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蓉蓉往手上貼了一劑清熱解毒的膏藥,玉笙居位置偏僻,一直沒什麽人來,夏季裏屋子悶熱,三個人索性在涼亭裏坐下閑聊。


    涼亭位於小湖中央,聞人聽雪帶著□□,抱著手裏的劍坐在涼亭裏看水麵上的鴛鴦戲水。


    自從羽落清的暗衛廿九出現後,聞人聽雪終於換掉了那身辨識度極高的粗布白衣,穿上了姚蓉蓉送她的一套粉色衣裙。


    她臉上還帶著□□,樣貌普普通通,但她常年練劍身段極好,換上一身粉裙後,姚蓉蓉都看呆了。


    商枝還是那副打扮,頭戴白玉環抹額,穿著一身黑色男裝,手裏拿著一隻古樸的竹笛耍來耍去。


    羽落清在小太歲那裏吃癟,這讓姚蓉蓉很是高興,她滿足地眯了眯眼睛,說道:“你們知道嗎,當我轉頭看見她的那一刻,所有東西都被我拋到九霄雲外眼裏,腦子裏隻剩下那張臉。”


    聞人聽雪心有餘悸地點點頭:“我也是。”


    商枝也心有餘悸地點了下頭:“我也一樣,美得我頭皮發麻,你師尊天天對著這麽個小仙女,他腦子裏就不會冒出點什麽想法嗎?”


    姚蓉蓉做賊似的往四周看了一圈,往前挪了挪身下的圓凳,這才把腦袋湊近她們,小聲說道:“我也想過,但是你們兩個知道的,我是個尊師重道的徒弟!”


    尊師重道也抵不住人們熱愛吃瓜的天性。


    要放在沒穿越之前,她們這兩個看破文的破看文的估計已經腦補出一篇霸總圈養金絲雀的強娶豪奪文,或者是充滿禁忌感和背德感的清冷師徒戀。


    穿書之後,她們都變得現實了,書中的世界太殘酷了,任何滿是黃色廢料的思想都會怦然墜地。


    她們兩個的問題姚蓉蓉解不了,陽無塵也無可奈何,月扶疏就別想了,聞人聽雪身上那種世代相傳的蠱蟲還是碧海潮生親自研發的呢,找他就是找死。


    眼下隻有小太歲有可能爭取。


    姚蓉蓉歎息:“見她可不容易,你得想法子讓她來見你。”


    聞人聽雪苦笑:“你有什麽好的辦法嗎?”


    姚蓉蓉回憶道:“有一次我的風箏斷了線,不知怎麽飄到她那去了,她拿著風箏來了梨花苑找我,我覺得她一個人待在仙居殿也怪可憐的,就把風箏送了她。”


    “還有一次,那天太陽都落山了,她突然出現在梨花苑說想折幾枝梨花,又與我閑聊了一會。”


    商枝說道:“你們聊了什麽?”


    姚蓉蓉說道:“先是聊了一些關於刺血術的心得,又問我有沒有去過外麵的世界,我說我沒有,玄武巨船太顛簸,我從來隻是坐著玩。”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一個月後,突然傳來她逃跑的消息,碧海潮生人仰馬翻,師尊更是動了雷霆之怒,讓人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捉回來。”


    “那段時間人心惶惶,天天都有人搜查我們的房間,各個角落都不放過,就連我以前住的梨花苑也被搜了好多次。”


    姚蓉蓉眼神有點難過:“那次我也被罰了,因為是我把玄武登岸的日期告訴她的,半年後,她又來找了我一次,什麽也沒說,送了我一匣子首飾就走了。”


    她拄著下巴,很不理解,“來碧海潮生的人都說我們這裏是世外桃源,她為什麽總想到外麵去呢?”


    姚蓉蓉的眼珠心虛地轉了一圈,更加小聲地說道:“我雖然沒有離開過碧海潮生,但外麵的話本子還是看過許多的,我也曾想過,是不是我師尊見她天人之姿,所以動了妄念,於是就強迫了她,她不肯屈就,於是她逃,他追,他們都插翅難飛。”


    聞人聽雪一口茶噴了出來。


    商枝也被嗆住,連連咳嗽。


    是哪個穿越者寫得話本子啊,都開始荼毒異世界少女了!


    咳嗽了好一會,商枝接過聞人聽雪遞過來的手帕擦擦嘴,想了想說道:“或許我有辦法讓她出來見我。”


    商枝的辦法很簡單,她直接拿著趕屍用的笛子去廣寒宮附近吹倩女幽魂。


    古代沒有手機,沒有互聯網,再宅的人也不能一個月不出門。


    另一邊,聞人聽雪兩頭準備,讓姚蓉蓉給小太歲送當下時興的話本子。


    送進廣寒宮的東西都有人檢查,夾帶小紙條根本不可能,聞人聽雪想了想,大筆一揮在書的扉頁裏寫下了一行大字:重生後我成了帝王們的掌心嬌寵。


    隻要是穿書者或者穿越者,一定能明白聞人聽雪的意思。


    第七天的傍晚,廣寒宮裏走出來一個婀娜倩影,一隻手裏拿著一枝桃花,另一隻手拿著本話本子,安靜地站在一顆枝繁葉茂的大樹下看著商枝吹奏。


    夕陽的餘暉也格外偏愛這個過分美麗的女孩,金光燦燦,容顏如仙,仿佛下一秒就要遠離塵世羽化飛升。


    商枝放下笛子,對她露出一個微笑:“你猜猜這首曲子叫什麽名字。”


    江雨眠很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你們不用試探了,我和你們一樣,都是穿書者。”


    江雨眠那雙紫色的眼睛看著她,“說吧,找我做什麽?”


    商枝說道:“你知道書中的男主四號是個豔鬼吧?”


    “豔鬼絳卿,名劍浮光,具有勾魂奪魄之姿,驚鬼泣神之劍,他本是百年前的絕世天驕,死後百年突然詐屍,羽落清的手下逼我下墓去找那把浮光劍,一番打鬥後我種了他的屍毒,如果再不解毒,我的時間就不多了。”


    她言簡意賅地將事情的經過說完就擼起袖子,露出了布滿黑色紋路的手臂,“我是來求醫的,這種屍毒你能解麽?”


    江雨眠對著她的手臂看了一會,半晌後慢悠悠的問道:“我為什麽要給你解毒,就憑你是穿書者?”


    有些時候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有時候見老鄉,老鄉能坑死你。


    穿書之前她們是象牙塔中的少女,穿書之後她們活在一片危險的叢林裏,有時候是獵物,有時候是獵人。


    商枝說道:“你不想離開碧海潮生嗎?”


    江雨眠的目光望向遠處斜陽,淡淡說道:“說的好像你能帶我離開似的。”


    商枝又說道:“你又怎麽知道我不會帶你離開,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你有你的長處,我們也有我們的長處,齊心協力共同籌謀,未必不能成功。”


    遠處的斜陽漸漸沉入地平線,江雨眠態度冷淡,把手中的話本子遞給商枝,聲音透著股心灰意冷的意味:“想要成功離開碧海潮生,起碼有三名天人境的高手,否則離島之事無一絲可能。”


    “你那位練劍的朋友是地鬼境巔峰,離天人境還差得遠,你雖然與豔鬼有一戰之力,但也不是天人境的高手。”


    商枝急忙說道:“我那位朋友天賦絕世,再給她一些時間,她一定會到達天人境,我也一樣。”


    江雨眠冷嗤一聲:“時間?”


    她看向手裏的那枝桃花,幽幽說道:“開這種空頭支票很沒意思。”


    商枝繼續嚐試說服她:“但你沒有盟友不是麽,你在碧海潮生孤立無援,我不知道月扶疏為什麽對你這麽緊張,但是這種男人不可能戀愛腦,也不會和你搞什麽師徒虐戀,你又曾經嚐試離島,所以我猜測,你身上一定有他圖謀的東西,而一旦他從你身上得到這種東西,你的下場一定會相當淒慘。”


    她看見江雨眠的睫毛顫了一下,這點微小的反應沒能逃過商枝的眼睛,她繼續添了把火:“我沒有看過原著,不知道你在其中擔當一種什麽樣的角色,我也不用猜,沒穿成主角還和主角陣營對立的,那基本都是炮灰。”


    “炮灰的方式各有不同,結局都是殊途同同歸,如果你不能找到更好的盟友,不如考慮一下我們。”


    太陽落山了,最後一絲餘暉消失,籠罩在仙女身上的金色聖光也熄滅了,江雨眠的臉上恍若凝結了一層薄薄的霜,她的皮膚蒼白到幾乎透明,帶著一股森森鬼氣,像一縷隨時會消散的幽魂。


    沉默許久,她抖動了一下手中的那枝桃花,開口說道:“我會把這枝桃花放在我的床頭瓷瓶裏,明日太陽落山之前你若能在仙居殿找到這枝桃花親手交給我,我就會考慮你的提議。”


    真是一個棘手的考驗。


    她正用這個考驗來衡量她們是否具有與她結盟的資格。


    江雨眠拿著花枝走遠了。


    回到玉笙居,將今天的事和聞人聽雪一說,聞人聽雪微微變了臉色。


    廣寒宮守衛森嚴,而仙居殿作為月扶疏和江雨眠的住所,更是有兩名天人境的暗中護衛。


    聞人聽雪拿著劍在走來走去,一臉正色:“你身上的毒不能等,既然有希望,就要盡力試試。”


    她提著劍就要往外走,商枝急忙拉住她,哭笑不得地說道:“你還沒到天人境呢,況且你內傷嚴重,實力隻有從前的三分之一。”


    聞人聽雪歎了一聲:“不成功便成仁,何況我身上有蠱蟲,若是一直沒解藥也活不了多久了。”


    與其在蠱蟲的噬咬下痛苦死去,還不如豁出性命給商枝掙個機會。


    商枝拍了拍她的肩膀:“阿雪,別這麽悲觀,就算是鑲邊女炮灰,我們也一步一步走到了現在,就算我們不是主角,不是被命運偏愛的人,但我們也有自己的機緣和小幸運啊。”


    聞人聽雪鼻子一酸,眼淚頓時止不住了,一顆淚珠從眼眶裏掉落下來,砸在她手中的細雪劍上。


    “商枝,我一直覺得,能在這個世界與你重逢,就是我最大的機緣和幸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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