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趙久便是趙國基兒子的名字,見賈環問起自己兒子,趙國基將自己心裏的煩躁壓下去,回答賈環道。


    “他還小,前兩日不知因為什麽突然就熱了起來,找了外頭的郎中來看了一回,開了點兒藥,他喝了到晚間就熱就散了,不想第二日便反複起來,如今都不見好,郎中也換了好幾個了,就是沒辦法。”


    說著,趙國基也歎了口氣,趙久的病來的突然,不過也不算特別凶險,隻是時常有低熱,郎中們都說在屋子裏靜養就好,可趙國基知道,這病總這麽拖著不是回事。


    豈不聞,常病久衰,這總病著便會損傷內裏,他可不想有個病病歪歪的兒子,回想之間又想起他老婆在家對他絮絮叨叨的說他沒本事的話,更是覺得心中刺痛不已。


    這爺們在外麵最在意的,當然是臉麵,被自己的老婆這麽數落,趙國基隻覺得自己每次回家都灰溜溜的抬不起頭來。


    幸而這時,突然聽說了榮國府裏,竟然讓三個姑娘管家,身邊又有幾個攛掇的人讓他到這府裏來,便動了心,他想了半日,心道賈琛不如賈瑛和賈瑤手中有得用的人,自己前去正好可以得一個好差事,便也能揚眉吐氣一番,也好在家裏重振自己這個一家之主的威風。


    哪知事情不如他意,竟是這般光景,好處沒討到,卻惹了一肚子的氣和沒臉回來,他又不敢和賈環吵鬧太過,隻得長歎一口氣。


    賈環聞言也歎了口氣,他這個舅舅趙國基最初在他還沒出生之前是被賈政安排管著一些小差事的,而在他姨娘生了他,他又大了之後,賈政便讓趙國基跟著他一起到族學裏去上學。


    他去族學裏上學一日,趙國基就跟在他身邊一日,趙國基對他的照顧他都記在心中,所以出言安慰趙國基道。


    “你也別這麽灰心喪氣,往日你在府裏的時候做管事,拿的銀子比他們多出一半,現在不在府裏,銀子少了確實不好過活。”


    賈環一邊說,一邊從自己身上將揣在內裏的荷包拿了出來,從裏頭拿出一張十兩的銀票遞給趙國基。


    “這是我半年來從月錢中剩下來攢的,別嫌我小器,你先拿去到外頭有名兒的藥堂裏找個老大夫去看看趙久,務必要治好了才行。”


    趙國基一愣,他看著眼前出現的那張銀票,不知是該接還是不該接,他手中還有不少體己,遠沒到需要拿賈環銀子的地步,不過他見賈環眼中的擔心,還是什麽都沒說,將銀票接過,又聽賈環道。


    “這回來是不是有誰在你跟前又說了一些什麽話,別信他們的,之前他們找你,反倒連累你這事兒我還沒忘呢!


    你在外麵也應該揀幾個為人本分老成的人來往,遇見事情了也不用臨時忙亂,反倒亂了自己的陣腳。”


    被賈環這麽一提,趙國基也想到了自己之前因著那些人攛掇,而被衙門抓去關了好幾日的事情,和這回的事情一想,便明白了這是有人故意想推他出去鬧事,不是真的給他出主意幫他,心裏暗恨不已。


    當即對賈環表態道:“環兒你說的對,是我一時昏了頭,竟沒看出他們這些心思,白辜負了你的心。”


    賈環看他吃勸,便也道:“你明白就好,這府裏做事的管事小廝,就和院子裏這些花木是一樣的,一年換過一年的,真正留在府裏的總有定數,你和那些人不同,當謹慎些才是。”


    “我記得了,不過要是將來環兒你自己立了家業,可別忘了我。”


    賈環聽了微微點頭,便讓他走了,趙國基被賈環叫了小廝拉出了院子,對賈環倒了一肚子的話,心中十分不忿,可他深知自己能在這府裏掙上幾分麵子是因為賈環的存在,便也不敢和賈環說多少重話。


    後來,又有賈環給了他銀錢,便自己也不好再在這裏鬧下去,隻對賈環說要記得他這個舅舅,有好事要多想著他。


    賈環因著趙姨娘的麵子,也不好對趙國基逼得太狠,便好言好語將人又勸了一通,先讓趙國基回家去。


    待送走了趙國基,賈環便黑了臉,可他到底惦記著今日在眾人麵前丟了臉麵的賈琛,急急地趕去見,一來果然見到賈琛哭紅了眼眶,院裏灑掃的丫鬟都知道賈琛心裏不受用,都躲開了。


    賈瑛和賈瑤此刻也離開了,賈琛的身邊隻留貼身的大丫鬟在身邊苦勸,她是個要強的,不肯在姊妹麵前留下眼淚,因而


    “姑娘,你別生氣了,若是姑娘不想見趙爺,我就吩咐下去,隻要趙爺來了,一律攆了他,再不讓他鬧起來。”


    然而她的勸說收效甚微,賈琛非但沒有止住流淚,甚至聲音帶上了哭腔。


    “我有什麽理由攆他,且你也說了他是趙爺,如何攆得?他強梆子一樣得來,不滿他心意就夾槍帶棒地指摘我,我又是什麽樣的身份,老太太心疼我,才留了我在這府裏,吃穿與以前一樣。


    我本該是跟著老爺、太太一起往那邊去的,自己都顧不過來,將來亦不知是何情景,哪有什麽好差事予他!


    早知道有今日,我就該和老太太請了命,跟著老爺、太太一起走,真到那時,也不必來鬧我!”


    侍書聽了賈琛的話,心知趙國基的話深深地傷了賈琛的顏麵,更是將賈琛心裏一直在乎卻不能明說的念頭翻到了明麵上。


    她自小跟著賈琛一邊長大,見賈琛幾乎哭成一個淚人,正心疼肝斷,忽而聽見一道聲音從門口傳來。


    “三姐姐,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何苦和他認真動了氣!”


    丫鬟見是賈環來了,想到方才就是賈環將趙國基攆走,便如同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對賈環求助道。


    “環三爺,您快來幫我們勸勸姑娘吧,姑娘被趙爺氣得狠了,嚷著要離了府去呢。”


    賈琛自然認得賈環的聲音,她淚眼朦朧地抬頭,見到的卻是賈環一張極為擔憂的臉,心頭一暖,低下頭去,她隻依舊冷聲道。


    “如今就有了一遭,回去少不得編排多少個不是出來,我看還不如早早地去了的好。”


    賈環見她別過臉去,淚水也少了,知她態度有回還,上前笑著哄她道。


    “三姐姐,你別說氣話了,老祖宗那般疼咱們,要是她回來聽說你走了,不得擔心得病了,他認真不知王法,三姐姐怎好與他一樣。”


    提起史溁,賈琛便不再多說了,她也知道要不是史溁一直護著她,保不齊現在她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別說現在有女先生教導著,還能跟著賈瑤身邊的嬤嬤學習,一應吃穿都不用操心,手頭亦常有史溁的貼補,寬裕得很,也攢下了許多體己。


    更不用在王氏麵前討好,日子比之前暢快得多,自然記得史溁的好處。


    賈琛的大丫鬟侍書見賈琛與賈環說話便不怎麽哭了,連忙去倒了茶來,熱水已經用完,正想拎著壺出門去換熱水,就見簾後無聲無息地站著一個人影,登時唬了一跳。


    待她定睛看去,卻見躲在簾後的那人一臉的悲愁樣兒,紫金冠的光芒都掩不住他的愁緒,竟是寶玉。


    侍書忍不住哎呦一聲,寶玉急忙將手指放到嘴邊,示意侍書不要出聲,侍書急忙點頭答應,不想賈琛聽見了這裏發出的聲音,問起來。


    “侍書,外頭出什麽事了?”


    “啊,沒事的,姑娘,是我剛才手滑,差點沒拿住壺。”


    賈琛聽了便沒再問了,侍書見狀,便跟著寶玉一起往院外走去,等到了外麵,才問道:“寶二爺,你這麽在這?”


    寶玉答道:“我聽說了剛才趙國基來妹妹這裏鬧,我擔心妹妹,就過來看看。”


    “那寶二爺怎麽不進去?”


    侍書一聽寶玉是來看賈琛的,頓生好奇之心,哪有人來探望,反而躲在簾子後麵不出來見人的,那還算是什麽探望。


    “裏麵已經有人了,我等會兒再來。”


    “寶二爺是因為環三爺在裏麵麽?環三爺不經常往我們姑娘這裏來,或許一會兒就走了,寶二爺要是現在不想進去,不如先在這兒坐會兒?”


    侍書說著,將手裏的壺放下,轉身去拿了自己的坐褥墊在石階上,寶玉便坐了,侍書又攔了小丫鬟去要了茶水來,遞給寶玉。


    寶玉接過茶,對侍書歎道:“我就是來看看妹妹,不必這麽麻煩。”


    見侍書臉上止不住的愁容,寶玉便問道:“妹妹如何了,這裏的事情我都聽說了,那趙國基最是可惡,竟然在妹妹這裏撒野。


    不過是得知了妹妹得了老祖宗的吩咐,可以監管府中諸事,便急不得地趕來想要分上一杯羹,再說這才妹妹管事,府裏多的是人要看著妹妹如何行事的。


    他這麽一來,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和妹妹討能弄錢的差事,這不是逼著妹妹做出不公正的事情麽,也不知道那些話是怎麽好出口的,我真想叫他張開嘴看看,他的牙齒和舌頭就竟是用什麽做的。


    他這麽大年紀了就知道欺負妹妹一個女兒家,要是在鳳姐姐麵前,看他敢說一個字不成!”


    寶玉坐在石階上就開始為賈琛打抱不平,侍書也跟著一起附和,“要說他細論起來,和我們姑娘終究是親戚,他不能陪襯我們姑娘不說,反來扯姑娘的後腿。


    要不是有老太太愛憐,我們姑娘豈不是要落個沒任心疼的地步,哪能像現在這樣還能做些我們姑娘喜歡的事。”


    說著侍書幾乎要流下淚來,寶玉最見不得這個,急忙掏出帕子來,侍書不敢和寶玉走得太近,急忙起身躲開,對寶玉道。


    “寶二爺若是有心,不妨想些辦法讓我們姑娘開懷,姑娘方才在二姑娘和四姑娘走了以後,實在是忍不下去了,寶二爺也知道我們姑娘要強,這次也是實在傷心,才會如此。”


    寶玉聽了連忙答應,說自己一定會替她想辦法,想到之前賈政和王氏都在這裏住的時候,趙姨娘對賈琛多有不滿和指摘,當時便累的賈琛在人前難為情。


    現在回想起往日種種際遇,他隻恨自己過去怎麽就是一個榆木腦袋,這些事情竟似沒見過一般,因而落下淚來,隻覺得自己沒有坐到當人兄長的責任,對賈琛有所虧欠。


    他越想越覺得傷心,淚珠順著臉頰流下來砸到石階上,侍書見狀低下頭去,隻做自己沒看見,寶玉流了一會兒淚,才發覺自己還在賈琛院子外麵,頓時拿帕子將淚水擦去,一邊擦一邊笑道。


    “你瞧,我自己掏的帕子,自己先用上了。”


    寶玉飛快地擦掉了自己的眼淚,便和侍書告辭,說自己回去想辦法,侍書也拿著壺趕去茶水房去讓人換熱水。


    不論外麵侍書和寶玉如何說,隻說屋內,賈琛已經在賈環的安慰下止住了哭聲。


    “環兒,其實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我隻是覺得心緒不順,這才覺得難受。”


    賈環歎了口氣道:“三姐姐,我知道你是個明白人,能明白我說的話,這些關由我也是近兩年才明白,以前我是個糊塗多妒的人,看見人家比我過得好就心生不忿,做了許多錯事。


    現在才知,若是我自己做的好,別人也不會那般瞧不上我的。”


    賈琛見他說的懇切,也跟著感歎道:“環兒,難為你想通了,我也要和你多說一句,人不管在哪裏,隻單單做好自己也是不夠的,多數的時候,也需要用好處去待人,這樣好行事一些。”


    賈琛對賈環說了這句話,抬眼去看賈環,誰知賈環聽了她囑咐的話後,便開心地笑了。


    “這樣掏心窩子的話,除了姨娘也就三姐姐你願意和我說,我都在心裏記得了,必然不會讓三姐姐你白說一次的。”


    賈琛聽了也笑起來,目光欣慰地看向賈環,侍書拿了熱水進來就看見了姊弟兩人氣氛融洽,鬆了一口氣,笑著沏了茶水送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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