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懷禮挺劍便刺,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赤雷從天而降,打在司徒劍上,司徒吃痛,長劍脫手而飛,立馬斜退出去三丈遠,運起護身法訣。


    諸修士不知發生了什麽,抬頭望去,數百道驚雷降下,眾人頓作鳥獸散。


    林任艱難起身,望天空看去,驀然看到無量山上空籠罩著一個龐大的陣法。


    隻見遮天蔽月,赤光籠地,殺氣森森,血霧茫茫;煞霧狂風雷火拱,天地十方無路逃,遇劫黃冠遭厄運,墮天羽士盡省埋;劍光徒有弑神術,符印空勞吐黑霾,縱是歸元無上法,時逢絕陣亦認栽。


    此時,無量山周圍的幾座山上聚攏了數百萬凡人,每座山的山頭上插著一把巨劍,劍旁邊站著一個拿著羅盤的方士,在身前的八卦法桌上畫符不止,口中念念有詞,身後無數的凡人蜂擁上前用自己的鮮血祭祀巨劍。


    這般巨劍一共十把,分布在周圍十座山上,把無量山圍在中間。除此之外,高處還有凡人推著數千門狀若“雷煙銃”的巨大武器對著天鏡峰,每隔數息便發射一輪,領頭的便是當年林任在界山黑市見到的獨眼漁夫。射出的彈丸觸地便炸,這些彈丸有些迸發出藍綠色濃煙,有些則飛濺出尖銳碎石。


    那漁夫旁邊一個精瘦邋遢的中年漢子操持著最大的一門雷煙銃,望著天鏡峰上四散奔逃的修真者,囁嚅說道:“夢兒,為父替你報仇了。”言畢,調轉銃口對準峰上千機門的弟子連連開火。


    這是一場凡人對修士的動亂,修真者曾為了方便自己而培養的凡人方士如今成了自己的行刑者。這些方士長年累月暗查修仙宗門的典籍,終於找到了一種對付修真者的“戮仙陣”,然凡人沒有法力維持,但方士中不乏有聰慧絕倫者改動陣法,換用活人獻祭,名為“十方羅天陣”,陣中可結成赤雷,轟殺陣中修士。作為陣眼的巨劍每柄需用十萬人命激發出其自帶的人皇之氣,祭祀之後便可通達天道,引發天罰。


    這些巨劍都是凡人挖掘上古時帝王陵墓搜羅所得,論修心辯道凡人可能不及修士,若論挖墳掘墓凡人要比修士強得多。


    大雷煙銃的彈丸中裝滿火藥用以引爆,另有“損仙草”炮製後的粉末,界山山石的碎片混在其中,這兩者都可以阻礙修仙者真氣運轉。


    林任意識到,這就是譚非前輩所說的“仙凡之亂”。


    陣中修士深知陣法險惡,脫身渺茫,不約而同地放下成見,以場中修為最高的司徒懷禮為陣眼,展開陣法,抵禦陣中天劫異象。


    但見陣中劫象叢生,陣東雷聲滾滾,陣南烈焰衝天,陣西水澤困陷,陣北波浪滔天,罡風穿行,山嶽崩摧,天地不見。乾坤震巽坎離艮兌八方降難,休生傷杜景死驚開不見活門。前後左右俱是銅牆鐵壁,東西南北儼然壁壘森嚴。


    八方災劫對著修士的結陣猛烈衝擊,天雷地火駭人心魄,一擊強過一擊,一陣猛過一陣。羅天大陣屏蔽外界靈氣,陣中修士不能調動天地之力,無法施展神通,唯有以自身修為硬抗。司徒懷禮將劍橫在胸前,以手抵住劍身,全力運行真氣阻擋災劫傷害,周身環繞一十二件法器,金鞭金鐧鎏金瓜,銀盞銀盤鏨銀碗,玉笛玉簫墨玉琴,綢巾鍛書黃錦詔,法器護身,真氣激蕩。


    此刻的司徒懷禮莫說雨時雷電,就是渡劫天雷也有望扛得過,奈何陣中之雷乃是人的怨魂執念所化,煞氣極重,法寶沾染過度便會被侵蝕靈性,更何況百萬之眾,陣法源流不斷。僅僅一炷香的功夫,卻見他雙目猩紅,青筋暴起,嘴角流血,漸漸要支持不住。


    司徒服下一粒丹藥,接著祭出一枚印信,二十六麵,每麵醬底金文,司徒掐個法訣念念有詞,那印信轉動數次,金色符文浮動運轉,“唰”地一下勢若流星向東北方位激射而去,竟將陣壁砸出一個茶碗大的窟窿。緊接著他脫下鶴氅,卷為一團,往空中一拋,口中念誦法訣,體內精血真氣立時聚攏在丹田,司徒的四肢軀幹迅速幹癟,腹部鼓起一個大球,接著看他朝著空中氅衣用力一吹,司徒懷禮的元神一下從口中飛出,鑽入鶴氅衣團中,往十方羅天陣生門飛去,衣團放出五彩霞光,鑽出小口,不知飛往何處去了。


    再看司徒懷禮的軀體,此時真氣盡失化成一副枯骨倒地。陣中眾修失去陣眼,一下被赤雷打破防禦,劈得四處逃散。


    不多時,天鏡峰上諸修士已奄奄一息,那獨眼漁夫向山上山下晃動火把,十方天羅陣當即撤去,一夥人馬從四麵八方衝上山來,皆著黃色袖巾,手中武器農兵參雜,為首一人振臂高呼:“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帶著隊伍衝上山峰,對著一眾修仙者大肆砍殺,修士中還存在一定戰鬥能力,與這些凡人展開殊死搏鬥,雙方戰鬥持續了一個時辰,死傷慘重。


    林任躲在塔下正看得心驚,五道人影從天邊襲來,原來是鬼王宗和南州的五位歸元境大修,灰頭土臉,盡顯疲態,顯然是經曆了數場大戰。


    幾人看到眼前一幕也感到難以置信,尤其是南州三位大修,臉色難看。欲要發難,還不及出手,鬼王宗的兩位長老一下飛至古塔上空,身形漲至百丈高大,伸手抓向古塔,三名南州大修自然不允,迦葉禪師祭出紫金缽盂向那魔修額頭砸去,那名魔修偏頭避過,招呼同伴反身便戰,五人又在無量山上空打了起來。


    這五人先前不在陣中,凡人的陣法無法製約他們,隻能眼睜睜看著五人大打出手。仙人爭鬥,凡人遭殃,無量山周圍數千裏的凡人受到真氣餘波影響,唯見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半晌之後,五人陷入對峙之勢。四下裏安靜得令人生懼,隻有江水濤濤,奔流不改。天空雲開霧散,一輪皓月探出雲層,柔和的月光落在天鏡峰上,霽風朗月,寧靜美好,仿佛從未有過戰亂。此刻,塔身竟現出微弱光芒,耳旁隱隱傳來鬼哭狼嚎之聲。


    玉鋒門門主許厲忽道:“子時已到,我等速速入塔。”聞言五人同時向塔飛去。


    林任感到毛骨悚然,欲下峰離去,忽然塔身被林任鮮血浸潤過的地方發出陣陣白光,林任像感應到什麽,怔住不動,呆呆望向古塔,眼神空靈。忽而古塔的塔門大開,一道黑色旋風從中噴出,單將林任卷入塔中。


    林任摔入塔中,意識模糊地趴在地上,良久才回過神來。眼前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沒有絲毫光線,隻覺得陰風陣陣,魔氣湧湧,哪裏是什麽仙緣塔,分明是魔祟塔。塔外殺聲震天,塔內卻寂靜無聲,林任打個響指,食指中指上燃起火苗,可是火光似乎被黑暗吞沒,光亮隻能照見自己的臉,其他依舊昏暗,隻得摸索前行。倏然間耳邊傳來箏聲,婉轉淒涼,如泣如訴。林任循聲找去,不知過了多久,來至在塔殿中央,隻見麵前端坐一人,形容枯槁,身軀幹瘦,林任走近詳看,竟是一具幹屍,周身散發出金色微光。


    幹屍跏趺靜坐,手持定印,皮肉尚存呈暗金色,栩栩如生,身上穿著一件老舊的僧袍,生前應是一位出家人。幹屍身前放著一把古箏,雕蘭畫杏,飾有鳳蝶之品,卻似女子之物。


    林任小心翼翼地接近,伸手去探幹屍鼻息,數息長短後,這才放心下來,收回手指。林任環顧四周,隱約發現幹屍頭頂的巨大幢幡上似乎有字跡顯現,不由好奇心起,禦空上前仔細觀看,果然幢幡上密密麻麻,寫有文字。林任借著微光奮力想看清內容,卻隻能看到字體輪廓怎麽也看不清是何文字。


    正暗自奇怪,耳畔突傳來一聲古箏響,林任一個激靈轉過身來,眼前隻有黑暗,再無其他。緩慢前行又來到幹屍身旁,隻見幹屍原本持印的手放在了箏弦上,林任大吃一驚,跳出三步遠才穩住身形。林任推了推幹屍,隻覺骨節俱動,若撼金鎖,搖晃兩下後依舊穩坐。林任催動真氣想要探視屍身,暗覺得運轉困難,勉強發動術法檢查,然而不見絲毫靈氣波動,如死物一般。


    林任驚懼更甚,不由得大喊:“不知是哪位前輩,晚輩無意進入,勿要裝神弄鬼,有失身份。”


    俄頃傳來鬼哭狼嚎之音,在塔殿中回轉不散。林任連叫數聲無人應答,心中憂懼,轉身就要離開。


    “鐺”的又是古箏聲響,林任猛然轉頭看去,那幹屍居然在彈奏古箏,手指翻飛,如若蝶舞,身姿優雅,若不是林任知是一位老僧遺體,會以為是一名女子在鼓箏。


    林任眼若銅鈴,怔怔看著。曲調與之前淒清之感大相徑庭,若山澗泉鳴,似環佩鈴響,聲樂空靈,忽憶深穀幽蘭,曲調高古,風禦凜山層雲。使人聽了如沐春風,心如止水,不大一會兒,殿中鬼號之聲便平息下來。


    林任靠近那老僧,抱拳道:“前輩,晚輩多有得罪,還望海涵。”


    “你是何人,怎進得塔中。”說話竟是一位青年女子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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