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尋邊境的蘭符川流傳著兩個故事。


    說是流傳也不太妥,不過兩件世人口耳相傳的醜聞罷了,怎麽也當不上流傳二字。


    但之所幸,倒也成了當地反麵的金科玉律。


    其中一個醜聞講的是在蘭符川與亡修大戰期間一個敗降將軍的故事。


    當時大戰在即,蘭符川的鎮川將軍卻是一個極其貪生怕死的宵小鼠輩。在敵軍兵臨城下時,他將自己家人的屍體懸掛城門之上向敵軍投誠,乞求亡修大軍答應他入城後饒他一命。


    這位鎮川將軍躲避在家閉門不出,等著掠賊亡修大開城門,以求庇護。就直接棄整個蘭符川的百姓於不顧。


    將軍敗降,無將無軍,那一戰蘭符川未戰而降。


    眼睜睜看著城門大開,百姓絕望,鎮怒集眾放大火焚燒將軍府,送這位敗降將軍先下地獄為他們開黃泉路。


    眾民之怒,燎原之勢。在敵軍入城的同時,鎮川將軍府燒成了一片火海,那位將軍慘死府中,後人說起隻道一個敗降將軍的諢號。


    第二個醜聞講的是貪心相,是關於在亡修未犯蘭符川前,當地的一代名儒的故事。


    名儒學富五車,愛民如子,自秉兩袖清風,為國為民、教書育人。還曾躬身上奏朝廷為民請命,在蘭符川中一時萬民愛戴,文人效仿。


    後來一昭被揭穿為身披羊皮的貪腐奸佞,誰能想到大儒的表皮之下竟是一顆搜刮民脂、官商勾結、貪汙謀利的貪狼心呢?


    最終一代名儒被判下終生流放之刑,在流放途中被遭受其害以致家破人亡者群毆致死。


    ……


    十一年前。


    一場荒誕的戰爭過去了七十年,大尋依舊未把蘭符川召回領土,從邊境劃開梨山棧道八十四峰主峰——兩映山,以宣陽設邊防而治。


    多年來,凡蘭符川中人擅自跨過梨山棧道者,皆斬不誤。


    蘭符川極近半蠻,春秋隔渡間已近極西之貌。亡修幾十年間賊心不死,野心如星火點點將起未起,時時擾亂蘭符川。因無人管轄,所以各種燒殺劫掠肆無忌憚。


    且見,一處院落之中,一棵火紅的楓樹在寂靜中燃燒著,地上的落葉好似拖曳在泥地裏的裙。


    一雙腳快步踩過,一個四十歲左右長相俊美的男人走進了院子裏最偏僻的一間屋子內。


    屋內極其布置簡樸,一張書案一張床還有少許生活家什。


    臨窗的梨花木書案前半臥著一個已然十分蒼老的人。


    老人頭發稀疏全白,臉皮皺縮緊貼麵骨,五官都深陷萎縮,半拱的脊背如同飽受風霜的幹柴,微微顫動間好似下一秒就要折斷。


    男子走近書案跪了下來,顫聲道:“祖父,他們的人來了。孫兒已經按您的安排讓人帶著阿台朝南離開。”


    他將頭重重磕在地上:“孫兒無用!”


    書案上老人如同老樹根皮的眼皮動了動,幹癟的嘴唇微掀,聲音蒼老粗糲,極細極澀:


    “孩子,先、去吧。”話聲勉強而出,艱澀的呼吸間已然進氣多出氣少了。


    “是...”。


    男子抬起頭來,摸出袖中的一把匕首抹向脖子。


    最後隨著匕首落地的聲音,老人長歎著合上了眼,彎拱的脊背慢慢不再顫動。


    最後一絲殘念飄蕩,終於結束了。苟活百年,終於看見一切走上正軌,故事就要開始了。


    他給自己算過命,大去之期時,要送一場好戲在世間開幕。此生才算是做了一件造福百姓的大事好事。


    殘念散終盡,生魂黃泉去;細風咽咽息,屍骨俱,事事消。


    最後再有人來時,隻見屋中的兩具已經斷了氣的屍身。


    ……


    從蘭符川往南的路上,一個女人懷裏抱著一個五歲的男孩,腳步不停地趕路。


    “阿嬤,我們要去哪兒?”


    女人生得不算美,看向懷中的男孩時,眉目的冷毅卻多了一絲堪稱柔美的溫婉。


    她回:“我們要去逃命小公子,有壞人在追殺我們。”


    小晏雲台睫毛顫了顫,又問:“是殺掉娘親和祖父的那些人嗎?”


    女人頓了頓,將他抱緊了些,像是怕他難過,低低應了一聲:“嗯。”


    “那曾祖父和爹爹為什麽不和我們一起走?”小晏雲台又問。


    由於提到了一個人,女人的眼中冷了幾分,但開口卻還是依舊維持著溫和:“因為他們也被殺了,阿嬤隻來得及救下你。”


    聽她這樣說,男孩撲過去抱緊了女人的脖子,眼淚從睜大的眼睛裏一滴一滴滾進女人的衣領裏,而一雙澄清的眸子裏不見半分傷心脆弱之色。


    五歲的小男孩慢慢在女人的撫摸下睡去。夜暗下來,女人一直步履不停。


    一日又一日,女人帶著孩子躲避趕路,一路繼續往南走。


    她們的幹糧一日比一日少,身上也一日比一日狼狽。幸而女人身手不錯,能打獵,一路遇上亂民和亡修人也都能解決掉。


    但持續三個月勞碌與戒備實在心力交瘁,女人的擔憂愈來愈盛。


    她真的能帶著小公子平安走出極西嗎?


    思慮重重,她一路上開始教晏雲台簡單的射箭和彈弓,教他簡單的生存技能,以防不備。


    兩人一直往南,踏入了高月穀地界。


    女人叫笑恩,是晏家買回來的奴隸,來到晏家那年,她十歲。


    此時,笑恩帶著晏雲台站在一條小溪邊上。


    烈日高懸,直射下來的光線照著水下的石子與泥沙,溪水很淺。


    笑恩手裏拿著一根用匕首削尖的樹枝道:“小公子,今天阿嬤教你學捉魚。”


    她聲音放低下來,但晏雲台可以聽見,正抬起頭來一雙黢黑好看的眼睛看著她。


    笑恩看了他一眼收回視線盯著水麵道:“首先保持安靜,等待魚遊過來。”


    山澗之中好水養好魚,隨便一片水源都自然不會少了魚。此時恰好兩條黑斑魚順著水流遊了過來。


    “下一步找準時機,此時魚兒就是平日裏射箭的靶。要找準角度,水裏視物會有所偏移,出手時速度要快,一擊必中。”


    笑恩說話間魚兒已經遊出了最佳射擊範圍,不過對自己而言無所謂影響。


    她眉眼一凝,手中的樹枝猛地擲了出去。一聲巨響,擊起水花,水花散開,一條魚被釘在水中。


    她淌過去水中提起插穿的魚,然後指了指地上一堆削好的樹枝,道:“小公子就在這再抓一條魚來,阿嬤去把魚烤了,知道了嗎?”


    晏雲台點頭應道:“好。”


    笑恩轉身朝一邊走停在不遠處,一邊忙活一邊盯著岸邊的情況。


    笑恩來到晏家十五年,看著晏雲台出世,然後陪著他長大,一直視他如親子。


    整個晏家除晏雲台早死的祖父和娘外沒一個好東西。他自小成長的環境特殊,與其他同齡的孩子向來不同。


    笑恩對他,總是不忍心的、憐惜的。甚至在心底恨極了那個冷血無情、控製晏家拿捏住所有人命門的老東西,還有晏雲台那個對他祖父唯命是從的爹。


    他們命令她帶著小公子南下出極西,葫蘆裏不知道賣的什麽藥。笑恩不想如他們所願,打算帶著晏雲台去黃泉嶺找到山今派,因為那是在整個極西唯一能自保的地方。


    一個多月的路程,隻讓他們走出蘭符川邊界,還要穿過一條山穀才能到黃泉嶺。


    現在的路於他們而言是險路、絕路。這一路上不知還會有多少意外,笑恩希望晏雲台能活下去,隻能對他狠一點。如今他會的越多,之後生存的機會就多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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