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兄,你覺得折可求、折可存和劉仲武該如何安排?”王燁問道。


    許貫忠皺眉想了想,道:“你多問問其他人吧,這般事情,吏部該是有條陳的。”


    “呂公(吏部尚書呂好問)那裏給的建議是,這三人雖為將,實際也都做過主政一方的,所以建議是安排到地方上,主政一方。”王燁道。


    大宋西軍的將門總是會兼著地方主政官,文武一肩挑。


    若是不能兼任地方行政長官的,那便不算真正的頂尖將門。


    像種師道、種師中兩兄弟便是典型的將門頂尖人物,允文允武,既能領兵打仗也能牧守一方。


    可能當文官的時間比領兵的時間還長一些。


    而梁山或者說齊國,自然是文官比武官缺口更大。


    哪怕有兩年一舉的恩科,但是真正能牧守一方的人才,總是不夠。


    當然,主要還是因為齊國發展的太快,新占領的區域太多,導致儲備的知州型人才跟不上。


    若是政權平穩,不開疆拓土,那自然就沒那麽多事兒了。


    “那主公你的想法呢?”許貫忠問道。


    “我覺得去哪都行,我實際是想把軍隊的統兵將領,再進行一次汰換的。”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人總是會變,原本的熱血兒郎,慢慢的也會開始變的。


    原本一無所有的時候,自然是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如今功成名就,榮華富貴的,有點惜命也是人之常情。


    王燁一路走的太快,總有些人慢慢的會掉隊···


    許貫忠微微皺眉:“這話不要隨意說,甚至汰換這個說法,你都不合適有這個想法,別人可以有這種想法,你不能!”


    “人與人不同,不可一概論之。”


    “當年咱們是個山寨,有個人就不錯了,哪裏有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是的,話題無縫銜接,但是許貫忠說的是另外一部分人,就是能力上限不夠的這群人,比如縻貹、滕戡這種。


    當年山寨初立,有個能打的人來做頭領足夠了。


    而如今,隨著齊國軍事發展,愈發正規,這些隻有勇力,而性格上有些缺陷的,就要慢慢從軍隊裏麵退出來。


    也是給後來者一個機會,不然論軍功、論資曆都在那裏擋著,其他人是真的不太好升遷的。


    流水不腐嗎,就是這個道理。


    當皇帝自然有許多難辦的事情,這隻是其中一件,而且王燁又極為特殊,有些時候,他是連個人意見,都不太好發表的。


    “你在齊國是什麽地位,你不知道?”許貫忠搖搖頭,勸道:“因為你一句人命關天,每年征發徭役,死一個人便要打好幾份報告。牢獄之中死一個人,也要找齊人證物證,多方核驗···”


    在許貫忠看來,王燁做事的方向總是大略對的,但是有些時候,步子邁的太大,就會有些過猶不及。


    徭役、監獄,在大宋,甚至說前唐,那基本一直都是談虎色變的存在,動輒死人,尤其監獄,更是不能看的人間煉獄。


    所以雖然有些矯枉過正,許貫忠也沒攔著。


    隻是王燁個人威望太重,他要是在外麵表露一下“汰換”老將領的想法,軍隊都得大地震。


    “嘖嘖,所以這做皇帝啊,和做神仙差不多,輕易不能有自己的喜好。”王燁感慨道。


    “今天是怎麽了?還能不能好好聊天?”許貫忠微微皺眉,不滿道,誰說不能有個喜好了?


    今天是年初六,正常來說是放假的,許貫忠是閑著沒事,找王燁喝酒。


    王燁是在女人孩子堆裏,待的時間太長,也是想找個機會放鬆一下,誰知道跟許貫忠在一起,就老想聊這些頭疼的正事。


    “錯了,我錯了,自罰一杯。”王燁一飲而盡。


    王燁做皇帝三年,許貫忠嚐試過做個正經臣子。


    嚐試之後又放棄了,十三年了,誰還不知道誰?


    真要狡兔死走狗烹的,估計自己也早就涼了。


    如今看王燁還是那個鳥樣子,索性許貫忠也就那樣了。


    王八配秤砣,倆人就這麽湊合著吧。


    “軍隊那邊,我盯著呢,總歸是問題不大,富貴之後惜命,本就是人之常情,再說了,你也一直交代了,領兵將領,保命為上。”許貫忠道。


    事情的引子,出在牛庚身上,牛庚是政和二年,從河北輾轉投的梁山,如今也十多年了,後軍老頭領了,做都指揮使許多年。


    但是在西夏戰場上,表現卻是,嗯,不是很好。


    當然,在許貫忠看來,沒啥問題,麵對的是鐵鷂子,身邊隻有親衛騎兵都,執行的又不是全殲軍令,局麵也沒到那種程度,上去拚命做什麽?


    對比一下大宋的將領,表現的也算合格,隻是沒有拚命罷了。


    “唉,是我矯情了。”王燁道。


    王燁確實想到了前世的一句名言,賤人就是矯情。


    以前領兵將領陣前單挑,亦或者衝陣的時候,王燁嫌棄。


    如今人家恪盡職守,隻是沒有主動拚命,他又多想。


    “相比於牛庚,我倒是覺得袁朗那裏更麻煩。”許貫忠道。


    嗯,這就是許貫忠。


    你給他談一個頭疼的問題,轉頭他還你一個更頭疼的。


    “我已經去信南洋,信寫的很長,希望有用吧。”王燁道。


    “南洋那裏情況特殊,你想袁朗不上戰場,估計是有點懸。”許貫忠道。


    事情從頭說,就是袁朗領兵打仗,衝鋒陷陣,大殺四方的時候,被人用吹箭暗算。


    吹箭和針差不多,直接殺傷力不足,自然主要靠毒。


    袁朗命硬,嗯,主要是王燁給開掛的次數比較多,身體素質足夠,有一定毒抗。


    再加上運氣也比較好,齊國第一神醫安道全,跟著王垚保駕護航,就在他身邊不遠,救得及時,才保得性命。


    “之前李俊和阿裏奇去南洋的時候,就說過,南洋地形複雜,大規模作戰很少,小範圍接觸戰很多,猛將能發揮的作用很大。”王燁無奈搖頭,“很麻煩的是,袁朗覺得他就是那個最猛的。”


    人不是遊戲中的一個名字,你一圈,他就執行命令去了。


    他們有血有肉,也有自己的想法和堅持。


    比如說袁朗這人。


    如果說從梁山時代江湖豪傑,選一個領兵的典型代表人物,那不是杜老大,得是袁朗。


    總結來說,能打、義氣、豪爽。


    能打是立身之本,千人規模的戰鬥,一般一方戰死兩百,差不多就崩了,而袁朗屬於那種自己就能打死大幾十的那種選手,在戰場上,自然是所向披靡的。


    義氣是他們為將的根本,義氣能籠絡人心,身邊自然有一群義氣相投的好漢幫襯,比如他們的親衛,基本都是膀大腰圓,又舍命相陪,風裏來血裏去的,擰成一把鋒利尖刀。


    豪爽是性格,也是袁朗能為帥的前提,不拘小節,人好相處,能團結其他將領,所以袁朗做元帥,實際是用個人魅力和情誼,讓將領同心協力的。


    和劉錡完全不同的風格,劉錡跟所部將領,是沒有多少私誼的。


    做元帥,需要大軍團指揮,各種關係的處理,臨陣破敵的計謀···


    以上這些,袁朗覺得都跟自己沒啥關係。


    所以袁朗在南洋,就是把自己這個元帥,當先鋒使。


    或者說,這也是梁山時代的老兄弟,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訴王燁,他們還能打,也還能用···


    “王垚在他身邊,孰輕孰重,他該分得清楚的。”許貫忠搖頭道。


    作為一軍統帥,許貫忠知道,尤其是如今的梁山,領兵將領的忠心才是第一位的,至於能力,真的沒那麽重要了。


    以前還有靠武勇混飯的,比如酆泰、縻貹、卞祥、袁朗等人,如今大多是靠腦子打仗。


    甚至腦子都不是很重要。


    看劉錡對西夏的用兵就知道了。


    一板一眼,毫無波瀾。


    王燁是個有想法的,最開始是《指揮使操作指南》,後來還有《知州操作指南》《都統製操作指南》。


    感覺這麽玩下去,以後都不會有什麽名將了,大家都按照標準打仗就成了。


    戰爭就變成了,嗯,綜合國力的比拚。


    就像如今的齊國和西夏,就是人口、軍隊、經濟、武備、甚至說兵製、工匠、道路等各方麵因素的綜合對比。


    “也不知道,王垚這孩子怎麽樣了,過年都不回封信~”王燁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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