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宴知在蘇州陪薑茂成過完壽辰便提前與謝辭一道返回京城。


    謝辭一路閑不住,許宴知同他鬧騰得厲害,最後許昌茗就讓他倆慢慢鬧著回京城,他先一步回京。


    “哦豁,你爹嫌棄你了。”


    “是嫌棄我倆,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許宴知斜他一眼。


    謝辭身子一倒,用手枕著腦袋,“你還沒同我說過呢,當時你和洪辰溪進了匪窩發生什麽事了沒有?”


    許宴知當即道:“沒有。”


    謝辭狐疑,“真的假的?我聽小侯爺說他們攻進去時匪窩裏好像在辦喜事,誒,你說說唄,誰和誰的喜事?”


    許宴知眉頭微蹙:“你問這個做什麽?”


    “我聽說範旗方還有個妹妹,是你和他妹妹成親還是洪辰溪同她成親?”


    “你還挺會猜。”


    “那不然呢?總不能是你和範旗方成親吧?”


    “……”許宴知一噎,半晌沒吭聲。


    謝辭因為這一陣沉默驚得坐起身來,“不是,真的假的?範旗方要跟你成親?他他他……他好男色啊?”


    緊接著就是一陣能掀翻車頂的笑聲,謝辭笑得前俯後仰,“你真和他成親啊?難怪這麽久了你提都不提,哈哈哈哈哈……”


    許宴知沒好氣的踹他一腳,“行了吧你,一會兒別笑過氣去。”


    謝辭勉強壓住笑意,但接下來的途中謝辭喝水時能笑出來,在街上閑逛時也會突然笑出來,就連在飯館裏吃著吃著也能笑出來。


    許宴知捏捏眉心,“早知道我就不救你了。”


    “哈哈哈……別啊,你不救我我還怎麽知道你會和範旗方成親?”


    “不是,有這麽好笑嗎?我朝好男風又不是什麽稀罕事。”


    謝辭搭著她的肩,“這麽跟你說吧,我朝雖有男風之好但我還從來沒有遇到過,我也隻是在卷宗書籍上見到過,我是真不敢想一個男人說要娶我是何場景,你是我身邊第一個被男人喜歡的男人。”


    “話是這麽說,但畢竟這是人家的取向,你總不能歧視,這世上情愛又並未局限男女。”許宴知說。


    謝辭點點頭,“道理是這麽個道理,我還是覺得有些別扭,你呢?你當時就不別扭嗎?”


    許宴知大方承認,“別扭自然是別扭,我又並無男風之好,但總不能因為範旗方好男色就對他說三道四,世間情字複雜各有各有的選擇罷了,我雖不喜男色但也不好阻礙旁人,我能理解隻是不能接受自己也如此。”


    他一聳肩,道:“說的也是。”


    謝辭夾菜的手又頓了頓,“你不對勁啊?你怎的男女都不喜歡?”


    許宴知嘴裏的湯差點被他這番話激得吐出來,她幽怨的盯著謝辭,“你放什麽狗屁呢?”


    “嘖,說話真不文雅。”謝辭聞言做嫌棄狀。


    “文雅你二大爺,謝狗你裝什麽裝。”


    謝辭一本正經地拍拍許宴知的肩,“誒,話也不能這麽說,你自己想想是不是這麽回事?你既不好男風,又沒個心儀的姑娘,你說你是不是男女都不喜歡?”


    “呸,吃你的飯吧,一桌子菜還堵不住你的嘴。”


    偏生謝辭還賤嗖嗖的往前湊,“你不會要出家吧?斷情絕愛的那種?”


    許宴知沒忍住照著他肩頭就是一拳,“滾啊。”


    謝辭一撇嘴,“喲,惱羞成怒了嘿。”


    許宴知突然放下筷子,笑盈盈的看著他,“謝辭,你還記得當初在萬佛寺嗎?”


    謝辭的笑容瞬間凝固,“許大爺,我錯了。”


    許宴知已經扯上他的衣袖,“謝辭哥哥怎麽會錯?是我錯了,是我沒跟謝辭哥哥說清楚,我哪裏是不好男色呢?我分明就是中意謝辭哥哥你呢。”


    謝辭一個激靈,咬牙切齒的扒開許宴知緊緊攥著他衣袖的手,“算你狠啊許宴知,這種話你都能說得出來。”


    許宴知依舊在笑,她大抵也被這番話惡心到這笑意中便帶了不少勉強,“怎麽會說不出呢?為了惡心你我什麽話都能說。”


    這番話可謂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倆人都膈應。


    許宴知是吃不下去了,踢了踢他,“走了,照這麽個速度什麽時候才回得了京?”


    謝辭撇嘴,“沒吃飽呢。”


    “你還能吃下麽?”


    “……”謝辭默了默,“算了算了,走吧。”


    謝辭一邊走一邊抱怨,“早知道我就不犯賤了,這下好了,咱倆都膈應。”


    “你也知道你賤呢?”


    “你別管。”


    ……


    禦書房。


    “去蘇州這一趟如何?”


    許宴知吃著茶點,“還成。”


    靳玄禮翻著奏折,“大理寺上報的那個蘇州潘偉琤的案子,你可有參與?”


    許宴知點頭,“有,但不多,主要都是謝辭在查,我不過是幫了些忙。”


    “謝辭這個案子辦的不錯,朕會看著給他賞賜的。”


    許宴知問他:“今年的豐京節你是如何過的?”


    “朕帶著政兒和嘉禾微服私訪了一趟,政兒親手給朕做了個糖人,嘉禾放了荷花燈。”


    許宴知眉頭一挑,“那還不錯啊,挺愜意。”


    靳玄禮唇角一勾,“自是沒有你愜意,蘇州的風景別具一格,朕都怕你去而不返。”


    他停頓一瞬,又道:“喬賦笙今年是同朕過的節,他一人在京府中孤獨,朕便把他叫進宮來一同過節了,那夜私訪他也在。”


    許宴知指尖微滯,後捏著茶點繼續送入口中,她道:“他親眷皆在關外駐守,一人在京確實孤單,聖上念及交情叫上他一起也無可厚非,左右我是斷不會同他過多接觸,隻能由你多照應照應。”


    靳玄禮輕笑,“朕同你說也不是想讓你同他接觸,隻是告訴你他的近況罷了,畢竟朕與你們二人幼時的情誼不假,真要說不管不顧也說不過去。”


    許宴知撚了撚指尖的碎渣,“聖上說的是,我雖不同他接觸但過往情誼不假,日後就算不念及舊情也會念及同僚之情,他若有事我自是不會袖手旁觀。”


    靳玄禮察覺她話中生硬,他緩了緩口吻又道:“你想多了,朕並非說你不顧舊情,朕隻是同你隨口一說罷了。”


    許宴知垂下眼,輕拂掉手上的碎沫,她半晌沒吭聲隻是端起一旁的茶水喝著,她眸中倒映著微瀾的茶水,後唇角勾起嘲諷弧度,“聖上是覺得我太無情了嗎?”


    靳玄禮一滯,將奏折放到一邊,他看向許宴知:“朕沒有任何立場覺得你如何。”


    “朕也不會覺得你如何。”


    說到底,造成許宴知和喬賦笙淪為這般田地的人正是靳玄禮,倘若許宴知未入朝為官,他二人的局麵也不會如此。


    “朕是擔心你會怪朕。”


    許宴知放了茶盞,輕笑道:“聖上多慮了,臣豈敢怪聖上。”


    “你生氣僅僅是因為朕提了喬賦笙麽?”


    許宴知起身行禮,“臣不敢。”


    靳玄禮走下高台,走至她跟前壓下她拱起的手,“朕沒有試探你的意思,朕知道你一旦做下決定就不會輕易改變,朕從沒懷疑過你。”


    禦書房內的氣氛凝滯,不同於上一次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吵,他二人眼下的局麵更為嚴峻,李公公在一旁聽的冷汗直冒,生怕他二人中有一人衝動都會造成難以收場的結果。


    “臣明白聖上無人可用才會出此下策讓臣進宮,臣對此並無怨言也更不會因此怪罪聖上,臣與喬賦笙之間已然做出了選擇,聖上不必擔憂臣會心軟誤了大事,臣既選擇了為官就不會再回頭考慮兒女私情,聖上大可不必用喬賦笙來試探臣的決心。”


    “宴知,你誤會朕了,朕從未覺得你會因喬賦笙而改變為官心意的,朕隻是覺得讓你知道他情況不錯總比你對他愧疚愈濃要好。”


    李公公上前連忙開口:“許大人,你真的誤會聖上了,聖上對大人的信任那可是有目共睹的,聖上從未懷疑試探過大人。”


    李公公急得滿頭大汗,眼下許宴知也說不清是個什麽態度,隻見她神色淡淡不喜不怒實在難解此時氣氛。


    “聖上,太子殿下求見。”


    李公公眼眸一亮,“快,快讓太子殿下進來,許大人正巧在呢。”


    “兒臣給父皇請安。”靳玄政自踏進禦書房之時就察覺氣氛不對,他雖年紀小但人精兒似的看得明白。


    他直直朝著許宴知走去,抱著她的腿奶聲奶氣的說:“宴知你回來了,孤好久都沒見到你了。”


    許宴知看了看那小人精兒的臉,輕歎了歎彎腰將他抱起,“小殿下怎麽來了?”


    靳玄政摟上她的脖頸,趴在她肩上用腦袋蹭了蹭,低低的說:“宴知,孤很想你,父皇也念了你好幾回呢。”


    他又耍賴似的扭了扭身子,“孤這般模樣宴知可不許同旁人說,孤也是要顏麵的。”


    許宴知失笑,故意逗他:“小殿下哪般模樣?我可聽不明白呢。”


    靳玄政小臉一紅,“宴知又逗孤。”


    許宴知又豈會不明白靳玄政的意思,她自是不好再讓局麵僵著,她朝靳玄禮道:“你那對薄胎玉雕纏紋的茶盞,給我。”


    靳玄禮嗤笑,“成,朕讓李福德給你包好了送到你府上。”


    李公公也笑眯了眼,暗自鬆了口氣,道:“誒,咱家這就去給許大人準備好。”


    “宴知不氣了嗎?”


    許宴知刮刮靳玄政的小鼻梁,“看在小殿下的麵子上不氣了。”


    “朕還記得上一次你與朕真的吵架還是你一心覺得是朕偷偷拿了你的東西。”


    許宴知一聳肩,“實不相瞞,我現在也覺得就是你拿的。”


    “朕拿你的東西有何用?”


    “反正我就覺得是你。”


    ……


    許宴知回京的第二日魏堇便登門相請。


    許宴知也沒料到魏堇會來,“魏統領可有何事?”


    魏堇抿了抿唇還是決定說出口,“許大人未免有些過河拆橋,王爺都答應你在戰場上指點指點小侯爺了,如今事情結了許大人竟是一點都不放在心上。”


    莫名被指控過河拆橋的許宴知有些懵,在她印象中的魏堇雖對自己不會有太差的態度但也談不上態度好,更傾向於平淡。


    “是王爺讓魏統領來的?”


    魏堇有些不自然,“王爺沒讓我來,是我自己要來的。”


    “魏統領是想讓我去拜訪拜訪王爺?”


    魏堇抱著手,“許大人難道不應該去嗎?”


    許宴知挑眉,好笑道:“成,等那日有空我親自去拜訪拜訪王爺。”


    “隻是魏統領可否告知一二其中緣由?”


    魏堇有些難為情,猶豫片刻還是說:“王爺自回京後除了練武就是處理政事,我們都是粗人與王爺說話定是說不到根本,王爺在京城都沒什麽能說話之人,你算一個。”


    許宴知一愣繼而笑問:“魏統領難道不認為我與王爺的立場不該如此嗎?”


    魏堇輕嗤,“王爺都不拿你當敵人,我等自是也不會。”


    “成,魏統領既如此坦誠我也不同你客氣了,你說這事我會放在心上,我也不瞞你,眼下我在都察院確實堆了些公務,我處理完就去拜訪王爺。”


    魏堇蹙眉:“許大人說話可算話?”


    “自然算話。”


    她又補充道:“我若沒去,魏統領大可來罵我過河拆橋,說話不算數。”


    “那成吧,”魏堇又想到了什麽,“我來找你此事你須得保密,不能讓王爺知道。”


    “魏統領對王爺當真是用心良苦。”


    “你不用奉承我,你隻要答應我說的就是。”


    她笑,“放心,我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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