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單子上各個年齡段的孩子都被輪流推上台拍賣,那麽背後又將會涉及到多少條性命和多少個家庭?


    況且看著這群人的表情和那熟練的競拍動作來看,這種事想必每天都在發生。


    秦在錦不禁打了個寒顫,他剛想衝上去的時候卻被江洵一把拉住了。


    “忍著。”江洵的聲音冷冰冰地傳來。


    秦在錦回頭看著江洵,隻見他一臉冷漠,難道他早就猜到單子上的內容了?


    秦在錦又看了眼項陽,發現那人也隻是皺著眉頭看著台上的嬰兒,但臉上同樣的沒有絲毫的震驚。


    “這要忍到什麽時候?”秦在錦忍不住顫抖著問道。


    “還有別的商鋪沒去看,如果此時驚動了他們,那麽別的線索就都斷了!”江洵依舊是那副冷漠的語氣。


    秦在錦明白江洵說得有道理,但如果繼續待在這裏,他真的會窒息而死。


    他用力扯掉江洵的手,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來到門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試圖平複內心的波瀾。他不敢走遠,隻站在了江洵能一眼就看到的視線範圍內。


    他知道自己不能衝動行事,必須保持冷靜,他隻是覺得無能為力。


    原來他的醫術救不了所有人啊,起碼救不活這群人!


    “本店特色——塢茶,煮好咯!各位客官若有想要品茶的,可以抬手示意,屆時會由小二給您送桌上去。”


    此話一出,好幾桌的人爭相抬起了手,嚷嚷著讓小二先送他們那一桌兒。甚至還有提壺自己去倒的。


    “塢茶?什麽玩意兒?”仝舟此刻已經冷靜了下來,注意力被店主一嗓子吸引了過去。


    “要……要來一壺嚐嚐嗎?”佐元城小聲問道。


    “讓他上一壺,我倒要看看賣的是什麽名茶。”仝舟一臉不屑的回。


    “好。”佐元城也隨之抬起了右手,隻是他的視線始終不敢往沈亦行那邊看去。


    沒一會兒就有小二端著一個盤子走了過來,他的步伐穩健而輕盈,仿佛生怕打碎了盤子裏的東西。盤子上放置著一盞精美的琉璃壺和幾個精致的琉璃杯。


    隨著小二將琉璃壺傾斜,一股清澈的茶水從壺嘴中流出,如同一道細流注入琉璃杯中。此時,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茶香,讓人感到心曠神怡。仔細觀察這茶水的色澤,它並不像一般的綠茶那樣嫩綠鮮豔,而是呈現出一種偏紅偏暗的色調,宛如深秋楓葉的顏色。


    仝舟剛想拿起一杯品嚐的時候,被沈亦行按住了腕子。


    “哦!是在下魯莽了,這第一杯自然是要先給沈兄!”仝舟笑著將手中的茶放到沈亦行的麵前。


    隻是沈亦行並沒有接過,塢茶在推送中泛起了漣漪,不久後又趨於平靜。


    “客官,這茶要趁熱喝,放涼了就失去了原本的韻味。”小二站在那看著沈亦行。


    沈亦行緩緩抬起眼眸,目光犀利,緊緊盯著小二,沒有開口說一個字,但眼神中的威懾力讓人不寒而栗。


    一向聰慧的秦念淑也瞬間明白了這茶可能存在問題,她連忙打圓場道:“那個……你先去忙吧,不用在這裏伺候了。”


    待小二離開後,仝舟才壓低聲音詢問:“沈兄,難道這茶真的有問題?”


    沈亦行微微搖頭,神色凝重。他伸出手,輕輕拿起茶杯,放在鼻尖聞了聞,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但其中似乎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異味。


    “有沒有問題,一試便知。”秦念淑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根細長的銀針,小心翼翼地將其插入杯中的茶水之中。眾人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根銀針,然而,銀針並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依然保持著原本的銀色光澤。


    “咦?竟然沒毒啊。”秦念淑皺起眉頭,感到有些疑惑不解。她用手帕仔細擦拭了一下沾了水的銀針,確認無誤後,又將其放回懷中。


    仝舟這才鬆了口氣,可當他下口氣還沒提起來時,便聽沈亦行說道:“可若是血呢。”


    “什麽!!!!!”仝舟瞪大了雙眼。


    傅霖聽到這話,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手中的茶盞。確實,如果這茶水裏真的摻雜著白榆人的血,那麽測毒針自然不會有反應。而且白榆人血液的顏色和茶水相近,即使混合在一起,一般人也很難看出端倪。


    就在這時,秦念淑又從懷中摸出一張用彌生果浸泡過的符紙,想要將杯中的茶水倒在上麵檢驗一下是否有毒,但她的舉動卻被一旁的沈亦行及時製止住了。


    隻見沈亦行輕輕地敲了敲桌子,然後,用手畫了一個方位。


    順著那個方位看去,店家正站在不遠處,直勾勾地盯著他們,眼神充滿了警惕和敵意。更令人擔憂的是,店家的手藏在背後,似乎握著什麽利器,而從他們這個角度,恰好可以看到被身體遮擋的刀尖。


    “我說你這孩子這幾日怎麽魂不守舍的又目無尊長的!你他丫的是不是中邪了?!讓我看看究竟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敢跟在你身上!!”秦念淑突然大聲說道,同時抄起手中的符紙,迅速朝著傅霖的身上狠狠貼去。


    嗯???????


    人在屋內坐,禍從天上來????


    傅霖哪裏料想到秦念淑這突如其來的轉變,愣是坐著沒敢動一點兒。


    仝舟十分配合的接話道:“哎呀!妹妹你也下手輕點!孩子還小!你這一掌下去再給他拍出個什麽三長兩短來,還怎麽跟娘交代?!而且你這符靠譜嗎!”


    “蜉蝣觀求的符!你說靠譜不靠譜!”秦念淑反駁道。


    沈亦行硬是把傷心的往事都想了一遍,這才勉強忍住笑意,一臉沉重地說道:“這個年紀的孩子,有點心事也屬正常。你就別再折騰他了,先吃飯。”說著,他伸手揭掉了傅霖身上的符紙。


    傅霖一臉憤恨地盯著秦念淑,那咬牙切齒的模樣,完全看不出來是演的。


    店家也是因為看到這一幕,才相信剛才真的隻是一場誤會。他收回了打探的視線,不過手中的刀依然緊緊握著,沒有絲毫放鬆。


    沈亦行趁著店家轉身的瞬間,將茶水倒在了手中的符紙上。果然,符紙的顏色迅速變成了黑色,並以極快的速度擴散開來,最終整張符紙都變成了漆黑如墨的紙張。


    “此事先不要告訴項陽。”沈亦行將符紙在手中揉搓了一下,再鬆手時符紙已經化為灰燼了。


    “為何?”秦念淑不解道。


    “我自有考量。”沈亦行說完便起身了,“你們先吃,我去外麵站會兒。”


    出了飯館兒,沈亦行就看到了不遠處站在門口生悶氣的秦在錦。但他沒有上前打招呼,而是轉身走到了一個無人的巷子裏。沒過一會兒,有一隻木鴿從那處飛了出去,他才緩緩從巷子裏走出來。


    秦在錦這時也恰好抬頭看到了他,笑著同他揮手。“洵兒,我看到了沈哥,先過去同他說一下這邊的情況。”他走到窗戶邊跟江洵打了聲招呼後就往沈亦行的方向跑去。


    “沈哥是如何進來的?傅霖他們呢?”秦在錦跑到沈亦行麵前停了下來,而後朝他身後望去。


    “有個地道直通這裏,傅霖跟你姐姐都在裏麵吃飯。”沈亦行伸手理了理秦在錦跑亂的碎發。


    “啊!你們吃飯不喊我!”還沒來得及生氣的時候又想到自己過來是有正事兒。於是話鋒一轉說道:“對了,這個地方得商鋪都並非隻是尋常的商鋪!就我剛剛過來的那一家,沈哥知道他們在賣什麽嗎?人!!!他們把活人甚至是剛出生的嬰兒當商品在拍賣!而且我看這裏來來往往的人都是慣犯!都該統統抓進大牢!”秦在錦義憤填膺的說道。


    “還有啊,我懷疑不止那一家在買賣人口,其他的店鋪肯定也同樣在做這種事!”


    “江洵呢?”沈亦行問道。


    “江……啊?江洵跟項陽還在那家酒樓,我先出來透透氣。”秦在錦本以為沈亦行會問他一些酒樓裏的細枝末節或者其他的線索,沒想到他此時居然問的是江洵在哪。怎麽?他們很熟嗎?不是才剛認識麽?要問也應該問項陽在哪呀!


    這時,二人對麵的閣樓裏傳來了爭吵聲,隻見一個瘦骨嶙峋的男子被幾個壯漢抬了出來扔在地上。


    那人氣息奄奄,嘴裏卻不停念叨著:“造孽啊......你們會遭到報應的......”


    其中一個壯漢衝那人吐了吐口水,趾高氣昂的說道:“報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什麽報應?你媳婦兒在這裏賺錢養你全家,那你就隻能夾起尾巴做狗來感謝她!跟老子談報應???若不是你那病秧子老娘看不起病,你媳婦兒能被你送進這地兒?你老娘死了你倒想起來把她贖回去了!告訴你沒門兒!!”


    “我那是沒辦法!我沒辦法啊!我沒錢……”那男子躺在地上哭著說道。


    “沒辦法???你這有胳膊有腿的也能賣個好價錢吧,就我們隔壁這家。”那壯漢說到此時抬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後的一家店鋪,繼續說道:“專收你們這樣兒的人,賣身契一簽,錢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張進你也不是沒得選,你隻是不願意自己去受苦罷了!”


    “跟他廢個什麽話,也不知道這種人是怎麽混進來的。”另一個壯漢說了兩句就先進去了。


    不一會兒,一個衣著華麗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他環視眾人,然後指著地上的張進脫口罵道:“狗東西,也敢壞老子好事!”說罷,他抬腳踹向地上的人。


    “二爺,您跟這種人置什麽氣,氣壞了身子可就得不償失了。”那壯漢笑著同那男子說道。“我告訴你,宋娘今日跟我走,我替她贖了身子,以後就是我府上的小妾。若是再讓我發現你對她糾纏不清,我會讓你二人在地府好好相聚的。”那個叫二爺的男子揮了揮袖子,像是要甩掉身上的髒東西一般。


    “回去吧張進,這不是你該來的地兒,你與宋娘此生也不要再相見了。”那壯漢跟著二爺一同進了閣樓。留張進一人坐在地上埋頭痛哭。


    “過去問問。”沈亦行側頭對秦在錦說道。


    “啊?我去啊?”秦在錦指了指自己,怎麽跟誰在一起都避免不了這種跟人打交道的事兒呢。


    看沈亦行沒有回他,秦在錦沉默了一會兒回道:“那好吧。”


    他亦步亦趨的走了過去,跟張進說了幾句後便攙扶著他又走了回來。待走到陰涼的地方以後他給他找了個地方讓他坐下去歇會兒。


    “我們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很多店鋪還不了解。公子方才去的那家店是做什麽的?”秦在錦好奇的問道,同時還不忘掏出藥箱去包紮男子胳膊上正在流血的傷口。


    “青樓。”張進用髒汙的袖子擦了擦淚水。


    “啊這……”秦在錦一時不知道要回他什麽話。


    沈亦行蹲下身來,目光緊緊地盯著張進,聲音低沉地問道:“樓裏的姑娘可都是被迫賣身?”


    張進抬起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痛苦和無奈,他抽泣著回答道:“有些是,有些不是。有些姑娘本就是在樓裏長大的,從小就耳濡目染,她們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成為了樓裏的一部分。這些姑娘的價格相對較高,而且不允許贖身。而還有一些姑娘則是被家人賣到這裏的,隻要有人願意出十倍的銀兩,就可以將她們贖回去。可是,今天我明明已經籌到了足夠的錢,他們卻不願意放人了!”


    張進的聲音充滿了悲憤和絕望,淚水再次湧出眼眶,順著臉頰滑落。


    秦在錦突然想到了什麽,抬頭問道:“官府不管這裏麽?”


    為何此處如此混亂不堪多年,卻不見官府的身影。難道他們是還不知道這裏每天都在上演著人命官司麽。


    “官府才不管!你看看那些穿著華麗、金貴的人,都是些有權有勢的大人物。哪個官員敢冒著生命危險來管這裏的閑事?除非他們不想活了,或者不想要自己的前途了!再說了,我還聽說這些建築是由康郡的縣令和富商們共同出資修建的呢。如果隻是普通老百姓,哪來這麽多錢去修築這長長的梯子,堆砌這高高的圍牆啊!”


    張進越說越氣憤,他對這個不公平的世界感到憤怒和無奈。他覺得正是因為當地的官府不作為,才導致了他家庭破裂!


    “當地的官府不管,大可以去別的地方報官,總有官府會接下這個案子的。”秦在錦說道。張進聽到這句話看了眼秦在錦,隨後輕笑了一聲。“小公子一看就是錦衣玉食被家裏捧在掌心裏嗬護著長大的。官官相護的道理,難道小公子不懂嗎?”


    “這跟我的成長環境有何關係?難不成我泱泱大國,竟無一人敢徹查這裏麽!”秦在錦賭氣似的將那止血的繃帶係的緊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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