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從心堵著一口悶氣,衝著外間屋的兩個女人喊道:“我不嫁!”


    暮蒼蒼的閻二萍心頭一顫,驚訝地抬起了頭,眉宇間盡是怨天尤人的苦澀、以及不知何去何從的慌亂。


    宜從心深深地看了瘦骨嶙峋、一身粗布衣服的閻二萍一眼,又掃過一身套裝、光鮮亮麗的小姨閻四蘭,她的臉色沒那麽善了。


    宜從心額頭青筋暴起,一字一頓:“小姨嫲,我們家的債,我自然會和大哥一起擔起來,不會連累小妹和小弟,更不用麻煩你操心!”


    閻二萍紅腫的淚眼,驚訝地看向第一次說話這麽硬氣的二女兒。


    閻四蘭心裏咯噔一聲,臉一下子變了。


    完全沒想到宜從心敢硬生生地頂撞她。


    閻四蘭黑著臉,“呦——大小姐這會子不裝暈啦?說話硬氣的嘞——你說不嫁就不嫁?這事兒得聽我……你媽媽的!”


    宜從心看向一臉刁滑傲慢的閻四蘭,眼睛射出一道凜凜寒光,沒有吱聲。


    心裏隻盤算著如何才能將這個惡毒的吸血鬼一耙子打翻在地,讓她再也不能站起來亂蹦躂。


    閻四蘭見宜從心沒說話,以為小姑娘也就硬氣一秒鍾,一秒過後就怕了。


    就說嘛,閻四蘭向來瞧不起宜懷忠一家子,就連最會讀書、長得漂亮、能換來一大筆錢的宜從心也沒例外。


    隻是眼下,她為了事情更順利,不得不再次耐下性子,擺出一副長輩範兒,故作語重心長:


    “傻姑娘,你還是太年輕,怎麽就不聽長輩勸呢?我可跟你說,那大老板很有來頭的,2萬塊錢彩禮誒,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嘍。”


    宜從心聞言,不怒反笑,一張清麗小臉上現出從未有過的決絕。


    她完全沒打算再給閻四蘭留什麽情麵,更不打算繼續慣著這位“長輩”的臭毛病!


    她淡淡開口:“長輩?小姨嫲,你知道這麽多長輩裏頭,我最討厭、最恨的是誰嗎?”


    宜從心此話一出,另兩個女人不約而同地抬頭看向她。


    閻四蘭更是驚異地張了張嘴,完全猜不出這話什麽意思。


    宜從心見兩人安靜了下來,這才看向閻四蘭,毫不掩飾地厭惡。


    她緩緩開口:“我最恨的、最討厭的就是你啊,小姨嫲!”


    話音未落,她頓時感覺心頭一陣輕鬆,想必原主憋著這句話也憋了許多年。


    宜從心已經很多年沒有跟這麽低段位的無賴打交道了。


    上輩子剛回國的那段時間,她隱瞞身份在自家集團的下屬生物技術公司裏實習,跟大大小小的藥材商、三教九流正麵交戰過多次。


    可就是那些人的水平,也都比眼前這個隻會欺負老實人、吸親人血的小姨厲害多了。


    至於眼前。


    宜從心的手心有些癢。


    原主一家被這個惡毒的“吸血鬼”糟蹋過的真心實意,這麽多年被她“吸走的血”,就由她來討回來!


    閻四蘭震驚在原地,完全沒有預料到宜從心會說出這番話。


    她頓時變了臉色,臉上一會兒青一會兒紫地快速變幻著顏色,唯一不變的是她幾欲噴火的紅眼睛。


    “你個不要臉的瓜皮夭壽鬼!說的這是什麽混賬話!敢對長輩這麽沒規矩?仗著上了兩天學、攀上了城裏的高枝,就不把長輩放在眼裏了?!”閻四蘭怒罵道。


    她原本尖利的聲音,此刻愈發顯得惡毒陰厲。


    “小姨嫲!”宜從心大喝一聲。


    這一聲如同衝鋒的尖利哨音,撕裂了連綿雨幕與一室昏暗。


    “少在我麵前說你是個長輩,你沒這個臉!”她攥緊拳頭狠狠瞪向閻四蘭。


    “沒記錯的話,我爸摔斷腿那次,就是被你哄著冒雨上山,給你家鋪子挖藥材吧。”


    “那些珍貴的野生藥材,都是他一棵棵從懸崖上采下來,又精心晾幹收拾的。賣給別的鋪子,每斤少說也得8塊錢以上,可你每次都隻花2塊錢就全收了!論起坑親戚,還有誰比你更厲害?!”


    “而你往外賣給那些大藥材商時,沒有一次少了10塊錢每斤的!”


    “正常該8塊錢一斤收的,你壓到2塊都不到,該5塊錢收的,你最多扔下1塊8毛就跑了,哪有你這樣欺負人的?!”


    原主本就是農學院中藥係的學生。


    大三下半學期時,她跟著學校老師去實習,跟藥材商們打了不少交道。


    原主發現了小姨收藥材價格的不對頭,當時隻默默地記了下來,奈何還沒等她和父親說,父親就摔下了懸崖,沒幾天便一命歸了西。


    這是原主心頭最痛苦最懊悔的事兒,每每想起,幾欲壓得她喘不動氣。


    可憐老父親最後就連借錢治病,都隻覺得是自己命不好,也從不念別人的不是。


    而眼前這個“吸血鬼小姨”,卻占便宜從不吃虧,不僅過河拆橋,甚至見利忘義,現如今又想把她也賣了?!


    宜從心的心頭浪飛雲湧,悲痛與怒火一下子衝上了天靈蓋。


    閻四蘭的臉色卻漸漸慌亂起來,眼前這個氣勢洶洶的外甥女,是她從未見過的樣子。


    而閻二萍早已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連抽泣聲都停了。


    臉色也變得分外難看,既驚訝於這麽些年來,她最親的妹妹克扣了他們家那麽多,又對宜從心像變了個人一樣,完全無所適從。


    屋外風雨交加,雨越下越大,滾滾雷聲由遠及近地襲來。


    宜從心的眼底早已染上了一層血色。


    “我爸爸斷了腿之後,你看他不能再給你出力賺錢,我媽找你借錢看病,你隻拿出50塊錢打發她!”


    “怎麽?又想把我賣給一個老男人?我們一家不是專給你一個人吸血用的!”


    說著,她衝到門口撿起一把破笤帚,揚手就照著閻四蘭的麵門橫掃了過去。


    閻二萍姐妹倆同時發出一聲尖叫。


    慌亂中也不知道這破笤帚打的是誰,兩人倉促閃躲退縮。


    閻四蘭更是驚慌失措,胡亂躲到姐姐閻二萍身後,按住她的肩膀擋在身前,用盡全身力氣尖叫道:“你個死姑娘要幹什麽?!我是你小姨,你媽的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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