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荒林大營。


    原本林深樹密,了無人煙之地。如今已經被開辟出來一塊軍營。打破了原本寂靜的密林深處。


    兩千輕騎,整裝待發。


    戰馬林立,火光衝天,長槍彎刀,硬弓勁駑。雄姿英發,戰意昂揚,不愧是西秦鐵騎,冠絕天下。


    軍帳中,穿戴好戰甲的有三人,白奉先、吳靖宇、花翎。其餘人雖也穿好戰甲,卻並非作戰時的裝備。


    溫問情看著一身戎裝的白奉先,眼神有些複雜。腦海中想的依舊還是那破廟前,嬴政死在自己懷裏的畫麵。


    “你們所有人,都去帳外等候!”


    溫問情此命令一出,包括白奉先在內,所有人都是一愣。


    這時候就體現出了西秦軍人服從命令的天性,雖不解,但絕對執行。


    所有人都退出了大帳,隻留下了白奉先和溫問情。


    白奉先一臉疑惑的看著溫問情,不解的問道,“四哥是對諸葛先生的策略還有什麽疑問嗎?”


    白天,溫問情對於諸葛流雲所問,關於該派多少人護送太子回西秦一事,沒有給出答案。等到所有人都明白過來這其中的問題所在後,目光全都匯聚到了諸葛流雲身上。


    既然能問出這個問題,自然心中已有了應對之策。


    隻不過,諸葛流雲給出的解決策略,著實讓所有人大為震驚。


    不要想著如何逃回蒙州,而是依靠現有的兩萬精騎,就近奪取一城。進而憑借太子曹景風,昭告天下,北海世子曹景琰的謀反叛亂之舉。邀天下有誌之士,勤王護駕。


    此計謀雖然聽上去有些令人駭然,不過細想下來,想要度過此劫難,這個辦法也無不可。這樣一來,西秦出兵平叛,名正言順。


    幾經思量商討,溫問情和白奉先決定按照諸葛流雲的計謀行事。距離此處,最近的城,名為“並河城”。顧名思義,此城周邊有兩條河流交匯在此,流入長河。兩條河流猶如左右兩個護衛,形成天然屏障。並河城守軍不多,但憑借兩條護城河,也是一處易守難攻之地。諸葛流雲給出的策略是,夜半由一上將率領兩千人,打出回西秦路過的旗號,假意借道,騙開城門。以最快的速度奪取城池,憑借此城,堅守待援。


    白奉先一馬當先,率軍奪城之事非他莫屬。


    雖然聽清了白奉先詢問自己的話,但溫問情並沒有給出回應。而是盯看了白奉先片刻後,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你為什麽會帶我來這裏?”


    白奉先表情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你說什麽?”


    溫問情道,“你為什麽會帶著我來這河、晉交界的樹林,又為何獨獨邀我一人去那處破廟?”


    白奉先明白了溫問情所問之事,內心波瀾起伏,這一切的巧合卻並不是巧合。不過,他無法將真相告知,至少現在不行。


    “這一切都是巧合。”


    答案有些蒼白,溫問情低下頭,“我希望你說的是真的,我弟弟的死,和你沒關係。”


    “將軍!!!”


    諸葛流雲忽然急匆匆的從外麵闖了進來,表情焦急萬分。


    溫問情轉過頭去,輕拭眼角。


    白奉先追問道,“先生,何事如此匆忙?”


    諸葛流雲沒有片刻遲疑,趕忙將剛剛得知的消息告知,“我剛剛得到消息,今日白天,仁帝駕崩。擎天王曹景琰宣稱得到遺旨,帝位傳給了他。更是宣布,一月國喪過後,就會登基稱帝。現在這個消息,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向天下九州傳遞。”


    諸葛流雲話一說完,白奉先、溫問情均是一驚。二人明白,如果此消息一旦傳遍九州,那麽曹景琰的正統之位就會坐實。到時候,就算他們打著太子的旗號,恐怕也無人相信。是正是邪,就在時間的快慢之上。


    “我馬上率軍奪取並河城!”說罷,白奉先快步朝大帳外走去。


    外麵傳來人馬之聲,整頓出發。


    大帳內,溫問情目光緊盯一臉謙恭的諸葛流雲。


    “諸葛先生是還需要我做什麽嗎?”


    “是,還請將軍,派快馬,將太子殿下還活著,以及皇城大爆炸的消息傳遞出去。”


    溫問情點了點頭,“我回來後,就已經派人回蒙州,將此事第一時間告訴義父。”


    “不,溫將軍,此事最需要盡快告知的不是西秦王。”


    溫問情不禁蹙眉,疑惑的看著諸葛流雲,“什麽意思?”


    “請馬上派人,用最快的速度,將此消息,告知大唐、南楚兩位藩王。而且,一定要趕在遺旨傳達到之前。”


    溫問情大腦飛速運轉,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我馬上就去安排!”


    溫問情沒有絲毫遲疑,同白奉先一樣,快步離開大帳。


    沒一會,等候在帳外的眾人紛紛魚貫而入。眾人目光盯看著諸葛流雲,對於剛才的消息,他們並不知曉。但剛剛在外麵,他們見到諸葛流雲進去後,白奉先和溫問情先後十分焦急的離開。


    這種情形,顯然是有大事要發生。


    諸葛流雲目光環視眾人,露出一個笑容。


    “各位將軍,建功立業,正當時!”


    董策、蘇語、張青鋒、郭明陽、呂彪,幾人有一個算一個,均是雙眼放光。作為出身西秦軍伍子弟,上場殺敵,建功立業,刻在他們每一個人的骨子裏。這樣的話,對他們有著極大的吸引力。


    北幽,王府。


    如今端坐在主位的,是曾經的白衣小將,北幽王次子,劉鳳年。


    坐在其左手邊的,是一位氣勢威武,表情嚴肅的中年男子。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北幽王劉天奇的胞弟,雪龍騎的主將劉天陽。


    坐在其右手邊的,是手持羽扇,一身儒裝的楊乾。


    躊躇了許久,似是下定了決心,劉鳳年站起身,鼓足勇氣,對劉天陽說道:


    “二叔,您留下鎮守幽州,我親自去往晉州,定會帶回父王和大哥!”


    劉天陽微微抬眸,銳利的目光看著劉鳳年。這目光,令劉鳳年有些不自在。


    “此事休要再議,你父王臨行前,早已囑托過我,如果他此去晉州,一去不複返。你們兄弟二人,誰在幽州,就由誰做北幽王的位置。”


    “可是……”


    見劉鳳年還要開口,另一邊的楊乾起身勸道,“殿下,北幽剛剛遭受宗族叛亂,雖然在雪龍騎和龍象鐵騎的鎮壓下,沒有造成什麽太大的禍亂,但也是人心惶惶,諸事未定。如今更是傳來如此噩耗,單從軍伍官吏來說,現在的北幽,說一句風雨飄搖,大廈將傾也不為過。”


    說完這些,楊乾躬身,向著劉鳳年深深一禮。


    “如此動亂時節,還望殿下以大局為重,早日舉行登位大典。給北幽官員百姓,吃下一顆定心丸。”


    劉鳳年側過身,表情嚴肅。


    “楊大哥,我一日未見到父王和大哥的屍身,我便一日不信他們均已蒙難,我也一日不會登上王位。”


    說完此話,劉鳳年思索了片刻,似又有決斷,轉向劉天陽,躬身行禮,“北幽政務軍事,從今日起,均交托給叔父代管。我甘願成為叔父麾下一員小將,聽從叔父命令。”


    劉天陽緩緩起身,眉頭緊蹙。


    “我對北幽王位不感興趣,我答應過你父親,在他離開後,保你性命,助你解決宗族勢力。如果你擔心我會成為你執掌北幽的阻礙,我可以將雪龍騎的指揮權交出來。”


    聽到此話,劉鳳年連忙擺手,“叔父說的這是什麽話,整個幽州,還需要叔父坐鎮。剛剛侄兒的話或許有不對的地方,還望叔父見諒。”


    劉天陽沒有繼續留在這裏,而是目光掃過楊乾後,轉身徑直離開了。


    楊乾和劉鳳年,目送著這位如今北幽實力最強的劉姓之人。


    “楊大哥,你說我們剛剛是不是有些過了,叔父和那些狼子野心的小人定是不同的。不然父王也不會在離開後,將我和北幽的生死交到他手上。”


    楊乾輕搖羽扇,慢聲道,“或許有不妥之處,不過這樣的事總歸是要做的。一來是試探,二來是表決心。我想劉將軍,一定能想明白這其中的緣由。”


    劉鳳年不禁感歎,“希望如此吧,”


    楊乾站在後麵,打量著劉鳳年,這段時日經曆頗多,已經從一個懵懂少年小將,成長了許多。更是在楊乾的協助下,從宗族手中奪回權力,穩定了北幽上下。


    隻是讓楊乾都沒有料到的是,原本以為,對於那些伏法被捉的劉氏宗族成員,劉鳳年會等北幽王回來後再做處決。卻沒成想,劉鳳年直接一聲令下,所有參與了奪權的北幽劉氏,全部斬殺,一個不留。


    那些和他有著十分親近血緣關係的人,劉鳳年殺起來毫不手軟。直到劉天陽現身,這才止住了這次屠戮。保住了一些劉氏宗族偏支。


    用劉鳳年的話說,“這是我父兄的,我要給他們守住,壞人我來當,畢竟我哥將來是要當王的人。”


    “楊大哥,陳二哥出發了嗎?!”


    楊乾回過神來,“已經出發了。”


    “我隻有一個請求,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從王府出來,楊乾回到自己的府邸。一進門,就看到庭院中,彭山、虯魯兩兄弟在操練兵器。


    百餘斤的石鎖,在二人手中好似沒有重量一般。


    與閑不住的兩兄弟截然相反的,是端坐在堂前靠椅上,一臉愁容的明月。


    已經換上了北幽服飾,更顯得明月膚白貌美。搭配上一臉的愁容哀怨,好似江南水鄉思君盼歸的小媳婦。


    見到楊乾走過來,明月並未起身,僅是報以微笑,作為草原明月,對中原禮節並不熟悉。


    “在擔心陳坤那小子?”


    明月撇了撇嘴,沒有回話。顯然對於楊乾此番將陳坤派出,去往晉州一事,心有怨氣。


    楊乾將手中羽扇放到茶桌之上,自顧自地倒了一杯茶,喝完茶,似是呢喃自語,又好似是在安慰明月。


    “放心吧,我二弟,天下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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