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孫老師聞言,震撼至極,發呆好幾秒,心中才說:“我……我也很能吃苦的!勝過幾乎所有人。”


    她這句心裏話,毫無誇張。大多數人家庭條件差,都是家中有很耗錢的病人。少部分是因為失業或做小生意失敗等,致使房子斷供,被收走法拍,最後還欠銀行幾十萬。她是母親有病,需要大把錢續命,致使她上整個大學都很難,時常恨不得立馬畢業,全職上班賺錢維持母親的命以及還債。


    可魔都的小學招老師,最起碼也得碩士起步,女老師更是還得看形象。


    而她隻是普通師範大學的本科生,相貌普普通通,又沒有任何關係……


    她母校公布的,每年將近百分之百的就業率,假得不能再假!


    直到畢業,她都沒找到工作。想在宿舍多住半個月都不行,畢業第四天,就被請出去了。


    那時,除去要預留的電話費和交通費,她身上剩下的錢,都不夠天天啃饅頭的,隻能等夜裏沒人了,去銀行外麵的自動取款機房打地鋪睡覺,那裏有冷氣,還有攝像頭,最安全。


    白天,繼續拉著行李箱挨個小學去找工作。


    魔都有好幾百所小學,足夠她找的!


    可眼看小學快要開學了,她都沒等到一份複試通知。


    她不信自己在魔都呆不下去,開始混入學校找校長要求複試。


    活該招老師從來都隻招北大、清華等頂尖名校的博士、博士後,還總是挑三揀四的王校長攤上事!


    那時,她早就沒有錢了,已經餓了四天,喝的水也是公園裏的直飲水,甚至是公共洗手間水龍頭裏的,半夜去那接水擦身體以及洗衣服時,餓得受不了,總會忍不住喝很多,人已是強弩之末。


    她直接就往校門裏闖,值守的學校保安是新來的,見她走得那麽理直氣壯,以為她就是老師,沒攔她。


    她找到校長辦公室後敲門,被王校長請進去後,話都沒講幾句,就栽倒在了他的辦公室裏。是餓暈的!


    王校長立馬打開了辦公室的門,隨後,叫校醫來救她。


    她醒來後,噙著眼淚,不顧臉麵,顫抖著嘴唇,說出了足以令所有出身好的人慚愧的話。


    她問,能不能給她碗飯吃?說,她已經四天沒有吃飯了,喝了四天涼水,她母親有病,需要錢續命,她需要工作賺錢,救她母親的命,她可以給學校做牛做馬,做什麽都行!


    後來,她隻向獅子王說過,她那四天吃了路邊很多沒有熟,能酸掉牙的石榴,才能走很多路。


    她那時也實在太執拗,一直找不到工作,早就得了焦慮症,再也無心像畢業前那樣,做家教先養活自己,每天一睜眼,滿腦子裏都是找工作!在她看來,做兼職隻是揚湯止沸,找到工作才是釜底抽薪!做兼職賺點錢,無非能讓自己吃好點,毫無用處。甚至,找不到工作,她就不配吃飽飯。


    當時,王校長以為她是在演戲,說:“先吃飯,吃完飯再說!”又打電話叫食堂送來了一份飯菜。


    暑假時,他們學校的所有老師都要在學校培訓很長時間,食堂也會留人給教師做飯,天天都會剩飯。


    一份飯菜,當然不夠那時的她吃的!她畢竟餓了四天!


    王校長叫食堂師傅回去再多拿,親眼看著她流著淚狼吞虎咽,總共吃了至少五人份的飯菜!真的是餓壞了!


    他見她沒有活路,怕趕她走,她哪天餓死在學校外麵,就破例留下她做代課老師,心想,實在不行,叫她做圖書管理員或者食堂職工。


    她很爭氣,對待工作比誰都用心,很快證明了自己可以勝任那份工作,並且,遠比同年級的北大、清華的博士、博士後做得好。


    她也確實知恩圖報,始終記得王校長對她有收留之恩,不僅是給了她一份工作,可以說是給了她一條生路!逢年過節,從不忘記送點禮物,雖然禮物總挺寒顫,但一直都有送。


    王校長也一向自恃對她有這份恩情,對她格外不客氣。她對這些,都可以不在乎。


    她追求物質的毛病,在獅子王知道原因以後自然會諒解!他十分明白越缺什麽,才會越渴望什麽。


    獅子王的母上大人有什麽事,朝樓上喊安琪下樓幫看幾分鍾店。


    安琪小朋友很樂意做林奈奈從小常做的這差事,這證明她也是很有用的!


    這是她以前在魔都的家裏,十分渴望卻得不到的機會!開心地抱起小糖豆就去了,一路嗤嗤傻笑地頗為魔幻。


    於是,廚房裏就隻剩下小孫老師一個人了。


    她並不知道,獅子王和林奈奈家對什麽都可以不講究,唯獨茶不可以。


    他們烹茶一向隻用山泉水,絕不會用總有一股消毒水味道的自來水,用電熱水壺燒的用來燙洗茶具的水也一樣,以避免茶具上殘留消毒水的味道。不用等電熱水壺燒的燙洗茶具的水燒開,就要用木炭和烹茶專用的器具燒真正烹茶的水。


    這條街上,還有不少人家喝茶很講究,家裏老人非常精通杭州免費打山泉水的攻略,每天天蒙蒙亮就去接山泉水,當做是晨練,有人會幫他家帶。作為回報,他嶽母每個月會送人家一份茶葉。


    通常,他嶽母會把勞駕別人帶的,用農夫山泉的塑料桶裝的水分為兩份,一份冷藏在廚房的冰箱裏,一份放樓下給顧客烹茶喝。到下午五點,如果剩得多,蒸米飯也用山泉水。


    小孫老師沒注意到安琪用的什麽水,燙完茶具後,就用那個大功率、小容量的電熱水壺接自來水燒了一壺,很快燒好了,和茶葉、茶具一起用茶盤端了來。


    一照麵,她就誇讚道:“你家熱水壺燒水真的好快!”她這是沒話找話說,好叫自己融入獅子王和王校長的談話圈,無需獅子王回應。


    獅子王一看她端來的是電熱水壺,就知道她並不懂得:水一入壺,便須急煮。候有鬆聲,即去蓋,以消息其老嫩。蟹眼之後,水有微濤,是為當時,大濤鼎沸,旋至無聲,是為過時。過則湯老而香散,決不堪用。隻有用炭火才無聲,加上用專用的器具燒水,才方便通過聽聲音把握水的火候,用電熱水壺噪音太大,加熱太猛,則不能夠。再一聞,嗅到了專門給自來水消毒的含氯化合物的味道(他嗅覺很好,也擅長鑒別香水的香氣),就知道接下來的茶隻可以解渴,十分的浪費。


    安琪現在知道用什麽水,懂得常喝的名茶該怎麽鑒別,再就是能把水燒開,也控製不了火候,但相比於以前,已經是很不小的進步了。


    想要品嚐到真正的好茶,需要林奈奈好好的,或者他親自去做。


    他家和奈奈家很早都是以茶謀生,對茶的理解自然遠非普通人能夠相比。


    因此,他與林奈奈家第一次夜泛西湖,在小船上就著月光烹茶享用,就有很多共同話題。


    林奈奈那時唯一的遺憾,是不能親自采茶、製茶,她去龍井村,剛要靠近看炒茶,那裏的人就警告說:小姑娘身上太香,離近了會叫好茶串味!她去別處,也被人這樣說。


    他在月下一聞,淺笑道:你當然不好意思解釋說:你從來不用化妝品和護膚品,那是你自身的香氣!


    她的臉色頓時緋紅,在月下極旖旎。


    第二年穀雨時節,從小常在自家茶山采茶的他,帶她直奔龍井村的茶園,走到正在采茶的茶園主人麵前,隨手采了三粒芽,說自己家開製茶廠,來采個樣,采完稱重付費,人家看他的手法知道是行家,就同意了。看在他的麵子上,沒有說林奈奈。


    摘到一起收工,他隨便和人一聊,就與人相談甚歡,叫人覺得認識了他半輩子。


    人哪還肯收他采茶錢?非要請他到家裏做客,到家後,已忍不住拿出產量太少,不足以出售的好茶請他品鑒,極欣喜他當真是茶國知己,末了送了他一兩多。


    千萬不要覺得人家小氣,尼克鬆訪華時也隻不過被送了四兩好茶,尼克鬆起初覺得中國太小氣,當被告知全中國那種好茶的產量隻有八兩,教員送了他一半,心思立馬就一百八十度大翻轉了。


    至於人家送獅子王好茶,不許他給錢,很正常。那裏的人不缺錢,缺的隻是真正懂茶的知己。


    不像世人,大多是附庸風雅。好比你請他喝茅台,明明是假酒,他非要說如何如何好,甚至,品不出那酒其實是濃香型,而非醬香型。連酒的基本香型都不懂,偏偏要裝成資深專家。而你用低檔酒的酒瓶裝真茅台,他喝了絕對是低檔酒的味道,回去,在背地裏,能把你貶低成摳門的典範。


    千千萬萬的人,隻有獅子王能讓林奈奈媽媽偏愛,願意不厭其煩地烹茶給他喝,也是因為他真懂茶。


    他如果用心,隔老遠就能聽出你煮茶的火候。一如“曲有誤,周郎顧。”他隻要肯側漏一點,談一談美學,就足以令人愉悅。也可以說隻要他肯釋放一下精神世界,就足以升華眼前的俗世。


    而對於一點都不懂的門外小白,他眼裏也揉得進沙子,絕不會揭人家短,叫人下不了台。眼見小孫老師像衝奶粉或衝板藍根一樣,衝泡極品龍井茶給他喝,他心裏雖然嫌棄,但臉上依舊和藹,在她衝茶時照樣對她客氣一句,並叩手為禮。這叫向下兼容。是他許許多多,數不清的優點之一。


    王校長喝得很享受,大讚“好茶!”他也微微一笑,給麵子迎合他一句,順便把他也向下兼容了。


    獅子王怕冷落了小孫老師,很客氣地請她也坐下喝茶。


    小孫老師卻畏懼校長大人的威勢,不敢與之並坐,忙謙遜地擺手笑說:“不了,不了!我站著就好!我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坐在辦公室備課,來的時候又坐了兩個小時的車,就想多站一會,不想坐。”


    那怎麽喝茶呢?她一雙機靈的眸子小幅度地急速搜索,很快找到了救命稻草,上前拎了一瓶康師傅綠茶,說:“我喝這瓶涼茶就好!”


    獅子王定睛一看,見蔣繁雪和李星星不知道什麽時候買來,原本放在茶幾第二層的那瓶康師傅綠茶上,印著《鬥羅大陸》中的女主,突然想起《鬥羅大陸》裏專門培養小怪物的史萊克學院。


    那種微學院,非常契合他的想法!他一直很想給為他撐起了影子銀行和洛神珠公司,也撐起了他和奈奈的希望的,他的嫡係心腹和重點客戶的年幼子女們,成立一所專門培養可以輕易白手起家的小怪物的微學院,綽號也叫“史萊克學院”就挺好!要完成他最終的意誌,正好也需要培養很多萬中無一的真正的棟梁之人!


    此前,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眼下,王校長送上門來,東風就有了!


    看人之短,天下無一可用之人。看人之長,天下人盡有可用之處!能掌管王牌小學,理應很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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