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給他們送這點?


    老三以前混不吝,但很孝順她這個娘的。


    眼下,唉,這是和她生分了。


    方老太太心底泛苦,忍不住問道:“枝丫頭,你和你爹,在秦家過的咋樣?”


    當下,贅婿日子不好過。


    遇到寬厚人家,贅婿也得沒日沒夜幹活,孩子不跟自個姓,出門還讓人指指點點。


    要是刻薄人家,把贅婿當奴才使,伺候全家,還動輒打罵。


    不知道老三入贅,受了多少苦,她這個當娘的,心裏一直記掛著。


    “很好呀,錢嬸嬸可溫柔了,這兩天正給爹做衣裳呐。”方南枝脆生生道,這是她不小心看見的。


    錢鳳萍是見方銅,隻有兩身衣裳,輪換著穿。


    偏兩件衣裳都是大補丁累著小補丁,下地幹活不顯,但要進城送貨,還是得穿體麵些,不能讓人看輕了去。


    她是偷摸做的,因為還沒想好找個啥由頭送方銅,所以不想讓人知道。


    她可不知道,小丫頭瞅著了,還說出來了。


    “唉。”方老太太幽幽歎息,老臉上的褶子一道道的:“奶知道,定是受了不少氣吧?你爹就是太倔。”


    老太太半點不信。


    暗戳戳心疼自個兒子,當初讓枝枝替嫁多好?


    一個丫頭片子,本來就要嫁人的。


    這樣老大科舉錢有了,老三也不用入贅讓人指指點點。


    方老太太一輩子就生了三兒子。


    老大出生那陣,家裏來了個道士討水,就說了他方家要出麒麟子。


    果然大兒子不一樣,讀書認字,還考過了縣試。


    在老太太心裏,長子是她後半輩子依靠,自然要偏心些。


    五根手指還有長短呐。


    可別的兒子,也是她生的,她不是不疼。老二癡傻了,是家裏拖累,就不說了。


    老三不一樣,從小嘴甜會哄人,方老太太哪能不疼?


    但再疼,不能越過長子去。


    老三怎麽就不能體諒她呐?


    方南枝可不知她奶心裏的彎彎繞繞,撓撓頭解釋:“真的可好了,每頓都能吃飽。”


    以前在方家,她和爹經常餓肚子。


    家裏煮上一鍋粥,也是鍋底最稠部分撈出來,給大伯吃,然後是堂哥們,輪到他們父女倆,基本就剩下米湯了。


    哪怕爹有時搶堂哥一碗粥,他們也隻能混個半飽。


    “枝丫頭,奶知道,你都瘦……”方老太太繼續歎氣,隻是話說一半說不下去了。


    離開方家前,這丫頭還瘦巴巴小臉蠟黃的。


    這才多久,人白淨了不少,臉上都有肉了?


    秦家該不會藏了糧食和銀錢吧?也是,秦秀才活著時候,能不攢錢?


    不知怎麽,看老三父女倆日子過好了,方老太太第一反應不是高興,而是心情複雜。


    “枝丫頭,那野豬賣了多少銀錢啊?”


    方南枝又不傻,這種事可不能往外說:“不知道,家裏是哥哥當家。”


    言外之意,她和爹接觸不到錢。


    方老太太記得這茬,老頭子那次回來說過。


    “也是。你和你爹吃飽了,家裏日子可還難著呐,尤其你大伯,這馬上科舉了,得養好身子再去考試,最好是每天能吃肉。”


    方南枝聽著,瞪大了眼睛。


    這是讓她家日日來送肉?


    她奶可真敢想?她家還沒吃過幾頓呐。


    “奶,我看大伯長胖了,可不能吃太好,大伯不是說考棚又小又破嗎?可別太胖,進不去。”小丫頭一本正經胡說八道。


    至於考棚小這事,是前年大伯下場考,結果沒考完就暈倒了。


    回家就說身子虛,受不住考棚環境,染了風寒。


    搞得全家省吃儉用,給他一人買了人參須須補身子。


    “你個丫頭片子懂什麽?”方老太太皺眉,褶子就更明顯了。


    “你爹入贅,你就是個拖油瓶,你別以為那錢氏眼下對你好,就是真心疼你,那都是裝的,她有親生兒子呐。”


    “你得知道,你可姓方,以後你大伯中了秀才,你這個侄女可是能沾光的。”


    “所以,你得多想著自個家,有啥好東西都得送回來。”


    這一通話,方南枝聽懵了。


    她家不是,爹在哪兒家在哪兒嗎?


    咋又成了方家人了?


    還有,她才不是拖油瓶呐。


    “奶,咱是一家人?”方南枝大大的眼睛裏滿是單純:“那前兩天,我看見堂姐戴了個新頭花,我也想要一個。”


    她一臉的期待。


    方老太太一口氣沒上來,這丫頭才七歲,咋這麽不好忽悠?


    她勉強扯出個笑:“你跟你堂姐比什麽?她以後可是當大小姐的。”


    “再說了,你還小,戴什麽頭花?奶改天給你扯個紅頭繩的。”


    方南枝是他爹一手帶大的,這些年別的沒長,但心眼這玩意可越來越多。


    頭花舍不得就算了,整個紅頭繩還得改天?


    爹說過,這種行為就是畫大餅。


    畫的大餅不能吃,烙的才能吃。


    “行,奶,豬肉等我家下次再打了豬就送。”


    方南枝是有禮貌的孩子,收一個大餅,就得還回去一個。


    方老太太氣的不輕。


    野豬是那麽容易打的?村裏人好幾年才能見一次,也不是次次能獵到,還有被野豬拱了沒命的呐。


    “你這丫頭片子,才走了幾天,嘴上就學的不饒人了?”


    “有奶就是娘?我看你就是個沒良心的!”


    方老太太伸手就要打方南枝。


    丫頭片子就得教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老三就是給她慣壞了。


    如果說,方老太太對三兒子多少有些疼愛,對孫女就不一樣了。


    賠錢貨,她可不看在眼裏。


    方南枝早有經驗,靈活彎腰,躲開扇過來的大手。


    然後利落站起身,跑到石桌旁,端起了大碗。


    方老太太見她敢躲,順手抄起掃把就攆過來。


    小丫頭見勢不妙,幹脆把大碗往桌子上一扣,肉都倒在桌子上,拿了碗就跑。


    嬸嬸讓她送肉,可不能把碗搭進去。


    摳門這點,她也跟爹學過的。


    方老太太看著石桌上的肉,氣的捂住心口。


    “作孽啊。你個丫頭片子作賤糧食啊,這肉……”


    可咋吃啊還?


    方南枝腿腳靈活的很,已經跑出大門,還不忘回身喊話:“奶,給您吃肉咋就成作踐了?您可別舍不得吃,我爹說了,等日後還孝順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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