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把這麽繁瑣、重要還讓人頭疼的政務分給趙鼎,自然不僅僅是偷懶,一是這種事情想做好,需要能力,這個能力還要很全麵,比如協調好各方的能力,本身對官衙設置種種也要比較懂,實際很麻煩的。


    誰家地盤多劃點,誰家少劃點的,都是麻煩事。


    第二是威望,就是那種能拍板的威望,除了王燁,大概趙鼎就是最合適的了,畢竟主政高麗半島都已經很久了。


    還有這九處知州的人選,為了執政的穩定性,這些知州最少做滿一屆三年,而且考慮到梁山的特殊情況,因為文官嚴重不足,知州的權力又會很大,這中間需要考量的因素就更多了。


    所以能者多勞嗎,把頭疼的事情發出去,自己就不頭疼了。


    當然不是偷懶,而是王燁有更重要或者說更緊要的事情做。


    比如拿下高麗京畿道。


    十一月十七,韓世忠領中軍全軍,出兵樹州,樹州在廣州城西麵百裏處,是高麗漢江以南最後一座城池。


    當然如果算上如今還情況不明的忠州,那就是倒數第二處城池。


    兩日行軍,十九日攻城,先是中軍第三營騎兵野戰大勝,然後趁著城中混亂,攻城一鼓而下,樹州遂平。


    中軍隨軍的除了民夫,還有新近投山的百姓,以及梅花韓氏支援的全套衙門官吏,自有專業人員,放榜安民,登記戶口,丈量土地種種,反正效率很高。


    如今支援的大小官吏比當初的質量要差些,但是還能用,畢竟就是梅花韓式人口多,門生故吏多,也跟不上梁山如今這種開疆拓土的速度。


    畢竟又沒準備造反,誰儲備那麽多的基層官吏啊?


    而且這種事情完全屬於吃力不討好,真說韓家心存什麽壞心思,也有些冤枉,人家畢竟是真心盡心盡力的在幫王燁,不然就王燁這種才兩三年的底子,想攢夠這麽一撥官吏?


    想都別想!


    王燁雖然表現的跟個二杆子似的,一點不怕梅花韓氏做大,但是宗澤、趙鼎、蔣興祖、馮瓚他們不是。


    像宗澤這種,身邊文書安排的有數十人,有災民中讀過蒙學識字的,也有軍伍中識字多頭腦靈活的,有些甚至字都認識的不多,成分很雜,人很多。


    真是為了排場?還是好為人師?


    言傳身教,培養些人才罷了。


    其中就是差些的不說做縣令,總可以做個押司、稅吏或者獄吏吧,那也挺好的。


    做官做為吏很多時候,真的是品德高過能力,所以還是親自帶一段時間比較放心。


    當然這些事情,王燁是不管的,或者說最起碼現在是不管的。


    對王燁來說,還是盡快拿下高麗全境比較重要。


    十一月二十,大雪,氣溫驟降。


    十一月二十一,大雪依舊不止,而漢江邊上,王燁今天終於不再一身黑,而是甲胄外罩白色袍子,冰天雪地中,很不顯眼。


    “主公,這些小事,交給俺就是了,何必勞寨主還親自跑一趟?”糜貹說道,自打出去做指揮使領兵,好久不曾跟王燁這般親近了。


    倒不是不見麵,隻是像現在這般一塊爬冰臥雪、還離那麽近的時候不多。


    “你現在又打不過俺。”王燁道。


    當初在木蘭山的時候,王燁是打不過糜貹的,那時候糜貹剛被杜老大教育過,又不服氣,就跟酆泰和王石頭打,王石頭人木頭一樣,不常理會他,酆泰他又打不過,於是就跟王燁打過不少次。


    為什麽喜歡打王燁,這麽說吧,那個時候縻貹單手打王燁問題不大,就是在他身上找個平衡。


    隻是如今物是人非的,倒是打不過了……


    “主公,不一樣的,就是武藝好,最好也不用。就像您說的,真正的高手,劍都是在劍鞘裏的,隻要拔劍,必然飲血,這才是真正的寶劍,要是天天用,那不跌份了,這就是殺雞用牛刀吧。”縻貹道。


    王燁笑了笑,要不說縻貹有意思呢,就是勸自己,都勸的跟扯淡似的。


    “真的高手,都是徒手的,不用劍,什麽時候一掌打出去有十七八條龍,那才是真的高手。”王燁跟著扯淡,離戰場越來越遠了,所以如今倒是更想湊個熱鬧,比如今天起意來參與這場行動。


    “這世上還有這般武藝?”縻貹道,心中驚訝,什麽武功能打出龍來?


    果然是被扯開了話題。


    “有啊,還有三分歸元氣,那才是神仙一樣的武功,此功由排雲掌、天霜拳、風神腿三門絕世武學融為一體,攻守兼備,還有那六脈神劍,都是好武功···”


    縻貹不自覺的張大了嘴巴,為啥喜歡在主公身邊做個都頭,這就是了~


    這真的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就是聊天的時候,你不知道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忽悠你,但是主公真的懂的很多啊,應該是真有這三分歸元氣,好名字,比自己這天罡三十六斧好多了。


    王燁有時間跟縻貹吹牛逼,自然也是因為這會不忙。


    高麗敗退廣州城,然後就退回了楊州,楊州在廣州西北六十裏,兩地之間有河漢江,這河對高麗來說很重要,算是滋養了江漢平原的母親河,河麵寬廣,平均有三百步寬,足夠成為高麗防守的天險依仗。


    但是···


    要不說這世界上很多事情就是毀在了但是上,今年天冷,冷的漢江都結冰了。還是很厚的冰。


    真的是讓李資謙都在懷疑是不是真天要亡高麗~


    當然王燁要是知道,會嫌棄他封建迷信,小冰河期嗎,漢江結冰不是很正常?緯度比跟黃河濟水差不多,能不結冰嗎?


    前兩日冰層還不夠厚,所以船不能過,然後踩冰過去又很危險,所以就隻能雙方罷戰,但是昨天夜裏氣溫驟降,所以冰層如今大概就是能過人的了。


    這也是王燁來這的原因,準備搞一波偷襲。


    嚴寒的天氣,實際上有些不適合動兵,前幾日剛結冰的時候,憑借著梁山甲胄還有布甲,棉衣等過冬物資,日子還能過。


    但是現在這種目測零下十好幾度的天氣,稍不注意,真的是會凍死人的。


    “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這還是相對比較文藝的形容,風雪再大點,那就是“積雪沒脛,堅冰在須。繒纊無溫,墮指裂膚。”


    自古以來因為天氣原因打不了仗或者大敗的記錄就不少。


    那為何王燁還選擇大雪天偷襲呢?


    這是準備參考一下大唐戰神李靖雪夜突襲朔方。


    天寒地凍的,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別說披不了甲胄,就是兵器都握不住,在王燁看來,這隻要突襲到地方,就成功了至少一半,手拿把掐的,穩的很。


    當然你要是還沒走到,就凍死在路上,那就不能怪人家了。


    而梁山自然是有突襲的先天條件的,王燁這個人,別的不說,對願意給自己賣命的人,那是真的很舍得的。


    棉花種植了兩年,但是不能紡織成布,所有大部分就隻能做填充,棉花填充可是比柳絮填充暖和多了,也比綿衣舒服的多,做的大衣樣式就是參考的王燁印象中極為深刻的綠色軍大衣,隻是不是綠色,是灰色。


    就這麽一件軍大衣,倒賣到河北,可以賣二兩銀子,端的是貴重,雖然比裘衣差些,但是對比一般狗皮、羊皮的還是要稍微貴點的。


    為了避免打一仗兩三成掉手指頭,或者一扒拉耳朵掉了這種事情,王燁不僅尋來防凍的藥方,備齊藥材,而且手套,帽子,都是安排上的。


    一套行頭價值不菲,至今梁山大軍也沒有配齊,就隻能是前軍、中軍、左軍、天輝軍幾軍正規軍配備,然後輔兵次一等,平日裏盡量減少外出這個樣子···


    所以才有了這麽一場突襲。


    這也是縻貹覺得這是小事的原因,不是誰都有梁山這般裝備,以一千精銳突襲一千人的營寨,又是這種天氣,基本上隻要過河,這事就成了。


    如今就是等,等斥候回報,這冰層能不能過,對麵營寨什麽樣子。


    大軍動處,斥候總還是要的。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過後,斥候回來了,臉凍得通紅,手指也是紅的,從懷中掏出紙來,“寨主、縻頭兒,這是對麵營寨的地形圖,南麵寨牆有四處哨塔,沒有拒馬,鐵蒺藜這些,估計也是覺得這天氣也騎不了馬。營寨前麵也沒有壕溝,隻是鹿角、寨牆簡單圍成的營寨,看上去營寨紮的不久,倒是寨內營帳,除了帳篷,還有堆雪成圍成的雪屋···”


    斥候說的詳細,也有些激動,畢竟離寨主這般近,多少還是有些激動的。


    “辛苦了,你且回大寨,這手已經凍得不成了,回頭讓軍醫看看。”王燁道。


    “俺···俺這手指也要切嗎?”這年輕的小夥子也顧不得激動了。


    “現在看不會,但是再凍凍就不好說了。”縻貹道,荊南就從來沒有這般冷的天氣。


    “俺···俺現在走了不好吧。”


    “讓你回,就回!消息打聽完了,你留下幹嘛!”縻貹道,脾氣倒是比當初好些了,最起碼沒有罵人。


    “俺,那俺回去了~”


    “嗯,去吧,路上小心。”王燁笑了笑。


    那年輕斥候回了。


    “忘了問了,叫什麽名字,看上去倒是蠻不錯的。”王燁對縻貹說道。


    “叫羅大,大小的大,他爹媽也是心大的,取這麽個名字不怕壓不住~”


    “沒準有什麽說法呢,名字倒是挺好的。”


    “那是,羅大從燕雲騎轉到俺這做斥候,雖然不太聰明,但是一直盡職盡責,俺這斥候也多是他帶的……”糜貹咧嘴說道。


    這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少頃,李天錫道:“李···李三,回···回···回來了。”


    李天錫口吃,如今還在努力練習中。


    斥候自然不是一個,或者說不是一隊,羅大是左軍第三團第二營的斥候,而李三是狼騎斥候。


    李三拱手一禮:“將主、縻老大。”


    縻貹喜歡別人喊他縻老大,不要問,問就是因為杜老大,就是不服,他在王燁身邊做護衛頭領的時候,李三跟過縻貹一段時間。


    “情況如何?”王燁問道。


    李三:“營寨不大,結構簡單,以點兵法算過,千人兵馬應當無誤,應當不會超過一千五百規模,隻是當是高麗精銳,披甲率有六成,有些奇怪,旁邊六號營寨披甲率兩成,算是沿河守軍正常配備。”


    李三頓了頓,道:“還有就是軍紀很好。”


    “怎麽看出來軍紀的?”縻貹問道。


    “行走坐臥皆有規矩,營寨門口沒有撒尿的。”李三道。


    “你小子找打!”縻貹怒了。


    手下人撒尿怕冷,直接在營寨門口撒尿,結果被郝思文抓住了,然後···


    唉,這般倒是不算多嚴重的違反軍紀,隻是弄得全軍都知道了,很丟人的啊。


    “你覺得這營寨如何?能打嗎?”王燁問道,打斷了縻貹的惱羞成怒。


    “將主,俺心裏覺著有些不妥當,但是找不到不能打的理由。”李三道。


    王燁微微皺眉,做斥候實際很難,不僅是耐力、眼力、觀察力···


    甚至還需要直覺。


    “主公,那咱們回去?”縻貹道,有古怪還往裏衝,那是頭得多鐵。


    “這麽回去自然也成,如果有不妥當,自然不能拿兄弟們的生命開玩笑。”王燁話鋒一轉,“隻是這事蹊蹺啊,漢江這麽寬,他們的營寨那麽多,怎麽就咱們要打的這個有了古怪。”


    就特麽有鬼,老子剛還說著手拿把掐的,穩定能突襲呢,結果斥候說有古怪。


    “那咱們打?”縻貹道。


    王燁沉默了下,說道,“打一下試試。”


    “喏!”


    既然是打一下試試,這打的方式自然有講究,在李三的帶領下,王燁打頭陣,摸到了這五號營寨邊上,“你猜這炸藥包我能扔多遠。”


    “六十步~”


    “不能吧,魯大師也就是扔七十步。”


    “你意思是寨主比魯大師力氣小~”


    “嘖嘖,寨主,這人不忠心啊,俺嚴重心中,從來都是寨主力氣最大的。”


    “俺猜八十步···”


    “··· ···”


    這裏離營寨有一百步,風雪之中,營寨頗為安靜。


    王燁搖搖頭,心中更是謹慎,雪地裏的暗哨容易凍死,但是明哨總是要有的,這般鬆懈的嗎?


    “嘭!”


    那就放個炮仗給你們提提神!


    “???!”


    殺?


    艸!


    王燁看著突然從營寨中衝出來的披甲精銳,心中苦的跟黃連似的。


    果然他麽有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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