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山時洪辰溪始終和薑鳶一道,下了山二人才分開。


    回去的路上許宴知悄聲對黎仲舒道:“瞧見沒?人家不是斷袖。”


    黎仲舒摸摸下巴,眯眼審視洪臣溪背影,“瞧著他和那薑姑娘相談甚歡,的確不像對女子不感興趣。”


    “莫不是我想錯了?”


    許宴知不知從哪尋來一根手臂長沒有任何多餘分叉的樹枝,隔著半步用樹枝去戳黎仲舒後腰,“沒實證少來唬我,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黎仲舒撇嘴,“這不是得你自己去證實嗎?我提醒你還提醒錯了?”


    “嘖,你也不想想有多嚇人,”許宴知又戳他一下,“我拿他當兄弟,他拿我當情人,這算什麽事?”


    “最好是你猜錯了。”


    黎仲舒拍拍衣袖一咬牙,“等著,我也不猜了,我直接去問,”他快步走上前搭上洪辰溪肩膀,將李忠明推到一邊,“去去去,換你陪渡危玩去,他那破樹枝煩死了。”


    李忠明莫名其妙,停在原地等許宴知走上前來,還不等他開口便被樹枝一戳肚子,“……”


    許宴知一臉無辜,“走啊。”


    李忠明一掃她手裏的樹枝,“從哪撿的?”


    “就在山上。”


    “給我玩玩。”


    “不給,自己撿去。”


    “小氣,”李忠明順手折了路邊的花枝,然後轉頭插在許宴知發間,“我跟你說個事兒啊,那幾個和薑姑娘一起來的姑娘都是大戶人家的,你也老大不小了,多上點心。”


    許宴知一言不發的用樹枝戳他。


    “這京中貴女何其之多,你就沒一個喜歡的?”


    “那就算貴女不喜歡,尋常人家的女子也行啊。”


    許宴知沒言語,繼續戳他。


    “別到時候我都有了第二個孩子你都還是沒成家,你成了家我們也能放心些。”


    “再生個孩子,這樣多好。”


    許宴知手沒停過,一不小心沒收住力,樹枝在李忠明後腰將他杵了個踉蹌,她連忙將樹枝收到身後,“哎呀。”


    李忠明差點沒站穩,“……”


    “你有點煩了。”


    許宴知麵不紅心不跳,一張口就是裝可憐,“我這不是好久沒摸劍了嘛。”


    “劍和刀都用不了,那我隻能玩玩樹枝了。”


    李忠明一噎,還不等他湧上傷感肚子又被樹枝一戳,隻見許宴知笑得人畜無害,又連著戳他幾下,“你這肚子可真硬。”


    李忠明:“……能不能把你這破樹枝給扔了?”


    許宴知繼續裝:“這是我的劍,哪裏是破樹枝。”


    李忠明又想到此後許宴知都不能握刀用劍,剛要難過就又被她用樹枝一戳,把難過又給戳沒了。


    如此反複幾次,李忠明終於後知後覺,“你故意的是吧?”


    “哪有。”


    “你就是故意的。”


    “沒有。”


    ……


    他二人落在後麵玩鬧,笑聲時不時傳到前麵來,洪臣溪聽著唇角也慢慢染上笑意。


    黎仲舒沒什麽心思笑,他閑扯一陣終於找到機會開口詢問,“你和那薑鳶……”


    洪辰溪笑意稍淡,“我與她不是良配。”


    黎仲舒摸摸鼻尖,又問:“那你可有中意的?”


    洪辰溪望他一眼,平淡道:“沒有。”


    黎仲舒幹笑一聲,“那什麽,我夫人手帕交不少,你說說你喜歡什麽樣的,沒準我夫人真有認識合適的。”


    洪辰溪停頓片刻,說:“我喜歡安靜的,性子溫良,柔和的女子。”


    黎仲舒眼皮一跳,不由腹誹:還好,和許宴知一點邊都不沾。


    黎仲舒暗自鬆了口氣,笑了,“原來你喜歡這樣的女子,放心,我讓我夫人幫你留意留意。”


    洪辰溪淡淡一笑,“那就有勞夫人費心了。”


    “嗐,都是小事,別客氣。”


    黎仲舒徹底卸了試探和緊繃,他回頭看一眼正用樹枝“交鋒”的二人,“我說你們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麽幼稚。”


    “再鬧一會兒回去天都黑了。”


    李忠明把樹枝一扔,“就是,多大的人了還像小孩子一樣玩兒。”


    許宴知“嘁”一聲,樹枝沒舍得扔依舊拿在手裏,她快步走上前擠進他二人之間,“你們倆聊什麽呢?”


    黎仲舒笑道:“聊他喜歡什麽樣的女子。”


    許宴知極快的和他對視一眼,眉頭一挑,尾音拉長,“哦~”


    洪辰溪笑而不語。


    李忠明搭上黎仲舒的肩,“餓了,回去吃什麽?”


    許宴知:“炸肉丸子。”


    黎仲舒:“紅燒肉。”


    三人正討論著,洪辰溪遞過一方錦帕,“樹枝有泥,擦擦手。”


    許宴知順手接過,繼續道:“蝦餃也不錯,還有翡翠肉。”


    李忠明笑她:“你說的全是肉菜,你這麽愛吃肉怎的不見長胖?你都吃到誰肚子裏去了?”


    黎仲舒哈哈一笑,“她在雲清學宮就這樣,偷吃了不少山雞就是不見胖,後來我師父都懷疑那些山雞是另一個胖胖的師弟偷吃的。”


    “渡危,你不會還在長身體吧?”


    “瞎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嘁,這可說不準。”


    ……


    翌日,都察院。


    屋外涼風蕭瑟,院中的樹枝葉漸黃,隨風沙沙作響。


    張戩端來熱茶,將批閱好的奏本歸整到一處,“大人,天氣涼了,你記得添衣。”


    許宴知沒抬頭應一聲,“冬製的官衣今年讓尚衣局新做,回頭我再添些銀子,做厚實一些。”


    張戩連忙道:“怎麽能讓大人再貼錢,院裏發的冬製官衣足夠保暖了。”


    許宴知輕嗤,“往年一個個凍得鼻涕橫流的,這叫足夠保暖了?”


    “都察院用於製衣的銀兩有限,我便再添一些,將官衣做厚也耐穿些。”


    “可大人豈不破費了?”


    她笑:“我難不成是指著朝廷俸祿過活的?”


    “別瞎擔心。”


    張戩撓撓頭,“知道了大人,屬下這就跑一趟尚衣局。”


    “去的時候避著些人,讓尚衣局用些巧思內裏做厚外麵瞧著和往常無異,不用擔心銀兩,回頭我會差人送過去,讓他們用好料子。”


    “叮囑尚衣局的嘴嚴一些,莫要透出去。”


    張戩沒明白,“大人,這是為何?”


    “添銀製衣是我個人所為,若傳出去讓各部的官員都不好做,難不成都要像我一樣貼銀子?”


    “鬧不好會引起各部底下人的不滿,那都察院不就成了眾矢之的?”


    張戩一拍腦門,恍然大悟,“知道了大人,屬下會注意的。”


    “那屬下去了。”


    張戩剛出去付白就抱著公文進來了,“大人,外頭有人傳信,說請你走一趟。”


    “什麽事?”


    付白放下公文,“那人是小廝打扮,瞧著像是富貴人家的小廝,隻是料子不是京城常見的,屬下沒什麽見識看不出具體是什麽衣料。”


    許宴知頓一下,“讓他進來。”


    片刻後小廝被帶進來,“撲通”一聲跪下,“大人,我家小姐被人為難,還望大人念及……念及……”


    小廝話沒說完許宴知便知曉了他的意思,“出什麽事了?”


    “小姐帶著小公子和小小姐上街遊逛,不知何處來的登徒子非說小小姐撞了他,小姐報了官本是有理有據,可那衙門裏的人卻黑白不分。”


    “小姐說出家世,豈料那人直言不認識,無奈之下小姐隻好讓我來請大人出麵。”


    許宴知將腰牌解下,“拿著我的腰牌去衙門,若還不信,讓他親自來都察院見我。”


    小廝接過腰牌連連鞠躬,“謝大人,謝大人,我這就去。”


    付白從旁看著小廝急忙跑出去的背影,“大人,這是老宅那邊的人嗎?”


    “要不要屬下去一趟?”


    許宴知懶懶開口:“若連我的腰牌都不認識,他這官也當到頭了。”


    她又靜一瞬,說:“你去一趟,去打探打探找麻煩的那人是誰。”


    “是,大人。”


    下值後許宴知應約與同僚喝酒相談,半醉時回府,天色已晚。


    堂中燭火通明,坐齊了人等她。


    阿桃迎上去攙扶,低聲說:“我勸過了,他們不聽非要等你回來,怕是有事要同你說。”


    “你醉了幾分?還聽得進嗎?”


    許宴知拍拍她的手,“幫我煮碗醒酒湯吧。”


    “好。”


    阿桃退出去,許卿歌率先開口,“今日之事多謝你了,實在是那狂徒和衙門的聯合起來欺人太甚,本也不想叨擾你的。”


    許北溟緊接著道:“我們商量過,還是不住在你府上了,免得會給你惹出事來。”


    許宴知眉心纏繞酒氣,眼底微潤不大清明,但話卻是聽得一清二楚,她沒急著開口,坐下喝了口茶。


    “要不住從一開始就該不住,如今住了兩日又要走,我府上也不是什麽人都能來的。”


    察覺口吻太強硬,她緩和幾分,“你們來我府上的消息,京中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大多也都知道了,既要顧及顏麵,那如今走算怎麽回事?”


    “傳出去還以為是我趕你們走。”


    她看向許卿歌和躲在其身後隻冒出一個腦袋的許芳華,“今日之日本不是你們的錯,說白了也是我職責所在,談不上叨擾。”


    “要住就安心住,顧慮太多畏首畏尾反而失了大家風範,我也沒你們想的那般小氣。”


    許芳華眨眨眼和許宴知對上視線,不由一個哆嗦把腦袋縮回去繼續躲在許卿歌身後。


    許宴知慢悠悠道:“安心住吧,我不會趕你們走。”


    “看在我爹的麵子上,我還不至於全然不認親眷。”


    “隻是莫奢求我會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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