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我。”


    史何的思緒突然被打亂,下意識回頭,發現一個半大的小廝正在回廊的柱子邊上探頭探腦笑的諂媚。


    “滿口胡叫什麽,老爺吩咐下來的事,你可用心了?”


    史何轉頭之時便帶了一絲慍怒,不似素日裏的模樣,小廝見狀笑容略微收斂了一些,正色道:


    “大爺,我已經與咱們府上的掌櫃說了,那掌櫃說半個時辰後就親自送來,必誤不了老爺的事。”


    “那就好”,史何說話間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他幾眼,覺得看著還算順眼,且他今兒才吩咐下去的差事這麽一會子他就辦完了,語氣便稍稍有所緩和。


    “嗯,我倒沒看出你是個手腳伶俐的,眼下我突然有別的事做,手上清點庫房的事還沒做完,你就替我去接著點完,點完了再來回我。”


    那小廝本是想來討好一下史何的,不想一過來正撞上史何心情不好的時候,正在心裏暗叫自己倒黴,不想得了一番訓斥後史何真派了他一個體麵的差事,雖說隻有一次,這也夠他在那些小廝麵前露臉了。


    這麽一想他臉上的神情就越來越自然起來,更是拍著胸脯保證不會出一絲差錯,史何見他這樣,神色也緩和了不少,又耐心地吩咐了他幾處需要注意的地方,這才放他離開。


    “嗯......唉......”


    那小廝得了差事歡天喜地地去了,走出兩步依稀聽得身後傳來兩聲歎息,那小廝隻當史何今日心氣兒不順,故而也沒放在心上。


    見完史何,史溁翻看了一早就送來的拜帖,將一些不需要她親自出麵的拜帖記下。


    讓人送信兒送去了東院,讓王熙鳳自己決定是否應下,而她自己則是安排起去清虛觀打醮要帶的東西和人,她可是還記得的,張仙人說回都再見,或許能有時機。


    再者寧榮二公之靈也隨著他們一起回來,京中也要鄭重地祭一場,因著要帶上賈家族中有出息的子弟,比之她自己去要隆重許多。


    因此,史溁遣人去問了清虛觀,定了七日之期。


    翌日,吃過早飯,史溁就眼巴巴地在堂中等著了,原因無他,正是林如海和賈敏說要帶著黛玉和兩個孩子到榮國府來,史溁好幾月未見黛玉,心中掛念不已,因此早早等待。


    “老祖宗,玉兒來了,玉兒好想老祖宗啊!”


    “老祖宗也想你,快來讓老祖宗看看,看我的玉兒在老祖宗不在身邊的時候有沒有好好吃飯。”


    不等亭亭玉立的身影見禮,史溁便將人拉到了身邊細細打量著,見黛玉的個子比幾月前又長高了不少,臉色也紅潤,這才放下心來。


    “母親不知道呢,兩個小的上個月發了幾回熱,玉兒聽李李神醫說了藥補不如食補,便對這些上了心,親自盯著人試了幾次,讓李神醫看過可行,又命家裏的廚娘們按照單子來做給乳母們吃,果然有效。


    玉兒就讓家裏所有人都跟著一起,如今我們府裏上上下下的人氣色都好得不得了,虧得我這幾月嫌冷不愛出門,都要被人問是不是吃了十全大補丹了呢。”


    說著,賈敏將身上所穿披風交予林如海,走到史溁身邊,細細端詳了一會兒,笑道。


    “這幾月來我掛心不已,來見母親的氣色如常,托大嫂和鳳丫頭照顧了。”


    賈敏一語而出,邢氏的眼角就帶上了笑意,王熙鳳見諸人均已落座,因而笑道:“姑母放心,老祖宗這裏有太太和我素日裏照料著,老爺和璉兒也常常在旁侍奉,必然要老祖宗笑口常開。”


    史溁聞言也笑了起來,指著身後的軟墊和頭上戴的抹額道:“這個軟墊就是你大嫂親手做的,這個抹額也是鳳丫頭孝敬我的,我呀現在可也算是怎麽享這福都享不盡嘍。”


    史溁笑言一出,滿屋子的人都掛上了笑容,鴛鴦安排丫鬟們擺上茶果,不多時,就見賈赦、賈璉和寶玉前來,一進門,寶玉的目光就落在了史溁身邊的那道身影上,露出開心的笑容。


    賈敏和林如海也與賈赦打起了招呼,賈璉與寶玉見禮完畢,各自坐了,林如海問起寶玉此往金陵所見所聞,寶玉笑著答了,撿了幾處奇異驚險處說與林如海與賈敏聽,惹得賈敏一陣緊張。


    林如海倒是好上許多,他輕輕地拍了拍賈敏的肩膀,示意她別怕,王熙鳳站在史溁身邊,當地笑言道。


    “姑母可別聽寶兄弟胡說,哪就這麽驚險了,倒是老祖宗見多識廣,我們這才沒亂了陣腳。”


    黛玉也聽得入神,自她從太虛幻境中歸來,便時常命人去探聽世間奇聞異事,那些故事不知如何而生,卻驚異非常,以妖魔神鬼為常事,攜世間七情六欲為伴,荒誕之中不無道理。


    又聞寶玉說了親身經曆的奇事,更是一字都不願放過。


    寶玉見賈敏聽了這些事神情緊張,又接到林如海的眼神,會意不再往下說,複又說起一路上見到的好景色,時至春日,各地花開,便是北至京城,亦有迎春綻放。


    賈敏聽得認真,史溁記得府中暖房中百花齊放,便提議要帶著眾人去暖房一遊,眾人皆應,賈璉先去安排,邢氏與賈敏在史溁左右手邊,王熙鳳緊隨其後,賈赦與林如海結伴而行,黛玉和寶玉則是落在最後,說著什麽,史溁留神去聽,聽到黛玉在問寶玉那些奇異之事。


    寶玉又將通靈寶玉從項圈上摘下,遞給黛玉細看,引得黛玉嘖嘖稱奇,寶玉滿不在意地道:“這蠢物在我這十數載,可算是有了一絲用處,也不枉它在這世上來一遭。”


    更是惹得黛玉忍俊不禁,笑對寶玉道:“這玉是件奇物,也有奇異之處,隻是不知來曆,上麵的字跡好像也沒個闡釋,好在保了寶二哥哥你一回也不算沒用了,寶二哥哥你今後也不要再摔它了。”


    寶玉聞言詐惱道:“我年長後就沒再摔過它了,不過既然妹妹說了,那我就對它好些,不叫它粘上塵土就是了。”


    黛玉點頭,寶玉見了更加歡喜,隻覺得自己這麽做是對的,到了暖房中見其中有府內匠人造得盆景,寶玉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一樣,湊到黛玉耳邊對黛玉小聲道。


    “忘了和妹妹說,我那會子在夢裏見著西方有一處奇異之地,那裏有一處臉麵不斷有九座山頭,漆黑如墨的山峰,我走到那山腳下,發現那裏立著一塊石頭,上麵寫著青埂峰三個字。


    我想大約就是那山的名字了,這山有奇異之處,山間有兩道涓涓細流順著山石縫隙流下,風從林間吹過,隱隱有嗚咽之聲。


    我在山腳下遠遠聽去竟覺得仿佛那山在哭一樣,妹妹你說奇不奇怪?”


    黛玉此時在寶玉身邊聽得出神,待寶玉問她,她便立刻答了,“確實奇怪,你既到了那裏,可還發現有什麽奇異之處,我聽說凡是世外仙山寶地都與凡塵之中不一樣的。”


    “我記得那處是一介大荒,流雲飄忽,山上有青翠古鬆,山腳亦有海棠花生長,隻可惜花未開,若是趕上花期,當屬極美。”


    “你們姊妹兩個在說什麽呢,也說給我聽聽!”


    史溁和賈敏在前麵看了一圈,回頭便發現寶玉和黛玉在說話,笑著打趣,寶玉和黛玉轉頭,見眾人都在看他們,黛玉明朗一笑,回答史溁道。


    “老祖宗,我們正說海棠花呢,寶二哥哥說他那裏有一套紅漆描金海棠花樣兒的托盤,和這暖房中開的花樣子一樣,我說不信,要他拿出來看。”


    史溁和賈敏聽了黛玉之語都覺得好笑,寶玉聽見笑聲,臉微微發紅,連忙對眾人道:“我那裏真的有的。”


    說完,寶玉又對身邊的小廝茗煙說道:“我聽人說府裏今日有番邦販賣過來的蜜瓜,你回去告訴似錦讓她拿了林妹妹方才說的盤子去盛了過來,如此妹妹可就信我了。”


    史溁等人聽了都笑,黛玉不過隨口一說,他便當真了,茗煙見沒人反對,急忙一溜煙兒地去了,隻叫似錦去辦。


    隻見王熙鳳拿著帕子笑道:“老祖宗你瞧,寶兄弟這鼻子就是靈,這是今年才得的,京裏少有,我派了人去看著,也沒得了多少,籠共就那麽兩筐,還是漏夜送來的。”


    史溁笑道:“他想要什麽吃,哪一回沒得,左右各處分得的已經留出來了,其餘的隨他去。”


    說罷,不再管寶玉與黛玉說什麽,眾人熱熱鬧鬧地出了暖房,到了隔壁院落的廳內,言語中談及林墨玉和林玄玉,史溁等人都是極為關心,提起那兄弟兩個,賈敏嘴角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小孩子在小的時候最是鬧騰,她與林如海對視一眼,隨即無奈道。


    “那兩個小的頑皮得很,平時隻有玉兒說的話他們兩個才聽,可玉兒那幾日貪看了兩本書,身上便有些不爽快,他們兩個可就鬧騰起來了。


    饒是夫君這樣性情的人兒也撐不住了,幸好有邢大姑娘在,不然我們府裏可不得了了。”


    賈敏的一番話對邢岫煙是極為誇讚,言語之間多說邢岫煙的好處,邢氏聽了極為開懷。


    “我那兩個外甥生的模樣好又聰慧,那個做親戚長輩的不喜歡,妹妹是知道的,我這個侄女原也是個見人才會說笑的,秉性素喜思慮,就是有事也不能當即決斷的,總要思量個三五日才行,你呀就別誇她了。”


    雖然她嘴上是這麽說,可心裏卻很是受用,愈發起了要將邢岫煙留在自己身邊的心思。


    好在邢忠夫婦皆不是有什麽大本領的人,滿心裏隻想著借助邢氏榮府太太之名,得些庇護,好過日子。


    聊到孩子,做長輩的總是有說不完的話,不僅史溁和賈敏如此,王熙鳳亦是如此,寶玉和黛玉因有話說,也不覺得厭煩。


    少時,諸人都覺得口幹,意欲叫丫頭們倒茶,就見先頭被寶玉支出去的茗煙去取了蜜瓜回來。


    似錦親自領著小丫頭們帶著那套托盤去,又得知是老太太和太太們允了的,便將其餘的瓜果都裝上一份,似錦亦讓管廚房的柳二嫂子帶了她女兒跟上,分了她們兩個盤子,到花廳內來。


    進來後似錦便前來問安,“請老太太、太太、奶奶們的安。”


    史溁見她拿挽了袖子,便問她在院子裏做什麽,似錦一邊回答,一邊將手中端著的托盤交給鴛鴦。


    “回老太太,寶二爺買了許多書回來,念著要分給姑娘們,我們正分呢。”


    又歇了半日,到了晚飯時候,史溁索性便將晚飯便擺在了這處花廳裏,待飯畢黛玉與賈敏夫婦離開之事,見院中才匆匆用了飯就出去忙碌的賈璉正帶著人分東西,卻是這月要與族中子侄們的。


    黛玉略略看了幾眼,便看出這些已經是賈璉留了自己家用的餘數,餘下來的東西,賈璉已經按照等例分將出來,堆放在院中。


    賈璉帶著管事一一點名錄冊,更有得信兒而來的子侄親眷們也跟著在一旁幫忙,與黛玉同車的賈敏見她多看了幾眼,笑著將她身上的銀狐鬥篷裹了裹,因問黛玉道。


    “玉兒,你在看什麽?”


    黛玉回頭答道:“我閑時聽外祖母說過,這每月分發東西是早在立府的時候就存下來的先例,為的就是給族中那些沒有營生,或者是因著年景不好手中沒有進益的叔叔兄弟們些幫扶。


    一是同族之人總要相幫,二則也是家大業大,忙不過來的差事總要用自己的人去看著才放心。


    可總有和掌事走得近的,得了有油水的差事不說,還來領這一份,我聽外祖母說,寧府裏珍大哥哥的一個從房侄兒喚作賈芹的,往日裏管著寧府裏的香火錢,平時珍大哥哥也沒少給他,可每逢這府裏發放東西他也都去。


    饒是珍大哥哥再不在意這個,也被他惹惱了,搶白了他一通,他支吾不得,才算罷了,隻是水月庵沒了,從他手裏過的銀錢就少了大半,因著珍大哥哥去了金陵老宅,家廟的事兒也換了人,他愈發急了,外租母她們剛回來,就來找上璉二哥哥了。


    璉二哥哥和嫂子知道他的脾性,知道他是個喜歡在底下稱王稱霸,又聚了一群花著形象的人整日在街上閑逛的,便沒答應,不想他娘見他在璉二哥哥和璉二嫂子這裏碰了壁,竟跑到了外祖母麵前來訴苦。


    話裏話外說璉二哥哥和璉二嫂子的不是,氣了外祖母一通,我方才見了璉二哥哥發東西,就想著要是外祖母家裏也有這樣的族人怎麽辦,一個兩個的也罷了,要是人人如此,豈不煩憂。”


    賈敏自榮府內長大,對這些事算是常知熟見,她亦從往那來領東西的隊伍看去,就見他們挨著廊下順著內儀門依次列站,竟然有序,觀諸人麵容,不是酒肉俗相,周身也都穿著書生之袍,想到史溁與她說的,若要來領東西,都要在周先生麵前作下文章。


    這些人做不得假,若是腹中無甚文墨,是要領了罰的,便對黛玉笑道:“你外祖母早就想到這些了,按照題目做出文章便可來領東西,要是文章得了先生誇讚,你外祖母另外還有賞。


    往日族中子弟因無人教導,隻伸手要錢過得醉生夢死,更有不知禮儀而讓自己窮困潦倒,你外祖母深感痛心,才想了這個法子,不說讓他們有多少才華,到底知世理,不至於在外惹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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