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山聽見這一句幾乎目眥欲裂,連忙伸手去抓要轉身離開的人,可是明悅溶不等他伸手,自己去衣櫃裏拿了件厚實的長外套套上後轉身離開了屋裏,出了小院徑直往陳戴軍的院子去,說了一句話就上了車離開段家村。


    小院裏的段青山還愣著,他所坐的床榻還帶著明悅溶身上的氣息,屋裏的擺設也還維持著明悅溶喜歡的樣子,在他世界裏無處不在的明悅溶剛剛對他說:我們分手吧。


    明悅溶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怎麽會?段青山氣息不穩,幾乎已經感受到喉裏翻湧起來的鐵鏽味,身子一瞬間入墜冰窖,隻能看著人離開院子、甚至離開了段家村,距離漸漸拉遠,明悅溶是真的要離開他。


    段青山眼前一黑,嘔出一口黑血後竟然暈了過去。


    車上的明悅溶也不好受,坐在陳戴軍的車上幾乎就要哭出聲,還是忍著叫司機將車裏的擋板升起來;平時她覺得這玩意兒雞肋隻是提醒前頭的人不要瞎聽瞎看的物理提示器罷了,可現在才知道在心裏崩潰的人麵前是多好用。


    可她還是捂著嘴,隻有幾聲抑製不住的嗚咽哭聲溢出,前頭的司機盡職盡責,送著人到之前段青山買下的房子那裏,還隨著明悅溶上去打包行李送到了蕭宙江北區的房子裏。


    這房子不算大,位置也偏些是個老小區,裝修風格也是好幾年前的歐式,看得出來蕭宙已經很久沒回來過了,屋子裏的家具上麵都積滿了灰,空氣裏更是帶著股悶悶的黴味:“趙叔,你幫我把這個送回段家村吧,讓郝南放回小院裏。”


    說著明悅溶進了衛生間,接了滿滿一桶水後手裏搭了塊抹布,朝著趙叔遞過來一個裝洗衣凝珠的塑料盒子。


    盒子裏頭隱隱約約的看出些碧色,趙叔點點頭,出門時看著她準備自己動手清理還是沒忍住提醒一句,“小明,還是請保潔過來打掃吧,你已經很累了。”


    他沒聽到明悅溶的哭聲,但是這一下車就看見腫得老大的眼睛和打包行李搬家難道還看不出來發生了什麽?


    明悅溶點點頭,送人出去之後才挽袖將自己的左手浸到那一桶冰水裏,腕上那片火辣辣因為強行褪下鐲子時刮出的紅在冰水的浸潤下緩解了點疼痛;右手也沒閑下來,拿著手機在app裏尋找保潔過來,等著人過來之後她心大的離開,到附近開了間酒店洗了個澡。


    收到保潔的電話後她才拎著在路邊買的小吃晃晃悠悠的回了家,現在的房子窗機明亮,空氣清新,她舒心的挑了一間客房進去布置自己帶來的東西,再次躺下時外麵的天已經擦黑,又想起來之前買回來的小吃,伸手一摸……早已經冷透了。


    又拿出手機點了外賣,在等待的時間裏將手機裏關於段青山的東西一刪而光,既然下了決心要分手就早早的斷了聯係吧,畢竟不算是和平分手,自此不再聯係才是對他們兩個最好的解脫。


    明悅溶心裏這麽想,但手還在聊天框上猶豫許久,最終還是點下了刪除鍵。


    既然你無法對我交心,那我就給你時間讓你好好考慮一下你所隱瞞的事情是否比我重要,如果分開之後段青山仍然真的覺得複生之事比眼前人重要那就真的就此別過,好過以後多癡纏。


    這邊她舒舒服服的躺倒宅家吃外賣,那頭的段青山在小院裏暈厥兩個小時後才被過來收拾東西的郝南發現,本來想著送去醫院,扶起來這人時他聲音微弱的說了一聲,“帶我回去段府。”


    郝南也樂得清閑,將人扶到段府前院和後院的欄門處就交給了過來接人的秋喜,將手一甩就走了,秋喜有心問一句,卻被這人臉上的那股不滿盡收眼底;他們家少爺又幹了什麽事兒惹得少夫人生氣了?


    她可沒忘記這人是跟在明悅溶身邊做事的,想偏頭去看段青山發現這人麵色鐵青,一副十足受了傷的模樣嚇了一跳,連忙心念一動,兩股陰氣自袖間飛出;這會兒可顧不上桂卿和黃朔還在受罰了,眼前的事可不是她一個人能解決的。


    黃朔和桂卿得了信尋過來,看見這樣的段青山嚇得不行,桂卿連忙拿過段青山的手機給徐秋恒打電話,“你說你們家少爺暈倒了?”徐秋恒接了電話倒是覺得奇怪,難道現在的鬼都進化成這樣了?也會氣急攻心暈倒了?


    他倒是也沒推辭趕緊下山驅車往亭鬆,路上遇見自己兒子還沒好氣的拍了他一巴掌,“老爹你瘋啦?”徐淵被拍得莫名其妙,倒是一旁喬古若有所思,對著徐秋恒點點頭。


    “你又跟我老爹打什麽啞謎?”徐淵摸著自己被拍實的肩膀疑惑道,“他不會又跟你想了什麽法子來整我了吧?”喬古搖頭,“觀主叫我下山辦事。”說著就又再度拍上徐淵的肩膀,眼神裏寫滿了你還小你不懂。


    “你們才是一家子吧?怎麽都蔫壞蔫壞的?”還在原地的人幾乎要氣得跳腳,可是兩個忙著下山的人沒分給他一個眼神。


    “東西我給你送到段府了,還有你家那位段總好像生病了。”郝南帶著些幸災樂禍的聲音帶著點微弱的電流聲傳過來時明悅溶還趴在桌前吃著飯,聽到段青山生病時夾菜的手頓了頓,“沒送醫院吧?”


    “你怎麽知道?他就讓我送他去段府,之後我就沒見著人了,東西也是遞給黃朔的,你說他們家真奇怪,老板病了員工也病了,那個黃朔臉色比段總還難看……”


    郝南的絮叨漸漸在她耳邊開始發散,明悅溶嗯了一聲後就掛斷電話,又隨手給施和靜發了消息說自己這段時間要出去看景,最近手機不會開機之後又和郝南等人串好供之後就將手機卡一拔;換了個之前組裏用來刷好評的小號開始刷短視頻,又換了蕭宙的點餐賬號才安心的癱倒;這樣既不會無聊也不會有人尋著賬號收貨地址跟過來叨擾。


    她在家裏睡了幾天,隻有覃姨放不下心過來送了幾次飯,除她之外每天看見的活物隻有送餐外賣員,宅家的明悅溶沒想過出門透風。


    郝南偶爾也會打電話過來跟她說些劇組裏的事;什麽戴浩鑫過來找過她幾次啦、什麽從那天開始就沒再見過段青山等人啦,巴拉巴拉的說個不停,生怕她一個人在家憋出什麽病來。


    ‘篤篤’在屋裏玩手機的明悅溶似乎聽見有人在敲門,想了一圈知道這裏地址的人後覺得應該是幻聽之後又美美的翻身。


    ‘叮咚~’這回響起的是她們家的門鈴,這聲一響起嚇得她連忙起身換衣服,可別是陳戴軍過來了,一會看見自己這副邋遢樣子又要揪著耳朵說個不停。


    等她換好衣服出來開門才呆住,“喬古?”門外的喬古笑眯眯,對著她很禮貌的問了句,“方便我進去嗎?”


    明悅溶這才反應過來,側身讓人進了屋,給他沏好茶時才反應過來去問他,“你怎麽找過來的?”


    這位喬古道長她也隻是在祁礫山上見過一回,這樣突然出現在她準備‘雪藏’自己的房子前敲門……實在是詭異得不行。


    “下山辦事,沒人管我飯,我記得你欠我一頓飯就找過來了。”喬古進了屋就恢複了那副小古板的樣子,並沒有直麵回答她的問題,說出來的話也讓明悅溶一愣,捏著小茶壺回想了一會才想起來之前在祁礫山時為了躲避徐淵的順口一說。


    她點點頭,回房間拿了件厚實些的外套,“那喬道長想吃點什麽?”喬古卻不著急,坐在沙發上的身子都沒動,隻是回首看了她半晌才道:“看你的神色很不好,要是有什麽難以啟齒的事兒……我會是個很好的聽眾。”


    明悅溶沒想到喬古過來是為了說這些,搖搖頭後在他側方的單人沙發上坐下,“就是沒休息好,更何況你也說了是難以啟齒的事,怎麽會足以為外人道也?”


    “我還以為你想不通這一遭呢,明明看得清楚為什麽還要作繭自縛?”喬古自知和她沒什麽交情,所以說話都是直來直往,不點破具體的事,隻當作普通聊天罷了。


    明悅溶起身回廚房給自己倒了杯熱水,透過氤氛的霧氣回答喬古,“場景不一樣對象不一樣,該不該說全在自己罷了,再說了喬道長在祁礫山上那麽多年難道還沒看透?”


    癡男怨女什麽時代都不缺,愛情裏的彎彎繞繞旁人是怎麽開解也沒用的。


    喬古頜首,他這一趟原本也不想過來的,因為他也覺得錯在段青山,他覺得段青山既然選擇將眼前這個人視作自己的伴侶,關於自身那些虛無飄渺的複生實在沒必要成為寰在兩人之間的隔閡。


    雖然自己是過來勸人和好的。


    但這種事情對於隻接觸過一對和睦夫妻的喬古來說還是太超前了,什麽愛情不愛情的,隻有徐淵才會天天惦記著自己的媳婦不好好修習。


    喬古握著茶杯問她,“你真的喜歡他,非他不可嗎?”他見過不少養小鬼被反噬或者被迷惑產生愛意的的緣主,不過那些多是自殘或者是產生母愛之類的感情,像明悅溶這樣清醒著對鬼物產生愛情的,這是第一次見。


    明悅溶歪頭去看他,眼神和動作裏的意思很明顯,喬古得到答案聳聳肩,起身就要告辭;“不是要我管飯?”明悅溶看著這人的動作也摸不清頭腦了。


    喬古站定在玄關處對她解釋,“有些人一起吃飯見麵的次數是有限的,我們倆要是現在就把這所剩無幾的機會用掉實在是太可惜了。”她挑眉,也湊近門口送他出門,倒是那人出了門才問了一句,“你真的不喜歡徐淵嗎?”


    怎麽又提到徐淵?難道他是祁礫山愁娶的大齡剩男見人就要推銷一回?


    “完全不喜歡。”徐淵和段青山放在一個名為愛情的題目裏麵時,徐淵甚至都不會得到明悅溶看題目匆匆掃過去的那一眼,因為有段青山,所以其他們都是明顯到發亮的錯項。


    喬古露出一個苦笑,點點頭後就轉身離開,明悅溶看著他進了電梯,最終還是說出那句,“我不希望還有其他人來打擾我。”在電梯合緊之前朝她點點頭。


    明悅溶看著人離開鬆了口氣,轉身回家;她完全沒聯想到喬古是段青山那邊派過來的說客,隻當這人就是這副見人不順就忍不住神神叨叨開解的牛鼻子樣,她跟段青山說分手完全是又氣又急,同時也做了最壞的打算。


    如果真的無法對自己開口,那就讓這分愛意隨著時間和記憶流逝消散在空氣裏;若是他想清楚,知道自己的愛意真的不是因為他的癡纏他的形影不離形成的習慣……愛就是愛,沒有那麽多附加條件。


    明悅溶一頭倒回床榻上,低聲呢喃似乎是在安慰自己,“沒什麽大不了的,會過去的。”


    幾日的作息顛倒和食不甘味讓本來就身體不好的明悅溶鬧了胃炎,被郝南瞞了許久的施和靜終於得到消息趕過來,輸入密碼打開門後衝進去房間,看見的是臉色慘白捂著肚子在床上疼得打滾的人。


    “你個傻逼!”施和靜見狀忍不住罵出聲,眼角帶著明顯的濕潤又回頭叫孫雲過來幫她把人背到上車往醫院;路上施和靜一刻不停的給郝南發消息,滿屏的綠色對話框言辭可謂激烈。


    一直倚靠在椅背上的明悅溶這時皺著眉頭伸出手去扯她的衣擺,還很順從的點開點餐app遞給她看:“我就是想回來好好休息幾天,沒郝南什麽事兒。”


    她自己食不甘味,能怪在異地還恨不得天天盯著她吃飯的郝南嗎?施和靜毫不留情的扯回自己的衣角,“你等看完醫生的,你以為你就能逃過去嗎?”


    這下明悅溶終於住嘴了,孫雲在前頭開著車,心底卻在默默的為郝南默哀;一個是管著自己飯碗的上司、一個是熱戀中的女朋友,兩邊都不能得罪又都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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