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彥哥兒的腿傷是個事,先帶孩子去縣裏找大夫看看。”方銅接著又道。


    如同在平靜的水麵,連續丟出兩顆石子,撩撥人的心底。


    “好呀!”方南枝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舉雙手讚成。


    她還打算夜裏和爹偷摸說這事呐。


    爹已經想到了,不愧是她靠譜的爹。


    秦彥饒是少年老成,此時忍不住眼眶微紅,又強作鎮定:“方叔,不用了,縣裏幾家藥鋪,我早就去看過了,治不好的。”


    他記得,係統說過。


    他的腿傷,以本朝大夫的水準是治不好的,何必去浪費錢呐?


    “那就去府城看。”方銅卻自有一股執著。


    “賣野豬賺了不少錢,蛋糕生意也能源源不斷有進賬,家裏日子沒那麽緊張了,咱看的起病。”


    “若是,府城也沒法子治好,也無礙。再另外想法子進書院,你多讀些書,以後咱生意做大了,你能做個掌櫃啥的。”


    朝廷有規定,身有殘疾的是不能科舉的。


    但不考官,讀書總有別的用處,不能浪費了孩子這聰明腦瓜子。


    方銅雖然看不上大哥,但是知道讀書的好處的。


    如果有可能,讓他閨女能進書院就好了。


    唉,可惜這事,比讓彥哥兒進去還要難,


    當下可沒有書院收女娃子的。


    錢鳳萍聲音有點哽咽:“這事不易,我……”


    她低頭,有些說不下去。


    能讓兒子治好病,讀書的機會,她比任何人都在意。


    但這兩件事,沒一個好辦的,得源源不斷往裏花錢,她不想拖累方銅父女倆。


    “怕啥,慢慢來唄,不是有句話,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眼的人?”方銅安慰。


    方南枝神色複雜看了眼爹,提醒:“是隻怕有心人。爹,沒文化真可怕。”


    方銅被氣笑了,伸手就給她一個腦瓜崩。


    “跟誰倆呐?”


    屋子裏氣氛鬆快起來。


    這事算是定下了。


    日頭高照,一家子才歇了會兒,就抓緊忙活起來。


    鐵柱三人也來了,因著聚香樓的單子暴漲,眾人直接忙活到深夜。


    村裏人大多數都睡了,蛋糕才弄完。


    二娃他們是打著哈欠走的。


    秦彥躺在炕上,卻心思不定,睡不著。


    他幹脆坐起身,看向窗外。


    起初,他答應方銅入贅,不過是抱著給娘找個靠山的想法。


    他腿疾,是個廢人了,幫不了娘了。


    一開始,夜深人靜時候,他甚至想過,等娘和方叔日子安穩了,他不如死了算了,省的成了拖累。


    但方叔似乎,進秦家第一天真把他當兒子了。


    還有枝枝,可愛又真誠,他舍不得死了。


    加上係統給的那點點希望,讓他越來越有盼頭。


    卻也沒想到,方叔願意給他治腿,還要供他讀書。


    親爹能做到這步的都少,秦彥是知道的。


    世道艱難,有的親爹娘,見兒女癡傻殘疾,都會選擇丟棄,更別說……後爹。


    不知怎麽,想到後爹兩個字,他心頭有股火熱。


    “扣扣!”


    窗戶被敲了兩下,方銅嗬斥的聲音傳進來:“丁點大的人,瞎琢磨啥呐,趕緊睡。”


    秦彥淺笑應道:“嗯。”


    他方叔總是這麽真性情。


    一夜好眠。


    去府城不是小事,起碼得打聽好怎麽去,租個牛車啥的。


    而今天聚香樓有大單子得交貨,顯然是趕不上的。


    所以方銅照例去送貨了。


    方南枝則被錢鳳萍安排了活計,要去給方家老宅送一碗豬肉。


    自家得了野豬的事,昨天就傳遍全村了。


    方家肯定知道了。


    最主要,方銅哪怕入贅了,那和爹娘一個村子的,得了這麽多肉,不送點孝敬,是很影響名聲的。


    按理,昨個就該去送,但錢鳳萍心神不寧給忘了。


    \"要不我和你一塊去吧。\"錢鳳萍有點不放心。


    “不用,嬸嬸。我爹說了,你是咱家家主,可不能受氣去。”方南枝小大人一樣叮囑。


    她爹原話是,他入贅了,方老爺子好麵子,就算有心糾纏也隻會找他,絕不會找錢鳳萍。


    因為老爺子會覺得抬不起頭。


    但要是錢鳳萍表現的太孝順,主動和老宅接觸幾次,那老爺子他們絕對打蛇上棍,想把她當兒媳婦拿捏。


    錢鳳萍失笑:“什麽家主,哪來的怪話?”


    “嘿嘿,放心嬸嬸,我不會把肉肉灑了的。”小丫頭一挺胸膛,信誓旦旦。


    她要自個去。


    二伯她都不帶,就怕爺爺看二伯病好了,要把人留下。


    “行吧。”錢鳳萍隻能應下。


    小丫頭捧著碗出門,才出去,就左右看看,趁人不注意拿手抓了塊肉塞嘴裏。


    哼哼,她多吃兩塊,大伯他們就少吃兩塊。


    吃完,還知道抹了抹油乎乎的小嘴。


    這才大步往方家走。


    一路上,方南枝遇到人就打招呼:“劉嬸子,忙呐?我給爺奶送大肉去,爹說了,他們年紀大了,得多孝順。”


    “王大伯,您栗子要送我家啊?收的,都收!我要去給爺爺送肉,唉,別看這麽一大碗,也不知道爺爺能不能吃上,保不準全讓大伯吃了。”


    “是,我錢嬸嬸讓送的,肉都在這兒了,家裏隻剩點腸子。”


    因著小丫頭話癆,等她到方家門口,錢鳳萍特地早起現炒的肉已經涼透了。


    她先從大門探頭,方家,方老太太正在院子裏納鞋墊。


    方金父女倆在各自屋裏讀書,萬事不管。


    其他人都去山上撿栗子了,以往,方老太太也去的。


    但自從昨個聽說方銅家得了一頭大野豬,方家就琢磨,老三得來送肉。


    從昨個,他們就等著了。


    但幹等也沒人來,上火了一晚上,好在方金有成算,知道老三不想被村裏人唾沫星子淹死,這肉肯定送。


    這不,今個特意留了方老太太在家等。


    當然,留下她,也是有別的用意的。


    “枝枝來了?”方老太太放下鞋墊子,招呼:“快來坐。”


    “奶,我來送肉啦。”方南枝小嗓子亮亮的,包管左右鄰居都能聽得見。


    這才邁著小短腿進去,給碗放桌上。


    方老太太瞅了眼隻有大半碗的肉,心裏有些不滿。


    不是說老三家那頭野豬,足有幾百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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