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潮雲的決定並不是心血來潮。


    正如她方才所說,巡邊和穩定民心都是她這個名義上的並州之主應該做的,尤其是在這個關頭。


    天災人禍接連發生,正是人心惶惶的時候。


    所以沈潮雲更需要在眾人眼前出現。


    給他們來一劑定心藥,讓他們知道她不會放棄領地上的任何一個百姓,為了護住領地,她可以身先士卒。


    要知道,就並州這個破地方,原本壓根沒多少人願意來。


    她費了極大的功夫才讓它變成現在的樣子,不可能看著它毀於一旦。


    蕭展則是錯愕地睜大了眼睛。


    怎麽也沒想到,她決定自己一個人去就算了,竟然還要拉上他給她打掩護?


    這要是讓軍師知道了非得把他罵得狗血淋頭!


    蕭展連連搖頭,拒絕道:“不行,這絕對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如今有多招人恨,一旦你在外的行蹤泄露,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刺殺你!”


    “這個風險太大了,巡邊我可以替你去。”


    “你去的效果就沒那麽好了。”


    將領和明主,百姓想看到的是誰還不明顯?


    見他還是那副抗拒的樣子,沈潮雲不禁嘖了聲,這三年怎麽還把他的膽子給磨小了,當年那個敢於上京敲登聞鼓的蕭展怎麽變得這麽謹慎小心了?


    早知如此,就該把他送去西南練個一年。


    沈潮雲看著他,沉聲道:“蕭展,本侯不是在和你商量,這是命令,你要抗令嗎?”


    蕭展幾乎下意識神情一肅。


    “不是。”


    說完,見她意已決,隻得咬牙道:“屬下遵命!”


    他沒忍住苦笑了一聲。


    等巡邊結束,再回到並州他估計要被整個侯府從上到下所有的人擺臭臉看了。


    光是他娘還有謝含蘊那邊都夠他吃上一壺。


    沈潮雲才不管他心裏在想什麽呢,目的達到,她的眉梢眼角露出一絲笑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隨後就揣著手溜溜達達地準備離開城牆。


    “哦對了,明日一早離開,阿兄記得盡快挑出一支小隊隨行。”


    蕭展無奈地道:“知道了。”


    真不知道她這副耍無賴的樣子到底是跟誰學的。


    明明來了並州之後,她都是由王慎還有崔老直接教導的啊。


    ……


    並州地處北方,直接與西煌接壤。


    而西煌每逢秋冬又是極愛南下擄掠的,是以越往北民風就越彪悍,哪怕是七旬老太也能抄起菜刀砍賊。


    但與之相對,就是邊縣愈發苦寒窮困的境地。


    沈潮雲在奪了那位裴都督的權之後,除了將樂平的政策搬到並州來,最先動手改的就是邊縣的境況。


    這些邊縣的百姓,每年所種的糧食都會被西煌軍搶掠。


    那就讓他們不種糧食,每隔一段時間便會由並州或者樂平調遣糧食送往這些邊縣,而他們雖說不必種糧,但取而代之的是做工,在礦場裏上工。


    是的,並州邊境的一些地方是有礦的。


    沈潮雲也不知道她那位母親究竟是怎麽做到的,可在她接連見完沈記的幾位大掌櫃之後,便得到了一份遺物。


    ——她阿娘沈行的遺物。


    而裏麵,便有一張全國的礦場分布圖,標注了各種各樣的礦脈。


    而且還不止於此,她留下來的東西完全不能用價值來衡量。


    之前沈行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原因,並沒有把這些東西交給慶帝,反而是自己藏了起來,但不得不說,在這個時候給沈潮雲提供了極大的幫助。


    直到那時,她才隱隱真切地意識到:


    沈行的人格魅力足夠強大,才會在她死去的十幾年後仍然願意讓人將完好無損的遺物交給她的女兒。


    這是她留給女兒最好的遺產。


    哪怕沈潮雲的上半生因為是沈行女兒的身份,遭受了來自許多人的惡意對待。


    可她也不得不承認:


    時隔十五年,她再一次受到了來自母親的蔭蔽。


    ……


    “侯爺來了!”


    “侯爺?侯爺您怎麽過來了?”


    沈潮雲兄妹倆剛出現在礦場,立刻就被礦工們注意到了。


    此地的管事們連忙跑過來,他們下意識地搓了搓手,道:“這裏煙塵大,侯爺您可是千金之軀怎麽能來這裏呢?前麵就是工人們的食堂……”


    “你們都能來得,我為什麽來不得?”


    沈潮雲搖了搖頭。


    看著眼前滿臉局促站著的人們,她彎了彎眼睛,溫聲笑道:“我今日來此,就是來看看你們,在這裏工作生活若是有什麽不如意的地方盡管和我說。”


    說著,她便抬腳繼續往前走。


    蕭展護在旁邊,替她先一步隔開人群以免推搡。


    礦場的管事都是從每個村裏挑出來的足以服眾的人,另外還專門設了個監察組,最大限度地保證此地消息不回走漏,以及始終忠於她個人。


    “侯爺給了我們這樣好的待遇,我們哪還有什麽不如意的呢。”


    有個耆老笑嗬嗬地說道。


    許多人都忙不迭跟著點頭說對。


    人之一生,所求的也不過吃穿住行,而這四點沈潮雲基本都滿足了他們。


    要知道在來這裏之前,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都吃不飽穿不暖,整日還要提心吊膽哪天會被西煌軍砍了。


    沈潮雲麵上噙著溫和的笑,眼神逐一從在場的人臉上掃過。


    兩年前此地礦場剛建的時候,是由她和王慎親自過來跟進,對當時在場的人印象很深刻,用麵黃肌瘦來形容都輕了,最重要的還是他們眼裏麻木無光。


    但現在,他們的精神勁已經與樂平的百姓無異了。


    這足以證明耆老說的不錯。


    “隻是……”


    忽然,有人猶豫地道:“最近大家都在擔心西煌攻進來……”


    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急急忙忙地打斷了:“在侯爺麵前說什麽胡話,還不快閉嘴!”


    沈潮雲轉頭看了過去,就看見一名臉色漲紅的少女。


    她抬手揮了揮,示意其他人不要阻止,隨後朝少女招了招手,少女愣了一下,從人群中走到了她的身邊。


    少女有些局促不安,仰起頭望著她。


    沈潮雲安撫地摸了摸她的頭。


    隨後揚聲道:“我今日來此,為的便還有此事。”


    “西煌的確蠢蠢欲動,可有我沈潮雲在此向諸位保證,隻要有我在一日,我便不會讓並州失守。”


    “想要踏進並州,就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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