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宴知要上朝所以起得早,顧月笙無事也起了個大早,手裏端著粥碗上下打量她,“第一次看你穿官袍,還挺好看,人模人樣的。”


    許宴知笑臉一僵,“什麽話?誰跟你似的,人模狗樣。”


    顧月笙也不惱,喝了口粥,“我這就要走了,你一個人在京城好好保重。”


    “知道了,”官帽被她拿在手上,“我送不成你,你路上多加小心。”阿桃拿了塊糕點塞進許晏知嘴裏,她含糊不清的說:“那我進宮了,跟老頭報個平安。”


    顧月笙見她行動匆匆不由一笑,卻沒說什麽,隻是笑著搖搖頭,望著她的背影逐漸消失在眼前。說完全放心是假的,京城雖是富貴地也是驚險地,今後的事誰都說不清楚,也就隻能盼著許宴知能平平安安逢凶化吉。


    “許宴知!”


    許宴知頓步,回頭一看,是沈玉林。


    “日頭冷,一會下了朝去喝溫酒?”


    許宴知搖頭,“不了,我有事要忙。”


    沈玉林奇了,“自你回京,就屬你最清閑,你有什麽事忙?”


    許宴知一攤手,笑著:“一會上朝你就知道了。”


    許宴知習慣了跟謝辭他們在朝堂上交頭接耳,聽他們文武官員互諷,謝辭撞撞她的肩,“誒,你為什麽不去喝酒?”


    “不是說了嗎,我有事要忙。”


    謝辭狐疑的看她一眼,“不信。”


    “不信去死。”許宴知沒好氣。


    李忠明悄聲說:“你說說唄,什麽事兒?”


    “我——”她剛要說話。


    “趙亓今日問斬,許宴知......張韓勝你們倆監斬吧。”靳玄禮一番話說的輕描淡寫,眾人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許宴知一挑眉瞥一眼張韓勝,不緊不慢開口:“臣謹遵聖意”


    靳玄禮一直未提及如何處置趙亓,甚至有意忽略,如今突然下旨讓眾人措不及防。張韓勝眼中欣喜連忙回應,聲音微微顫著想必十分激動。許宴知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又移開目光到柯相身上。


    許宴知的目光直白且毫不掩飾,柯相察覺,神色未變泰然自若的回視,好似一切都與他無關。許宴知微微勾勾嘴角,好整以暇的意味,朝他輕輕頷首。柯相同樣淺笑頷首,官服稱的他風骨雅正,一副高潔明相的模樣,兩鬢斑白清風道骨一雙眸中將百姓天下收納其中,好一個為國為民的忠臣!


    道貌岸然。


    許宴知慢慢收回目光,嘴角似有若無的勾著諷意,或許早些年他的確能稱得上忠君為國,可惜為了權力做了多少醃臢事兒也隻有他自己清楚。


    人尚有功過,但過蓋過了功,就稱不上是好人。


    “柯相,太後壽辰將近,你的字太後一向欣賞,還勞煩你為母後謄寫心經。”靳玄禮再次開口,含笑望著柯相。


    “既為太後,何談勞煩。”柯相風雲未動,一副好神色。


    許宴知抬眸隻一瞬望向靳玄禮又匆匆低下頭權當無事發生。柯相在朝中自成一派,被太後視為眼中釘肉中刺,讓他給太後謄寫心經,誰都不舒坦。


    是雙方都覺得折辱的程度。


    許宴知低著頭,肩膀微微發抖,謝辭湊過來悄聲問她:“你笑什麽?監個斬把你高興成這樣?”


    許宴知漸漸收斂笑意,一本正經:“今日天寒,宜監斬。”


    下朝時柯相走過不輕不重望一眼許宴知,她理理官袍坦蕩回望。謝辭搭上她的肩,“你真不去喝酒了?要不我們等等你?”


    許宴知擺擺手,“不必等我,你們盡興就是。”


    謝辭故作傷心,“誒喲,許大人不在我們如何能盡興。”


    李忠明也配合他,歎氣搖頭,“哎,許大人事務繁忙,我等不該叨擾許大人的。”


    許宴知好笑,給了他們一人一腳,“別賤。”


    沈玉林默默開口,“沒有許大人在場的酒都是不好喝的。”


    許宴知抬手就是一拳,“做什麽要學他們。”


    幾人說笑著出宮,宮門口卻見張韓勝在等著,他見了許宴知這才迎過來,“許大人,聖上隻說今日監斬,那咱們幾時監斬合適?”


    許宴知點點頭跟謝辭他們道別,說:“張大人說了算,下官哪能做主?”


    張韓勝笑起來,“自然是越快越好,”他留意著許宴知的神情,“我們越早監斬完得的清閑就越多。”


    許宴知也跟著笑笑,“既然大人這麽說,那下官聽大人的就是,用過午膳後咱們刑場見。”


    張韓勝攔她,“許大人還要回府用膳嗎?這多麻煩,若許大人不嫌棄,我請許大人去酒樓吃,吃完就直接去刑場,也省得許大人來回折騰。”


    許宴知知道他心思,隻是笑笑,“既然如此,張大人破費了。”


    “哪裏哪裏。”


    許宴知吃的不緊不慢,反觀張韓勝沒吃多少,隻是簡單動了動筷,見他如此心急許宴知便隨了他的意,放了碗筷。


    畢竟,上趕著送死的人不多了。


    刑場。


    “死囚趙亓,可還有事要交代?”許宴知似笑非笑盯著跪在地上的趙亓。


    張韓勝一僵,趕緊開口:“許大人何必多此一舉,一個死刑犯罷了,還能交代什麽。”


    趙亓重重磕了個頭,“罪民要告發張韓勝張大人,這一切都是他指使罪民做的。”


    張韓勝激動大罵,“你個死刑犯瞎說什麽?本官豈是你能隨意攀汙的?來人!給我立刻行刑!”


    周圍的官兵要動身,許宴知緩緩一抬手,他們便停住。


    她蹙眉,“趙亓,說話可要有證據,張大人乃朝廷命官,你可要想清楚了。”


    “許大人,你不必聽他胡言亂語!”


    “罪民曾得到過刻有張大人字的玉佩。”


    張韓勝急道:“我的玉佩早就丟了,誰知道被誰偷去了。”


    “就是罪民從大人身上偷的,若真如大人所說早就被人偷了,那誰會將贓物戴在自己身上?”


    “是啊,張大人,趙亓說的也有道理。”許宴知適當開口。


    “本官怎知他為何會戴在身上?反正本官的玉佩就是早就丟了,休想以此事汙蔑我!”


    許宴知輕笑,“趙亓,汙蔑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罪民見過他,就是張大人!”趙亓又是一磕頭。


    張韓勝徹底慌了神,指著他,“你胡說!我每次都帶著麵罩,你怎麽可能見過我!”


    “原來如此,張大人,原來你每次都著麵罩啊。”許宴知一字一句的說。


    張韓勝猛然反應過來,去看許宴知,卻見她笑眯眯的盯著自己,突然驚得一身冷汗,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他猛地去奪劊子手的刀。


    劊子手的刀輕易不會離手,張韓勝搶不過反被推倒在地,周圍官兵圍過來將他壓製住。


    “押入大,理,寺。”許宴知語氣輕緩但咬字極重。


    “許宴知!是你害我!”張韓勝不甘心的朝她大喊。


    許宴知一聲哼笑,“是下官讓你去指使趙亓私鑄銅錢的嗎?自己作繭自縛這‘害’字從何說起?張大人給下官扣的帽子,下官可擔不起。”


    “帶走。”許宴知不再給他任何眼神,她一抬手,台上的劊子手點點頭,喝了酒噴在刀上,手起刀落,趙亓人頭落地。


    事情辦妥了,許宴知鬆懈下來,從刑場退出去。卻不料剛出刑場就有馬車攔她,沈玉寒的清脆聲音傳來,“宴知哥哥結束了?走吧,大家都還等著呢。”


    許宴知下意識搖頭道:“說了不必等我,你怎麽來了?”


    謝辭冒出頭來,“要不是看你一個人太孤單,我們才不來等你。”


    沈玉林說:“我方才怎麽看到張大人被押了?發生什麽事了?押去哪?你現在就要去審嗎?”


    許宴知朝謝辭方向揚揚下巴,“趙亓指認他是幕後主使,押入大理寺了,至於是不是現在審,我也沒想好。”


    許宴知原本是想趁熱打鐵審一審張韓勝,但又想到張韓勝此刻情緒激動怕是不會輕易開口,倒不如晾他一晾,平靜了反而好開口。


    李忠明哈哈一笑,“這麽巧,監斬的時候指認,不會是你指使趙亓這麽做的吧?”


    許宴知承認,“對啊,是我指使的。”


    謝辭嗤笑,“忒損。”


    沈玉林又說:“不必想了,要審也不急於一時,大理寺看守甚緊,不會有事的,你倒不如歇一歇,跟我們喝酒去。”


    “我可沒忙多久,這就要歇了。”嘴上這麽說許宴知已經撩袍上馬車了。


    她環視一周,“得,就我還穿著官袍。”


    沈玉寒輕笑,“不妨事,包間裏喝,到時差人給你送來換的衣服就是。”


    李忠明說:“謝辭說你師兄來了,要不叫上他一同去吧,大家也認識認識。”


    許宴知搖搖頭,“他一早就回了。”


    “這麽急?”謝辭問道。


    “估計是老頭催的緊吧,下次吧,等他下次來我邀你們一起。”


    沈玉寒又問,“宴知哥哥,此事你不用去麵聖嗎?”


    她隻是笑,沒言語。


    沈玉寒心中明了,“原是宴知哥哥與聖上一同謀劃的。”


    謝辭插話,“不說這些事了,誒,你到底哪日生辰?我盼這頓飯好幾日了。”


    “後日,後日。”


    “謝辭,你給許宴知準備生辰禮了嗎?”沈玉林調侃。


    “怕什麽,謝辭已經準備好吃我們的剩飯了。”李忠明哈哈直樂。


    謝辭拳頭襲來,李忠明躲過,許宴知佯歎一聲,“誒,謝辭你看看,這可都是他們說的啊,跟我沒關係。”


    “什麽跟你沒關係,就是你起的頭。”謝辭的拳頭這次向她打過來。


    許宴知沒躲,左右他也不會用力。她誇張的捂著手臂,“打人了,謝辭打人了。”


    “訛人啊你,許宴知,看我不打死你。”


    “吾兒叛逆,傷透吾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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