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酒入肚,花翎臉色更加紅潤。他本就是聰慧之人,對於白奉先這一席話,自然是聽得明明白白。這麽長時間的相處,他感受到了久違的開心。作為家中幼子,從小家中對他管教並不是多麽嚴苛,從而也導致了家中眾人對他這個無法無天的‘小魔頭’都有些厭惡。原本以為獨闖江湖,能有一番作為,堵住家裏人的嘴,可是如今卻是有些狼狽。白大哥等人前去蒙州,是有任務的,而且過程肯定十分艱難,甚至涉及生死。


    這一番思考,花翎想的明白,最終也下定了決心。


    放下酒碗,表情莊重的看著眾人,“白大哥,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知道花翎年齡小,很多事都還不懂,但是我願意跟隨白大哥。白大哥救命之恩,四郎願意生死相報。”


    “好!”


    吳靖宇聽到花翎這樣一說,心中大喜,頓時喊出一個好來。


    這邊白奉先也是笑容滿麵,得到花翎這樣一個幫手,真是最好不過了,“花翎兄弟,能得你相助,我真是···太開心了。”


    “白大哥,”花翎抱拳行禮,“白大哥俠肝義膽,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哥哥,吳大哥忠義無雙,同樣是值得四郎學習。兩位哥哥若是不嫌棄,四郎願意跟隨兩位哥哥,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話既然說到這份上,三人也都不是扭捏這人,自然是最大歡喜。


    看見這三如此歡喜,一旁的葉心如也站起身,提議道,“既然你們三人如此意氣相投,為何不趁此機會,在這紫竹林旁,皇天後土為證,結為異姓兄弟。”


    葉心如這個建議,顯然說到了三人的心坎裏。


    “白大哥,吳大哥,如若不嫌棄······”


    “哎,”吳靖宇揮手打斷花翎的話,“這話我就不愛聽了,要嫌棄也是你們嫌棄我,我吳長風雖然讀過幾本聖賢,但說到底就是一個宰羊賣肉的商販,能與兩位兄弟結拜,是我攀了高枝才是。”


    “照你這般說法,我白連城不過是發配邊疆的犯人,本是戴罪之身,我豈不是更是攀了高枝。”


    三人相視一笑,都知道,彼此並不在乎出身之事。


    焚香換衣,一把刀,三碗酒,三滴血,三炷香,三個出身各異的青年男子齊齊跪倒在地,麵向南方。


    身後是鬱鬱蔥蔥的紫竹林,頭頂是赤紅一片的天霞,腳下是黃土邊疆。


    一跪天,求皇天見證,從此三人有福同享。


    二跪地,求後土見證,從此三人有難同當。


    三跪身後紫竹林,紫竹林生生不息,求紫竹林見證,從此三人生死與共。


    “我,白連城~”


    “我,吳長風~”


    “我,花翎~”


    “兄弟三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有違背,願遭天譴!”


    叩首在地。


    連續三扣頭,成就三兄弟。


    三人飲盡碗中酒,從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按齡排輩,白奉先如今年過二十四,排在首位。吳靖宇今年二十二,排在次位。花翎最小,剛過十八,自是最小的兄弟。


    “大哥,二哥~!”花翎滿心歡喜的看著兩位哥哥,眼中的淚水不自覺的流淌而出。


    “哈哈~”吳靖宇大笑起來,“三弟,你這年齡還小啊,如今竟還哭的鼻子。”


    花翎羞澀一笑,趕忙抹去淚水。


    “二弟,不要笑三弟,三弟本就年紀小。再者,你這黑臉大漢,眼角的那些閃著光的又是什麽?”


    吳靖宇慌亂的摸了摸眼角,嬉笑道,“哥哥莫怪,是風沙,迷了眼,嘿嘿~”


    三人把臂言歡,爽朗的笑聲響徹整個紫竹林。


    這邊三兄弟,那邊六人行。


    晉州城,皇城,禦花園,涼亭中。


    雖已入秋,但是整個禦花園依舊是一副百花爭豔的景象。來自各地的名花異草,奇珍異石,裝點著這處皇宮後花園。一條人工修建的溪流貫穿整個禦花園,或是小橋,或是棧道。


    而這處涼亭,修建在溪流的一處轉折點,懸空而建,棧道相連,是整個禦花園的最中心位置。涼亭底下便是細流積潭,落花隨流水,在此處回旋,“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情隨落花”。而這個涼亭也有一個很應景的名字“曲水亭”。


    作為禦花園的中心,四通八達的棧道可以讓你去往任意一處都能欣賞美景,也可以從任意一處回到此處,靜聽流水。


    曲水亭是一處難得的休息之地。


    涼亭不大,中有石桌石凳。而此時不大的涼亭中擠滿了人。有站著侍候的,有坐著閑聊的。圍著石桌坐著的,是六位神色各異的青年男子。站在一旁的皆是宮女閹人,端茶倒水,擺上幾份可口的茶點。


    坐在正東位置的是當朝太子曹景風,一身四爪龍袍,麵若冠玉,皇氣十足。從他左手邊依次環繞而看,一身二爪蟒袍麵色凶惡的西秦世子嬴政,笑眼瑩瑩與人無害的南楚世子曹景誌,插科打諢笑聲不斷的大唐世子曹景禹,吟詩作對出口成章的北幽世子劉鳳年,默然不語笑而旁觀的北海世子曹景琰。


    六位當朝貴胄,悠然於此,神情各異,心思不同。


    一桌六人每個人手邊各有一大杯一小杯,大杯是青瓷燒製,金胎龍紋,用於飲茶。小杯是瓊脂美玉,薄如蟬翼,用於飲酒。


    這邊宮人女婢為眾人一一斟滿瓊脂玉杯,曹景風率先舉起酒杯,笑言道,“今天真是難得的好天氣,更難得的是我們這幫被世人所詬病的年輕人有幸團坐在一起。話說我們同在晉州這麽多天,今天還真是第一次如此齊整的歡聚。如此幸事值得痛飲一杯,來,諸位兄弟,我先飲一杯。”言罷曹景風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一旁的嬴政毫不猶豫的將杯中的酒仰頭喝完,曹景誌與曹景禹彼此望了一眼,也是不動聲色的將杯中酒喝完。劉鳳梧與曹景琰倒是最後喝完的酒,原因無他,不過是這個酒水更適合慢飲。這二人端起酒杯先是鼻下微聞,隨後倒入口中,回旋一會方才咽下。


    所有人的舉動都看在曹景風眼裏,這位看似年輕毫無城府,一直是一臉微笑的太子殿下慢慢放下酒杯,目光看向曹景琰,“我這一直處於深宮之中,罕有機會與幾位兄弟交流。隻是我一直聽聞潤豐賢弟是舉世聞名的精通音律之人,沒想到對這酒水也是頗有研究。”


    被太子點了名,曹景琰顯得有些緊張與慌亂,趕忙站起身行禮回應。“太子說笑了,小弟隻是略懂音律,混得一些不爭氣的名聲罷了。”


    “哈哈~潤豐,放鬆點,咱們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緊張,快坐下,坐下說。”見曹景琰重新坐好,曹景風繼續道,“潤豐,你和子歌剛剛品酒的動作如出一轍,子歌這人我是知道的,他是個酒鬼,沒少找我要酒喝。”


    “咳咳~”無故被提及的北幽世子劉鳳梧幹咳幾聲,表情無奈。


    這邊曹景風繼續說,也不去理會,“到是潤豐,卻是讓我有些新認識。”


    曹景琰羞澀一笑,“太子殿下,潤豐本是不善於飲酒,這品酒的功夫肯定也是無法和北幽世子相比。子歌兄長定是對酒很是了解,很有品味的。我也隻是對這酒有些熟悉,所以······”


    聽了曹景琰的話,曹景風端起已經重新斟滿的酒杯,細細看了看,隨後恍然大悟的笑了,“原來如此,這酒是北海進貢而來的‘龍延酒’,這酒傳言是將百釀的美酒整壇放到北海特有的一種大魚的體內,要經過數年,重新取出,這酒就變得清涼甘甜,會自生一種特有的清香,有凝神聚氣,消除百病,延年益壽的功效。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仙釀,難怪潤豐會對這酒的飲法如此熟悉。想必原本在家中,潤豐定是每日一壇,隻圖一醉吧。”


    曹景琰趕忙搖了搖頭,“這‘龍延酒’釀造極其不易,每年產出不過幾十壇,這其中算得上極品的又是少之又少。每年大部分都已經送入京城宮中,即使在北海,臣弟也是飲的極少。”


    “這倒是,即使是我每年可領的這酒水也是有數的,原本還想從潤豐這裏走個旁門,要上幾壇,看來是不成了。”


    “殿下,這倒是不難,這次父王進京,出去給宮中送的,倒還餘了幾壇,讓我與幾位兄長帶去。既然殿下在此提及,臣弟也正好趁此機會和幾位兄長說好此事。”


    “嘿,這感情好,”最先說話的卻是劉子歌,顯然對於飲酒這事,他是最為上心,“能多給我幾壇嗎?最近哥哥我家中新娶了一位嬌娘子,你也沒前去道賀,這酒就當是你的賀禮了。”


    劉子歌此話一出,頓時涼亭的氣氛變得詭異起來。顯然他婚禮時所發生的事,這涼亭中眾人各自心明,如今突然提及,一時無人應答。


    曲水亭內,一時間無人言語,針落可聞,氛圍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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