趙鼎沒有說完,但是意思已經表達到了,實在是不忍心破壞了濟州島安靜祥和、物阜民豐的大好局麵。


    “哈哈,這就是趙兄想多了,搞錢的方式有很多,不是非要加稅的,當初既然定了稅製,最起碼短期內是不合適動的,甚至說,我也不覺得咱們的稅收多低。”王燁道。


    田畝稅口分田十稅一,公田十稅三,實際是不低的;一人一年一貫的人頭稅還有一年四十五天的勞役,這都不算輕。


    隻是一來梁山給百姓分的田畝多,二是稅收幹淨,沒有那麽多苛捐雜稅,才顯得梁山對百姓一等一的好。


    “那主公如何把百姓的錢掏出來?”趙鼎問道。


    “既然聊到這個,咱們就多說說,趙兄且坐。”王燁尋了城牆上幹淨的一塊地,席地而坐,還有牆垛擋風,倒是也挺好。


    趙鼎倒是沒直接坐,不是不合禮儀什麽的,趙鼎還沒那般方正,隻是地上涼。


    王燁是有準備的,給趙鼎遞了個墊子,趙鼎謝過。


    “咱們梁山一直以來,都說稅收低,百姓富裕,包括韓家和呂家來的人,也都是這麽覺得。實際上這個錯覺來自於跟大宋對比,隻能說都是同行襯托。之前我大概跟您說過財富的由來,就是生產資料和勞動一起才形成的財富。”


    “高麗立國百年,他們覺得自己把城中貴重的金銀銅錢,這些大部分都帶走,然後就富裕了?這種財富觀有些狹窄,當然,不是說貴金屬不是財富,搶來的金銀一樣可以換來糧食,咱們梁山就是靠搶劫發家的。”


    “隻是有些財富,他們忽略了罷了,高麗多山,還是個半島,山上的百年樹木和野山參不是財富嗎?海洋中的魚蝦蟹不是財富嗎?甚至那些石頭,不也是財富嗎?”


    “哪怕這些財富一時不能變成銅錢,咱們還有這城池,一座城池本身就是巨大的財富,咱們如今在建的有大田、大邱兩座城池,趙兄應該深有感觸。”


    趙鼎點點頭,花費的都是錢啊。


    “咱們這次打下的城池,城中富戶跑了,就是普通百姓,也大多避難去了。可謂十室九空,這可就都是無主的房子,咱們濟州島多的是磚瓦匠,修修補補,都是梁山房產。”


    “都督此言甚善,隻是這房舍如何換錢?”趙鼎問道,如今最富裕的濟州島百姓,有近三十萬,他們是有房屋的,都是自建房,怎麽願意跑到這廣州城買房?


    甚至說離最近的羅州城他們都不願意去。


    “這就牽扯的比較多了,我隨便說說,你且先聽聽,以後咱們再詳細聊。”


    趙鼎點點頭,實際這個以後,已經很近了。


    廣州城既下,後麵到高麗都城開城都是一馬平川,梁山有騎兵優勢,這仗後麵不難打,所以自然就要開始研究怎麽治理了。


    麵對如今趾高氣揚的各軍頭領,趙鼎一向淡定從容,從來不像蔣興祖那般跟人動輒爭執。


    馬上能打天下,不能治天下,早晚要轉到治天下的嗎,到時候自然有揚眉吐氣的時候。


    所以今天王燁說的就很重要了,甚至可以說是治天下的綱領,比如剛剛隨口說的,實際就是王燁認為稅收不能加,這就是很重要的執政綱領。


    “當先一點,就是濟州島終歸是島,它如今重要,是因為濟州島還承擔著跟大宋的經濟往來貿易,從濟州島到富裕的江南西路和兩浙路,這商貿往來,濟州島自然富裕。”


    “但隨著咱們在半島站穩腳跟,濟州島的地位會越來越低,島終歸是比不上半島這般地方寬廣,而且有時候還有台風,咱們重心早晚會挪到半島來的。”


    實際上,如今梁山過百萬百姓,除了濟州島安置的,大部分是集中在全南平原和洛東江平原的,也就是光州以南羅州以北的平原處,以及晉州周邊平原上的。


    “而隨著半島上安置的百姓越來越多,這城池自然就越來越重要,越來越繁華,就像如今羅州城,百姓就住滿了。”


    “在我看來,這就是一種必然趨勢,兩畝田就可以養一個人,但是一個人可以操持十畝田地,這自然就會誕生城鎮百姓。大宋如今也是,因為占城稻的推廣,江南和湖廣之地產糧多了,才能養起東京城這般龐然大物。”


    趙鼎點點頭,這個寨主雖然看樣子讀書不是很多的樣子,但是很多道理是看的比較明白的。


    “以上都不重要,主要是是想說,城裏的房子早晚是賣的出去的,趙兄不要擔心。”


    “那邊這般等著?”趙鼎問道,王燁說的,都是一種自然而然的發展規律,也就是等農民自然朝著城鎮聚集。


    “當然也可以悄悄的推一把。”王燁笑了笑,笑的缺德帶冒煙。


    “怎麽推?”趙鼎問道,看樣子王燁很懂這個問題。


    “方法很多,這社會嗎,總是有很多矛盾的,也有很多需求,咱們以前一窮二白,隻有如何吃飽一個煩惱,吃飽飯之後,這煩惱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婚配問題。”


    “娶妻和房子有什麽關係?”趙鼎還是不明白。


    “嘿嘿,這你就不懂了。”王燁說道,沒房子娶個屁的媳婦,你這就是明顯跟不上時代潮流。


    “咱們梁山如今娶妻也分三六九等,一等的就是門當戶對的,就都是河北災民來的,或者投山的百姓。當然這部分百姓因為咱們是土匪山寨,慣常是男多女少,適齡的女子極少。”


    “然後就是江南拐回來的,再然後才是高麗女子,這就是吃飽飯以後慣出來的毛病。”趙鼎道,對這種吃飽飯就開始娶媳婦都挑挑揀揀的,趙鼎是看不慣的。


    “嘿嘿,你隻要適當引導,這房子就賣出去了,比如誰家的小夥子,就因為城裏有套房,所以娶了十裏八鄉出了名的賢惠女子。小兩口城裏做個小吃食生意,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讓人好不羨慕~”


    趙鼎一愣,這麽扯···


    等等,好像還真的可以操作一些,現在濟州島村民已經開始攀比彩禮了,這再加套房似乎也···


    “這個事情,記住了哈,不是我說的!這事必須記清楚了,要是傳出跟我有什麽關係,我反正是不承認的。”王燁道。


    這種有可能被很多人畫圈詛咒的事情,當然不能背這個鍋。


    趙鼎這才反應過來,這事辦出來,得罪人多了去啊,尤其是那種沒結婚的小年輕,這···


    “還有一件事,這件事是早就要做的,隻是沒做成,就是教育問題。”


    趙鼎一愣,看向王燁,這個問題當然重要。


    “百姓有了錢,第一反應就是讓孩子去讀書,雖然他們讀書想的是做官,雖然我不喜歡這種為了做官讀書,但是這事也是好事。總得先識字,所以我也是很支持的,所以就要開始各級的學堂建設。”


    “先是村鎮蒙學,覆蓋到村有些費勁,咱們就從鎮開始,也就是一個鎮一個蒙學,然後慢慢擴展到村。”


    趙鼎點點頭,“若隻是蒙學,恐怕要有些不足,在縣城建立縣學,往上州學,如此便是三級官學了。”


    大宋朝廷也有這般類似的學製,隻是人家是有太學的,倒是沒算進去蒙學。


    “說道這裏,就要調整一下咱們的區劃,高麗這般地盤不大,但是名稱叫的太大。就這廣州周邊,什麽亂七八糟川寧郡、果州、衿州的,不過一個鎮罷了,取這麽個名字不是鬧著玩呢。”


    趙鼎一肅,這就是要調整行政區劃了,而這個問題就牽扯到一共多少個知州,甚至多少個安撫使這種敏感話題了。


    “我意取路、州、縣、鎮四級,高麗這般劃的全羅道、慶尚道、楊廣道就改道為路,名字用這個也成,另外新取也可。然後路之後為州,但是沒有大宋一路之地大,實際也不可能真給誰管著一路之地,那不是鬧呢,高麗全境估計一共才五路之地。”


    趙鼎點點頭,雖然這一道之地比大宋路小,但是哪怕直接管到州,也要有個統籌的,比如一路稅收,轉運,水利這些,州如果都是直管,少了還好,多了就不好管了,當然如果王燁隻是做高麗王,那就直接管州也行。


    而且到鎮的話,就是打破了皇權不下鄉的傳統了。


    “我意大略把咱們如今這高麗半壁兩道半之地分為九州,分別以濟州島、羅州、全州、晉州、尚州、慶州、清州、大田、廣州這九處,大略分下。然後一州大略分為三到五縣,以現有城鎮為基礎,大略七八十裏置一城,能有的改鎮為縣,沒有的也可以建城,如此大略也能滿足需要了。”


    趙鼎想了想,大略能成,如此各處州、縣、鎮三級衙門,也不混亂。


    治政和居家類似,總是幹淨整潔才最好做事。


    “如此,小可大概懂了~”趙鼎心中也是一鬆,這些事情實際很重要,有王燁拍板,就輕鬆多了。


    不過清州跟大田那麽近,而且大田還在建城,這般設置是因為忠州還沒打下來嗎?忠州位置在清州東北百裏,更適合作為州治所在。


    不過這些都是小事,重要的是寨主不是那種窮兵黷武的武將,雖然看著一直忙著打仗,但是對政事也是沒有忘得,就是九州的劃分,不說九州的特殊含義,就這大概區分,就能明白,這都是深思熟慮過得···


    “不,趙兄不明白,廣州如今空城一個,哪裏需要安置趙兄這般大才在這裏?關於九州的區劃,邊界界定,縣城設置,鎮衙門確認,戶口輿圖,都需要仰仗趙兄大才~”王燁看著趙鼎,誠懇說道~


    艸!


    趙鼎表示這就是一種植物,總感覺自己似乎被套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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