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暫時不能修改,不影響後續劇情。)


    意識回歸現實。


    裴知南深深呼出一口氣,身上因為誓言而出現的種種束縛消失得幹幹淨淨,這方神魂天地,也不再是囚禁她的牢籠。


    隱隱出現清脆的聲響,蒼藍的弧光在裴知南的狐尾上纏繞,似乎是解開了她身上所有的無形枷鎖。


    她的身形也陡然發生變化,從一個小豆丁又成了那個傾國傾城的絕世妖女。


    那些妖族準備的海量恢複神魂之力的諸多稀珍,此刻反倒成了她的養分,使其氣勢不斷不斷地上升。


    體內湧動的血脈也將其的本能徹底釋放出來,身後狐尾膨脹,閃耀金光,好似暴風卷起萬千雲浪遮蔽天穹。


    直接壓過了不遠處妖皇非衣腳下的那隻妖狐,比其多了一股神聖不可侵犯的宏偉威嚴。


    非衣那張風輕雲淡的麵孔上,也是出現了幾分詫異,接著多了一層似有雷霆閃爍的陰雲。


    裴知南氣勢不斷攀升,她的氣勢卻漸漸跌落。


    “你竟膽敢這般動手腳!”


    以她的境界與閱曆,當即是分辨出了自己腦中發生變化的那片記憶!可偏偏她如今隻是一縷殘魂,做不了任何補救的措施。


    【夢覺】這等神通,說是神佛之術也並無偏頗,雖說限製極其之大,隻能為他人施展,必須是二者共同曆經的過往,而且也無法更改結局,隻能以蝴蝶之翅,扇動一縷微風。


    但其逆天改命之能在修行界仍舊是絕無僅有的一種。


    再有限製,一個字的偏差,就有可能讓結局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此等偉力隻應仙神可有!


    或許正是因此,才讓這等神通的血脈一一滅絕,僅僅是留下了那顆毫無生機的石胎。


    也正是因為這個神通,她才那般耗費無數精力資源,甚至不惜自己的精血與血肉精華,將那個石胎哺育成裴知南。


    此等血脈與肉身天賦,放眼整個妖族曆史,也絕無僅有!


    不然以她妖皇之身如何能看得上這樣的一副軀殼?她也深知這等天賦神通極其難以覺醒,可能窮其一生也未必可行。


    隻要有一絲希望,就足夠她壓上一切!


    可如今,局麵卻已經不是她所能掌控的了。


    甚至她不曾放在眼裏的裴知南,此刻也未將自己放在眼裏,無視著她的威脅,徑直彎身抱起那個氣息虛弱的男人。


    語氣冷淡依舊。


    “李清明,你這個蠢貨!”


    其實,裴知南從不是一個遇到絕境和困難就坐以待斃的人,可年幼之時的風雪早就將她與那座城一同埋葬。


    以至於她的神魂世界,也都是這座隻有風雪的荒城。


    她已孤零零在此,熬過了萬年之久的時光。


    直至諸多重重的發生,才讓她的一顆心漸漸破開外頭堅硬的外殼,使得裏頭那稚嫩鮮活的心髒又慢慢活潑起來。


    因為李清明,她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到了太多太多她未有過的溫暖。


    過往那些曆曆幕幕,她也分不清真假。


    可這些時日以來的種種,卻讓她的黑白世界多了淡淡的彩光。


    不顧自己所言真假,他便能夠為了小家夥,將整條命拋之腦後。


    即便與自己水火不容,也一路追到了這來,縱使她那般打罵,以性命相逼也不肯離去……


    方才更是義無反顧地對上她曾經害怕不已的女人。


    裴知南不知道李清明對自己是否有什麽所謂的愛戀之情,或者又能有多少,但她能確定——李清明對我,也是有幾分在意的吧?


    這般,便也是足夠了。


    足夠讓裴知南愈加堅定自己的信念。


    此時此刻,神魂世界的雪也開始消融。


    這些雪本就不是真實的雪,隻是裴知南過往所受的傷痕。


    她抱著李清明,一如那時李清明抱著她。


    將昏迷不醒的李清明護在懷中,裴知南這才放下心來,抬頭望向眼前的‘娘親’。


    “害得我家相公受了傷,”


    “娘親你且該朝他賠罪才是。”


    神魂世界中,肉身的修為反而成了次要,以神為先。


    除去某些特殊體質或是遭逢奇遇之外,神道一途,皆是始於碎嬰化神之際。


    僅剩一縷殘魂的妖皇非衣,縱使手段再高深莫測,也無力在這神魂世界翻江倒海,隻因曾經定下的盟約,在天地規則的見證下,在二者之間連起了不可切割的鏈鎖。


    自她出現開始,就一點點在裴知南手中接過這片神魂世界的掌控權,待權柄交替之際,她也就成了這副身軀的新主人。


    卻因【夢覺】神通,盟約內容產生更改。


    裴知南同樣是答應冰封萬載以待她回歸,卻未曾許諾將自己的身軀交付,非衣知曉卻也不在意。


    誰能贏得過她妖皇非衣?


    更何況……裴知南如何能有反抗自己的勇氣?


    即便是在剛剛察覺此中變化的時候,她還是這般認為,此時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這個經由她已自己血肉精華哺育,名義上是為妖族皇女的妖,不僅是有了違逆自己的勇氣,甚至是以著近似蔑視的居高臨下的姿態,來命令自己。


    無疑是種莫大的屈辱。


    在這種時候,任何言語都是累贅。


    腳下妖狐昂首,張開那布滿利齒的尖嘴,像是一道吞噬所有的黑洞。


    緩慢旋轉中,一股獨似魔如妖氣息眨眼間凝聚,在她周身出現了一個一個同樣旋轉的墨影。


    就像是狼毫筆尖沾墨,在宣紙上畫下粗獷潦草的線條,好似塗鴉。


    可那一筆一勾中,卻盡是無窮盡的殺機,魔意流轉間,仿佛能將周遭所有生機吞噬幹淨。


    寂靜的雪夜下,寒風滾滾,落雪忽然又變得紛紛揚揚。


    一道一道的龐大棺槨經由旋渦露出一角,進而整個懸浮豎立在半空。


    表麵黑霧繚繞,似有鬼影在中閃爍穿梭,隱隱有刺耳尖銳的嘶嘶聲發出,好似嬉笑又如悲鳴。


    裴知南沒有去阻止這一切,也無力阻止。


    她與非衣之間的命運,在她誕生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無非隻是最後誰活下來的區別。


    曾經的她並不排斥這個稱得上是既定的結局,因為在這世上她沒有任何貪戀的人與事。


    但如今,她有了太多太多的不舍與貪戀。


    從一開始生出抗爭的念頭,到之後再猶豫中選擇放棄,成全李清明……再至此時的堅決。


    正如同她身形從稚嫩到成熟的變化,裴知南的心神似是也經曆了這般的變化。


    與此同時,一隻一隻通體漆黑的妖物自棺槨內爬出。


    若是小家夥在,定能一眼認出這些都是她在家中的那些朋友,也是妖皇非衣生前的手下猛將。


    生有六眼,背有雙翼的妖馬……


    胸生一張滿是利齒的大嘴,四肢扭曲的無麵巨人……


    諸多氣息凶厲的大妖,漸漸飄滿了半空,與她與李清明被斬妖司眾人圍捕那幕何其相似。


    隻是變成了她護著他,而他們所需要麵對的人也換成了那個女人。


    吼!


    震天撼地的獸吼聲響起,是非衣腳下那隻妖狐法相。


    這一聲嘶吼,將風雪都震成了虛無。


    也發起了衝鋒的號角,半空中的那些大妖紛紛朝著裴知南發起攻勢,未給她留下任何緩衝的餘地。


    這些大妖在妖族曆史上,都留有姓名的悍將,名聲赫赫,在死後也仍舊為他們的王上衝鋒陷陣。


    裴知南表情未變,或是以狐尾,或是以手中通透如琉璃的長劍,一一應對。


    沒有了誓約的束縛,她在此處並未弱於非衣多少。


    更何況,她同樣也有必勝的理由。


    閃躲騰挪之間,裴知南同樣沒有任何留手,招招攻伐淩厲,帶著決然殺機。


    在外人不可見的神魂世界,這對母女以著各自的理由,不斷將空間割裂破碎,想要給予對方致命一擊。


    就與魚白薇在她裴知南麵前那般經驗不足,以裴知南的閱曆,又如何比得上從人族妖族的屍海中走出的非衣?


    何況還要分出心神如母雞護崽般護著懷中的李清明,斬滅那些大妖墨影後,她則是迎來了非衣的如同浪潮的洶湧攻勢。


    從一開始的輕鬆招架,到吃力疲以應對,再到慢慢無法的直接躲避。


    非衣太知道拚殺時分神會多麽漏洞百出,每一招每一式,她都會以那個至今昏迷未醒的男人為目標。


    也加上了言語的攻勢。


    “我非衣之女,竟然蠢到這般境地。”


    “殺你之前,我定要將這卑賤的人族修士活剝了!”


    裴知南麵色未變,應對著非衣的攻勢。


    啪得一聲


    非衣的狐尾落在了她胸口,閃躲不及,裴知南連帶著李清明身形倒滑,落停在一座屋頂。


    “你如何贏得了為娘?”


    “就憑你懷中生死不知的男人?”


    非衣張開雙臂,手捏法訣,腳下的妖狐法相再次泛起光亮,在它口中,一點流光懸浮高飛,而後然懸空。


    瞬息間,劍身大放光華,竟成了一柄龐大無比的通天巨劍。


    遙指裴知南。


    “落。”


    一響淡淡清響,巨劍劃過陣陣流光,裹挾著翻山覆海的偉力朝著裴知南斬落。


    這一劍,曾奪走了不知多少的人族大能性命,也曾屠戮了不計其數的人族城池。


    裴知南似是無處可逃。


    她知道,這一劍的目標其實並不是自己,而是她懷中的裴知南。


    就在這種危急時刻時,李清明忽然睜眼,瞬間消失。


    “蠢貨!”


    裴知南低喝了一聲,想要抓住李清明,想要為其抵擋。


    這一劍若是落下,李清明再無存活的可能。


    此刻,裴知南的心境幾乎失守,她曾經曆過兩次的窒息感再度湧來,仿佛將她放置數在烈火中灼燒。


    劍光將她臉上的慌亂照得清清楚楚。


    “真是蠢貨,你乃我非衣血脈,怎能被一個卑劣的人族修士牽動心神?”非衣嘴角噙笑,可心中卻是滔天怒火。


    看著裴知南心神全都牽掛在這個人族修士身上,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又怒喝著禦使出一道通天劍影。


    “情愛,永遠隻是拖累。”


    “且讓為娘幫你一回!”


    裴知南橫眉相對,拔劍一揮。


    劍氣相撞,激起了碎光,也掀開起無數沉重氣浪,將周圍的建築生生砸垮破碎!


    裴知南被這股氣浪推飛,如一塊石頭砸碎了平靜的湖麵,在裏麵留下了一道長長的溝壑。


    可她卻來不及顧及自己傷勢如何,滿眼皆是那道倉皇奔逃的身影。


    裴知南起身想要追尋,卻怎麽也追趕不上那通天劍影,隻能眼睜睜地見著遠處那道身影被巨劍砸落。


    裴知南忽然覺得身體變得冷冰冰的。


    她再也感知不到李清明的點滴氣息。


    是那種冬日就算坐在火焰正旺的烤爐前,都驅散不了的冰冷。


    就仿佛是她被被封於萬年寒冰當中時,臉頰上每一根絨毛,都凍著晶瑩的冰。


    眼前的視野也被冰塊折射得模糊,雙眼微微眯起,也看不見任何的顏色,而此刻,那通天劍影,像是將整個世界劈開,把最為醜陋猙獰的血肉模糊的一麵展現在她眼前。


    以至於,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四肢僵硬地停駐在原地。


    她想要往前去,卻不敢踏出第一步。


    “好了。”


    “這下你總該要聽為娘的話了。”


    非衣麵上也是燃起了緋紅,這等劍招對她來說也已經是傾盡所有。


    不過好在自此開始,勝局已定。


    如此心神失守下,她能有著千萬種方式擊殺裴知南。


    她緩緩踏步,腳下的妖狐法相也邁步,眨眼間就落在了裴知南麵前。


    等待萬年,她終於是要回歸人間,內心也是壓抑不住的激動。


    手握一柄細劍,朝著裴知南的心口送去。


    勝利,終歸還是屬於她的。


    可下一秒,非衣的表情忽然凝固住,她手中的細劍還未刺穿裴知南的胸膛,但為何會有血肉被撕咬的聲音。


    低下頭,


    一截黝黑粗糲的劍尖刺出在她的胸口。


    怎麽可能……


    我剛剛不是一劍已經滅殺了那個卑劣的……


    非衣的意識緩慢歸於虛無。


    她死了。


    死在從背後襲來的一劍。


    那是李清明的劍。


    這般意外,讓裴知南如夢驚醒,她顫動著嘴皮,“李,李清明……”


    李清明沒有回應,或者說沒力氣回應,身形一晃,朝後倒去。


    然後倒在了裴知南懷中。


    裴知南這才發現李清明的渾身被鮮血浸透,傷痕見骨。


    “蠢貨!”


    裴知南將他抱在懷裏,臉上是那種冷冰冰的表情,忍不住揚起手,似是想要給他一巴掌。


    此時她如何還能不知道,這個蠢貨又是不管不顧自己的死活,演了這一出戲。


    可在手掌落下的一瞬,裴知南的下巴卻先一步落下。


    唇瓣相接,


    裴知南又忍不住狠狠地咬了一口。


    “李清明,我恨不得一口咬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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