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遠清沒有明言對牛夯的處置,是打板子還是蹲大獄,現在都沒有一個明確的答複,這讓關心自己兒子的牛老爺心內可謂是喜憂參半。


    牛老爺坐在回程的馬車上細細思索著,既然沒判下來那就還有回旋的餘地,可萬遠清看了他願意出的銀子沒有表示,是不是覺得他拿出的誠意不夠。


    一想到這裏,牛老爺就覺得眉心直跳,總覺得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他伸手捏了捏鼻梁,還是決定回衙門再去求見一下萬遠清,可他到了門口卻依舊被衙役攔在門外。


    圍觀的人逐漸散去,史溁帶著寶玉等人乘坐的馬車也在這個時候,隨著眾人離開。


    隻看了一場的寶玉意猶未盡,坐在馬車裏還對方才之事說個不停。


    “這個萬大人好生威風,在他麵前,就是氣焰如此囂張的牛家都不敢造次,乖乖認了罰。


    能替人申張正義,按法處治,這才是青天之事。”


    賈芸見寶玉說的眉飛色舞,也跟著附和道:“我原聽了人說這個萬大人是個活青天,還不信,以為是他壓服口聲的手段,不想他倒是與其餘那些個人不同,竟是錯想了他,如今這般,我是無話可說了。”


    賈環聽了也點頭,他從小在王氏的壓製下,沒少受一些閑氣,他比寶玉和賈環兩人更想看到萬遠清坐堂判明是非,因而興頭也足,隻笑道。


    “那牛家也該有人治治他們了,聽說他們牛家這幾年為了在金陵站穩腳跟,沒少擠兌其餘正經做生意的人,用的手段可不地道,有他們牛家這麽一攪合,剩下的人都紛紛使起手段了,惹得麵上烏煙瘴,實在難看。”


    三人正說的熱鬧,忽聽得徐徐前行的馬車外突然出現一道急切的喊聲。


    “京城急件,閑人避讓!”


    “京城急件,閑人避讓!”


    聽到這道喊聲,在馬車上閉目養神的史溁睜開了眼睛,伸手將簾子掀起一角,往馬車外看去,就見兩人快馬而來,去往的方向正是身後州府衙門的方向。


    史溁詫異了一下,京城傳來的急件,不知是何內容,莫不是蒼暮州前線戰事吃緊,又需要在各地征調糧草等物?


    有了擔心,史溁直接對史何吩咐讓馬車快些回府,好去叫賈赦聽聽消息,待回了府,史溁將寶玉等人放回他們自己的房中,另叫人去請賈赦。


    可賈赦不在府內,派去的小丫鬟回來說:“老太太,大老爺不在府中,說是一早就出門了。”


    史溁聽說賈赦不在府內,便問:“大老爺可說過是去做什麽了?”


    小丫鬟搖頭道:“不知,大老爺出去的時候沒告訴大太太,大太太說不知道大老爺究竟是在忙什麽,不過,大太太也說了,大老爺忙著和族裏的幾位老爺商議祭祖所飛之物已經有時日了,想來這回也是族裏的幾位老爺請了大老爺前去議事。”


    沒喚來賈赦,史溁便喚來史何,讓他安排人出去留意衙門的動靜,不想這麽一打探,竟真的打探出來了消息。


    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廝聽那衙門的衙役們換班之後,在茶攤上說,今日萬遠清處理完了卷宗,便要離開衙門,不想還未走出衙門便有從京城那邊過來的信件。


    萬遠清本以為是什麽朝廷急命,便接了信件回去拆開看,沒想他看了信之後大發雷霆,大罵了一通,在衙門裏又待了兩個時辰,卻依舊怒氣衝衝,陰沉著臉帶著人回家去了。


    史溁聽說萬遠清不知為什麽發怒,那樣穩重的一個人竟然在衙門裏麵大罵不止,心頭一動,因而急忙問去打探消息的小廝。


    “你可聽說,那萬知州具體都罵了一些什麽?”


    小廝回想了一下,答道:“不算真切,聽那幾個衙役說萬知州好似罵了幾句什麽‘無恥之尤’,‘依仗無所不為’ ,那幾個衙役說萬知州氣得狠了,連書房裏麵的茶碗都砸碎了一套。”


    “可還有別的什麽?”


    “沒了,那幾個衙役都是在外院的,也都是聽後院的人說了那麽兩句,也不怎麽知道內情。”


    史溁聽了點點頭,小廝能打探出這些消息,已經是很多了,命鴛鴦賞了他一錠銀子,及至賈赦歸來,史溁將事情與賈赦言明,賈赦沉思良久道。


    “聽著那些話未必是邊疆戰事,倒有可能是京裏的什麽人給萬遠清寫了信,兒子以為許是因為牛家的事,有人以勢壓人,這才惹惱了萬遠清。”


    “若真的是這樣,那牛家這些日子的努力豈不是都要白費了,我今日帶著寶玉幾個去看,萬遠清還是滿意於牛家的態度的。”


    晚時而歸的賈赦已經聽人談起過今日升堂的經過,虧了牛家做小伏低,願意賠償這才將將了結牛夯傷人一案,可惜不知是誰人的一封書信,又將已經願意接受和解的萬遠清給惹怒了。


    想來那信中的內容,一定沒和萬遠清客氣,賈赦搖搖頭歎道。


    “倘若是早幾日在未曾升堂審案之前,這封信或許還真的能讓萬遠清忌憚一二,興許萬遠清在權衡利弊之下,能放了牛夯也說不定。


    可惜據我所知,萬夫人娘家人才升了邊缺,乃是名師作保,今遇見此等難堪之事,萬夫人娘家兄長已經給其師修書一封,將冤屈盡訴,此時朝中若是有人以強勢壓人,怕是沒好果子吃。”


    史溁聽了甚覺奇怪,急忙問賈赦道:“這萬夫人娘家兄長所拜名師是何人,你可知道?”


    賈赦微微笑道:“不是別人,就是當今在潛邸之時,先帝指派給當今陛下將經的老師,萬遠清與我閑聊之時,便見過萬夫人之兄,因而得知了這層關係。


    說來也是巧,萬遠清這位大舅兄竟是那位老先生的關門弟子,母親試想,倘若老先生得知了自己心愛的門生受此大辱,他會怎麽做?”


    史溁聽了了然道:“便是在給當今的折子上隨口一說,那些想要將這件事抹平的人也討不了好,看來牛家身後那些人竟是踢到了鐵板。”


    從賈赦處得知了這等關係,史溁心內亦有感慨,牛家所求的救人之法,卻是在陰差陽錯之間變成了加重牛夯之罪的導引,時也命也,誰又能預料得到呢。


    京中來信之事,早先離開的牛老爺並未得知,他回家後思量許久,隻覺得萬遠清這等不明不白的態度,應該是自己所列賠償之數額不夠,因而他回到家中後不久,就急命管家去籌集銀兩,以備第二日見到萬遠清之時,能夠拿出讓萬遠清滿意的價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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