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也回到洪福寺裏頭。那個寺裏頭的好多和尚跟幾個徒弟,早就聽到起取經的事情,都來相見,就問:“發誓願上西天,是不是真的哦?”玄奘說:“是真的。”他徒弟說:“師父哦,經常聽到人說,西天路遠得很,還有嘿多老虎豹子妖魔。隻怕有去無回,難保性命哦。”玄奘說:“我已經發了大誓願,不取真經,就永遠墮落到沉淪地獄。大抵是受了皇帝的恩寵,不得不盡忠報國。我這一去真的是茫茫然然,吉凶難定。”又說:“徒弟些,我走了過後,要麽兩三年,要麽五七年,隻要看到那個山門裏頭鬆樹枝頭朝到東邊,我就回來;要不然,絕對不得回來。”眾徒弟把這話牢牢記住。


    第二天早上,太宗設朝,把文武官員召集起來,寫了取經的文牒,用了通行的寶印。有欽天監上奏說:“今天是人專吉星,適合出遠門。”唐王高興得很。又看到黃門官上奏說:“禦弟法師在朝門外等旨意。”馬上宣到寶殿上說:“禦弟,今天是出行的好日子。這是通關文牒。我又有一個紫金缽盂,送給你在路上化齋用。再選兩個能走遠路的隨從,還有一匹銀駔的馬,送給你當遠行的腳力。你可以出發了。”玄奘高興得很,馬上謝了恩,領了東西,一點都不想再耽擱。唐王排起駕,跟好多官員一起送到關外,隻看到洪福寺的和尚跟那些徒弟把玄奘的冬夏衣服,都送到關外等到起。唐王看到起,先喊收拾行囊馬匹,然後喊官人拿壺倒酒。太宗舉起酒杯,又問:“禦弟的雅號是啥子哦?”玄奘說:“貧僧是出家人,不敢有稱號。”太宗說:“當時菩薩說,西天有經三藏。禦弟可以根據經來取個號,叫三藏咋樣?”玄奘又謝恩,接了禦酒說:“陛下,酒是僧家的第一戒,貧僧自從為人,不得喝酒。”太宗說:“今天這個事情,跟其他事情不一樣。這是素酒,隻喝這一杯,以表我送別的心意。”三藏不敢不接。接了酒,正準備喝,隻看到太宗低下頭,用禦指拈一撮塵土,彈到酒裏頭。三藏不曉得啥子意思,太宗笑起說:“禦弟哦,這一去,到西天,好久可以回來嘛?”三藏說:“隻要三年,就回來。”太宗說:“時間久路程遠,禦弟喝了這杯酒:寧戀本鄉一撚土,莫愛他鄉萬兩金。”三藏這才曉得拈土的意思,又謝恩喝完,辭謝出關走了。唐王駕回。到底不曉得這一去咋樣,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陷虎穴金星解厄,雙叉嶺伯欽留僧


    大有唐王降敕封,欽差玄奘問禪宗。


    堅心磨琢尋龍穴,著意修持上鷲峰。


    邊界遠遊多少國,雲山前度萬千重。


    自今別駕投西去,秉教迦持悟大空。


    且說三藏從貞觀十三年九月望前三日,承蒙唐王跟好多官員送出長安關外。一兩天馬不停蹄,早早地就到了法門寺。這個寺的住持上房長老,帶起五百多個和尚,兩邊排起,接到裏頭,見麵獻茶。喝完茶進齋,吃完齋不知不覺天就黑了,正是:


    影子一動星河就近了,月亮明亮沒得一點灰塵。


    雁叫聲傳到遠處的漢地,搗衣聲在西邊鄰居那裏響。


    歸巢的鳥兒歇到枯樹上,禪僧講起梵音。


    蒲團放在一床榻上,坐到半夜。


    眾僧們在燈下議論佛門的定旨,上西天取經的緣由。有的說水遠山高,有的說路多虎豹,有的說峻嶺陡崖難得過,有的說毒魔惡怪難得降伏。三藏閉起嘴巴不說話,隻是用手指自己的心,點了幾下頭。眾僧不曉得啥子意思,合起掌來問:“法師指心點頭,是啥子意思哦?”三藏回答說:“心產生,各種魔就產生;心滅掉,各種魔就滅掉。我徒弟曾經在化生寺對佛立下大誓願,不由我不盡這份心。這一去,一定要到西天,見佛求經,讓我們佛法輪回轉起,願聖主的江山永遠穩固。”眾僧聽到這話,人人稱讚,個個宣揚,都喊一聲“忠心赤膽大闡法師”,誇讚個不停,請法師上床睡覺。


    早早的又是竹子敲到殘月落下去,雞叫到曉雲升起來。那些和尚起來,收拾茶水早飯。玄奘就穿起袈裟,上正殿,在佛前禮拜,說:“弟子陳玄奘,前往西天取經,但我肉眼愚笨,認不到活佛的真形。現在願意立誓:路中碰到廟就燒香,碰到佛就拜佛,碰到塔就掃塔。但願我佛慈悲,早早現出丈六金身,賜真經,留傳到東土。”祝完,回方丈吃早飯。吃完,那兩個隨從收拾好鞍馬,趕緊趕路。三藏出了山門,辭別眾僧。眾僧舍不得分別,一直送到十裏遠,含起眼淚回來,三藏就一直往西走。正是那秋天的天氣,但見:


    幾個村子的樹葉落了蘆花碎了,幾棵楓樹楊樹紅葉落下來。路途上煙雨蒙蒙故人稀少,黃菊花豔麗,山骨細細,水寒荷破人憔悴。


    白蘋紅蓼像霜天的雪,落霞孤鶩從長空落下來。隱隱約約黯淡的野雲飄起,燕子飛走,大雁飛來,叫聲響亮到半夜。


    師徒些走了幾天,到了鞏州城。早就有鞏州合屬的官吏等人,接到城裏頭。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出城往前走。一路上餓了就吃渴了就喝,晚上住早上走,兩三天,又到了河州衛。這裏是大唐的山河邊界。早就有鎮邊的總兵跟本地的僧道,聽到是欽差禦弟法師上西方見佛,沒得哪個不恭敬,接到裏頭供給了,喊僧綱請去福原寺歇起。這個寺的和尚,一個一個來參見,安排晚飯。吃完,吩咐兩個隨從把馬喂飽,天不亮就走。等到雞叫,就喊隨從,又驚動了寺裏的和尚,整治茶湯齋供。吃完,出了邊界。


    這個長老心急,起得太早了。原來這個時候秋深了,雞叫得早,隻有四更天。一行三個人,連馬四口,迎著清霜,看著明月,走了幾十裏遠,看到一座山嶺,隻有撥開草找路,說不盡的崎嶇難走,又怕走錯了路。正在疑惑的時候,突然腳一滑,三個人連馬都掉到坑裏頭。三藏心慌,隨從膽戰。正害怕的時候,又聽到裏頭吼叫高呼,喊:“拿將來!拿將來!”隻看到狂風滾滾,湧出五六十個妖怪,把三藏、隨從揪了上去。這個法師戰戰兢兢的,偷偷看,上麵坐的那個魔王,十分凶惡,真的是:


    威風凜凜,猛氣堂堂。


    眼睛放光,雷聲四方響。


    鋸牙伸到嘴巴外頭,鑿齒露到腮幫子旁邊。


    錦繡圍到身體,花紋裹到脊梁。


    鋼須少見肉,鉤爪像霜一樣利。


    東海黃公怕,南山白額王。


    嚇得三藏魂都飛了,兩個隨從骨頭軟了筋麻了。魔王喊綁起,眾妖一起把三個人用繩索綁起。正要安排吃他們,隻聽到外麵喧嘩,有人來報:“熊山君跟特處士兩位來了。”三藏聽到起,抬頭看,前麵走的是一個黑漢,你曉得他啥子模樣嘛:


    雄豪有膽量,身體輕健有力。涉水隻有凶力,跑林逞怒威。向來符吉夢,今獨露英姿。綠樹能攀折,知寒善諭時。準靈惟顯處,故此號山君。


    又看到後麵來的是一個胖漢,你曉得他啥子模樣嘛:


    嵯峨雙角冠,端肅聳肩背。性服青衣穩,蹄步多遲滯。宗名父作牯,原號母稱牸。能為田者功,因名特處士。


    這兩個搖搖擺擺走進來,慌得那個魔王奔出來迎接。熊山君說:“寅將軍,一向得意,可喜可賀!”特處士說:“寅將軍豐姿勝往常,真可喜!真可喜!”魔王說:“二位這幾天咋樣嘛?”山君說:“隻是守素。”處士說:“隻是隨時。”三個說完,各自坐下談笑。


    隻看到那個隨從綁得痛得很悲慘地哭,那個黑漢說:“這三個是從哪裏來的哦?”魔王說:“自己送上門來的。”處士笑起說:“可以用來待客不哦?”魔王說:“奉承!奉承!”山君說:“不能全用,吃兩個,留一個就可以了。”魔王答應,馬上喊手下,把兩個隨從剖腹剜心,剁碎屍體,把頭和心肝獻給兩個客人,把四肢自己吃了,其餘的骨肉,分給各個妖怪。隻聽到吃的聲音,真像老虎吃羊羔,一下子就吃完了。把一個長老,差點嚇死。這才是剛出長安的第一場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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