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豐源。”陸越棠忽然開口吩咐司機。


    小陳立馬調轉車頭,改道去豐源。


    沈浮白透過後視鏡,疑惑道:“怎麽不回軍區大院,把胡同誌帶去見見陸伯伯陸阿姨,這麽久沒見,老兩口多想兒子呀。”


    “滾!”


    陸越棠冷哼了一聲。


    他這麽做自然是有他的考量。


    以陸菁菁胡攪蠻纏的性格,一旦把胡藕花帶去家裏,雞毛都得飛上天。


    院子裏還有一群居委會大媽。


    她們個頂個愛八卦,日常催婚保媒拉紅線,總在人不經意間,就跟未婚的大姑娘打上照麵了,還一個猛子將不認識的兩人往屋裏推。


    陸越棠早不勝其煩。


    奈何家中老人就愛打聽,誰家姑娘幾歲了,念書念了幾年,喜歡什麽顏色,甚至臉頰有幾顆麻子,他們也倒背如流。


    胡藕花住進去倒容易,想一身輕鬆出來,就難了。


    把人安排在豐源,但凡有什麽事兒,他能掌握主動權,這是他內心深處不足以外傳的一點點“小私心”。


    “不打緊,不打緊,有個地方落腳就行,我不挑剔的。”胡藕花抿唇輕笑。


    陸越棠不經意睨了她一眼,幽幽道:“你來了京市,還真沒得挑,在這裏,你想像在奮進村一樣,可沒門兒。”


    “奮進村哪樣?我這人心直口快,一直對陸首長心存敬意,如濤濤洪流,不可阻擋,首長一聲令下,我不躺下,也得躺。”


    胡藕花撒謊從不帶猶豫的。


    哪怕第一次見麵,她剝了他的衣裳,隻要不舊事重提,統統變成浮雲,就像一切都沒發生過……


    敬?


    陸越棠把人送去豐源入住後,將介紹信給她,還從口袋裏掏出兩張大團結,幾張糧票之後,同沈浮白一起離開了。


    他下樓時,嘴角還掛著嘲諷。


    這女人哪一點看得出對他的敬意?


    但凡有一丁點,一絲絲,他都可以當她麵兒,表演個後空翻。


    “咋,舍不得?”沈浮白問。


    哐嗤。


    陸越棠飛起一腳,轉身就下樓坐車回家了。


    而他一回家,就看見陸菁菁又哭又鬧的,扭曲了事實,對著老兩口就是一通控訴。


    沙發上,陸柏霆左手持杯,右手拿蓋,輕輕吹了口茶湯上的茶葉,啜飲了一小口茶水,像是什麽都沒聽見一般。


    但陸越棠進屋時,他耳朵動了動。


    “爸,你今天一定要撤走大哥的黑騎,他太過分了,怎麽能這麽欺負嫂子,她多無辜,多冤枉呀?”陸菁菁抽泣道。


    陸母尚佩如拍了拍女兒的後背,保證道:“放心,等你大哥回來,我一定好好教訓他,讓他重新做人。”


    “媽——”


    陸菁菁見父母不信,氣得直跺腳。


    “陸菁菁,誰讓你胡言亂語,再這麽沒分寸,你知道後果嗎?”陸越棠進屋,換下皮鞋,在門邊水盆裏洗了把手,這才走到客廳裏。


    “爸,你看大哥,他又來訓斥人了,你倒是管管他呀,不然以後他得爬你頭上去了。”陸菁菁叫嚷。


    吭。


    陸柏霆輕放了杯盞,發出瓷器碰撞的聲響。


    原本叫囂的陸菁菁,不吭聲了。


    但她依舊不服氣地瞪著自家大哥。


    “菁菁啊,不是我說你,你大哥跟慕雲八字還沒一撇兒,萬一她有了心悅的對象,豈不是害了她?”尚佩如道。


    陸菁菁咬唇。


    明明錯的是大哥,爸媽不幫她就算了,反過來訓她?


    她不改,不改,就不改!


    “越棠,你跟我來書房,好好談談你的事兒。”陸柏霆抬眸,掃了兒子一眼,隨後起身去了書房。


    陸越棠神色淡然,喊了聲“媽”,便拐彎去了書房。


    等他落座,陸柏霆從抽屜裏拿出一包牡丹香煙,丟給兒子,隨著抽屜關合,他冷靜開口:“說說吧,這從奮進村帶回的女孩,到底怎麽一回事兒?”


    人還回京,有關兒子在奮進村的“風流韻事”,早飄越萬裏山河,傳入他陸柏霆的耳中。


    陸家叔伯多。


    他一生育有三子一女。


    陸越棠是幾個孩子裏最成器的,屢立軍功,一路平步青雲,年紀輕輕便穩居軍中要職,升到如今這位置。


    一旦個人問題出了紕漏,勢必耽擱前程。


    這也是他不願意在大嘴巴的女兒麵前,多說一句的原因。


    陸越棠撕開牡丹外包裝,從下方彈了根香煙出來,點燃一根後,輕輕吸了一口才道:“你聽到的都是胡編亂造,我陸越棠行得正坐得直,與胡同誌沒有半點逾越之舉,清者自清,無需多言。”


    煙霧繚繞,飄蕩在他身前,虛化了他的臉。


    “好。”陸柏霆信了。


    他便開口道:“既然你開口了,我信了。可傳言猛如虎,你身為軍人,該有的清譽得有,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是非,明天我會安排你跟慕雲正式相親。”


    章慕雲的父親為救他而死……


    總不能寒了章家的心。


    陸越棠蹙眉。


    他並不願意用這種方式,報答章家人的恩情。


    “就這麽定了。”


    陸柏霆擺手,示意兒子該走了。


    “好吧。”


    陸越棠沒有多少掙紮。


    他很清楚老父親心中的擔憂,生怕他這個兒子一朝出錯,毀掉了整個陸家……畢竟那些年闖過來,真心不容易。


    多日顛簸,他著實累了,匆匆洗漱過後,他就去睡了。


    與他大被好眠不同,胡藕花一夜難眠。


    按道理,折騰這麽些日子,她應該一覺睡到大天光,可睡得稀裏糊塗被一隻蜈蚣蟲咬了手臂,鑽心的疼。


    她疼醒了。


    然後,她脫掉上衣發現自己很光榮地過敏了。


    渾身癢,周身通紅。


    胡藕花抓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來,原主有過敏的老毛病,好幾次險些掛掉,被胡老頭喂了藥救回一條命。


    麻耶。


    這可咋整。


    大半夜的,外麵藥店全關門了呀。


    她人生地不熟的,出門睜眼黑,隻怕死路邊都找不到去醫院的路。


    無奈之下,胡藕花決定出門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敲開藥店的門,買點抗過敏的藥吧。


    很不幸。


    她走了一條街,沒敲開一家藥店的門,還險些被狗咬一口,然後隻顧著躲避,沒記住回去的路,就這麽迷路了。


    漂亮。


    瞧她這榆木腦袋。


    胡藕花拍了拍手,無奈地走向公安局,打算找警察幫個忙,把她送回豐源。


    可天底下就是有這麽巧的事兒。


    她眼瞅著距離派出所百米遠,迎頭撞見了火車站抱著鮮花的……章慕雲。


    “章同誌,見到你可太好了,你知道怎麽去豐源嗎,能不能給我指條道……”胡藕花高興地問。


    章慕雲的臉掩蔭在黑影裏。


    她的嗓音冷漠:“你去豐源幹什麽?”


    豐源是新建的低層簡易樓,屬於軍區內部房,並不對外開放,裏頭住的大多是軍人家屬,她想住進去都難。


    胡藕花有什麽資格去?


    “我,我住那兒,……不小心迷了路……”胡藕花大概解釋了一番。


    她前世就是路癡。


    出門看地圖都得掃好幾遍箭頭。


    “你說……誰帶你去的豐源?”章慕雲的心,煎熬了一天,這大半夜臨時接了個任務,還被胡藕花半路殺出來埋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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