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歸途,渡怨成恨。


    肮髒的人世間,醜態百出,人的惡要比人的善多,因為人在噩夢中重生,在啼哭中蘇醒。


    “所有的光輝神聖背離人性,這是不道德的,治病救人的大夫脫下神袍會罵病患是殘次品,衙役捕頭會在退休之前敲案犯家屬一筆退休費,縣太爺會私相授受私拿雞鴨魚肉裏麵的油水做回扣,曆朝曆代,從未改變。”大聖似乎看貫了人世間太多的黑暗,對於髒濁的人界不禁心涼膽顫。


    ”知道天為什麽暗了嗎?因為官商勾結上行下效沆瀣一氣,人心點燃欲望欲望釋放魔掌,淫威逼近窮人無路可走反叛成魔,教化不嚴思想成墮,酒色財氣皆沾利欲熏心,沽名釣譽濁人心情,一邊裝著佛一邊心裏住著魔,天是天王老子的天,地是皇帝老子的地,人怎麽可以與天抗衡與地抗爭,如此大逆不道?”大聖一口氣揭開人間的遮羞布。


    大聖在地上畫個圈圈將自己困在裏麵:“生活就像高壓的囚牢,我們喘息著給自己戴上枷鎖!”


    阿麗麗猶豫半響:“大聖,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就黑到底吧!”既然城市是汙濁的,那麽大聖必須要在臭水溝裏走下去,這樣走著走著才會看到源頭活水的溝渠。


    “他再說什麽呀?”蘭花豆被風吹裂的手掌指向脾焦燒心的大聖。


    “大俠都是光輝神聖的,隻有我等是泥濁之輩!”蘭花豆聽不懂大聖的言辭,阿麗麗不足掛齒地擺了擺手。


    大聖望向荊棘的草叢,翻身越過叢林,臉上劃了幾條胡爛,荊棘蹭破了額頭的皮,留下三道紅印子:“我的精神貧瘠,我的身體疲憊,因此我要精益求精,身體力行,執著自己去追夢。”


    正值秋暮初冬,瘋逗打鬧的三人經過寒煙河畔,但見河水幹涸,河風淒冷,寥寥無幾的蘆葦蕩裏遊出三兩隻鳧水的土鴨子。


    河沿子上搭了一座簡陋的鴨棚,有婆孫二人在河邊上放鴨子,太陽馬上要落山了,老婆婆自個收拾根長篙子趕鴨子上籠,就這樣玩了一天的麻鴨獸不情不願地上籠。


    大聖看天色不早了,不易勉強趕路,他領著兩個拖油瓶欲向婆孫二人投宿,提及投宿一事,大聖解釋誠懇:“阿婆,我們三人趕路到此,見天色已晚,想向您借宿一宿,我們不會叨擾太久,一晚就走。”


    “哦!”迎麵有生客過來討擾,老婆婆漸漸放下四處敲打的竹篙,停止了對生人虛張聲勢的催趕。


    老婆婆屋裏太窮,生了幾個兒子沒用,姑娘跟女婿在鎮上賣雞子,她看老幺可憐把他屋裏的姑娘接來身邊照顧,婆孫兩個常年在河邊靠放鴨子為生。


    老婆婆結婚那會兒沒地種,就在河邊上搭了一個棚子放兩百隻鴨子,後來劃分了田地,又種了幾十年的地,後麵跟兒子媳婦滴關係搞不好,自己又一個人搬了出來,順帶把小雜種屋裏滴姑娘接過來照顧。


    河邊上棚子塌了破了,她就把二媳婦娘屋裏陪嫁的一車板子搬過來建了棚子,二媳婦老罵她是個強偷,是個拱牆的老鼠,愛偷屋滴東西,手腳一點都不幹淨。


    老娘有點小偷小摸兒子們是知道的,恰恰有天二兒子滴媳婦兒在外麵做事還沒有回來,她偷偷摸進去拖著兩塊厚厚的板子從二兒子麵前過,媳婦兒的嫁妝不聲不響都被搬空了,因為是自己屋裏滴老娘,二兒子在門口坐著氣都不敢“吱”一聲,他怕惹怒老娘擠眉弄眼將傻眼的大姑娘拍了回去。


    二兒子是十裏八村公認的大孝子,褒貶不一的愚孝似乎對他起了作用。因此為了捍衛自己的親情權益,他不惜多年來對老婆惡言相向,拳打腳踢。夫妻本是兩口子,你為了她,她為了你,最後將矛盾爆發的衝突直指向沒有血緣關係的妻子,為了這場親情的和諧落幕很有必要犧牲一直為他著想的妻子,婆婆罵老婆,兒子打老婆,婆婆在一旁拍手叫好,認為媳婦活該兒子打滴好。


    桃婆常言道:“兒子保芯,姑娘保命。”燒著滴蠟燭可以保住芯,兒子傳宗接代可以延續香火,姑娘在她老了可以給她買吃滴。桃婆身為一個女性被封建思想荼毒了八十年,如此這般辛苦還要去禍害下一代的女人,這場因果報應都報應到了子女身上去了!


    河床上沿來了一位譚奶奶,看麵相挺和善的,她似乎是來講道理的。桃婆做人陰到壞,元英是個小輩有些話礙於情麵不好明說,她婆婆的輩分跟桃婆的輩分是一樣的,她托她婆婆過來跟桃婆說哈子,起因是桃婆趁她上班偷了她鴨窩裏鴨子生的鴨蛋。


    大聖到了哪一個地方就想了解一下當地的風土人情,於是便拉著好不容易碰上的譚奶奶說三道四,了解當地的家常,譚奶奶很願意給他說叨說叨。


    “女人何必為難女人?”阿麗麗站在女性的立場,替桃婆的媳婦鳴不平。


    “別給我多提父母愛子女,生兒育女就是為了給自己扶病養老做準備,生是因為責任,養是因為義務,這一切的利益隻是為了公平二字!”蘭花豆受了刺激似乎很決斷,他當場批判老人瘋批的做法,他這麽激動倒是把大聖給嚇了一跳。


    “人是世界上最自私的動物,沒錢,沒錢怎麽談愛;沒錢,老婆兒子都排在末尾。”大聖決絕地說出口。


    桃婆一碗水端不平,她倚老賣老不僅打媳婦還打孫女,農村裏那些粗俗不堪的髒話全擺上了台麵,光是罵孫女肮髒惡心的話就足足罵了兩個時辰。就因為老二屋裏生滴是兩個姑娘,老大屋裏生滴是兒子,兒子又添了個孫子,二媳婦人微言輕,老公一向對她沒一個好言語,故而遭家族冷漠了半輩子,婆婆看不慣媳婦沒留一個香火,對她始終是不待見的。


    桃婆是個農民,二媳婦的爹當個小官兒,她心裏氣不過,總想氣勢上壓媳婦一頭,就連媳婦死了多年的親爹也多次拿出來鞭撻,姥親爺又沒惹到她,還借給了他一筆錢建房子,老人沒臉沒皮日子久了將這個事抹了個幹淨,最後姥親爺過世這麽多年還被拉出來罵了不止一遍又一遍,二媳婦心裏窩火次次氣得跑回房間瞎流眼滴。


    二媳婦借別人的話來說:“沒得用的男滴,一個女人在外麵做死了都不中!”男滴天天在外麵打牌踢瞎子,回來了燒火衛生一個都不做,老婆天天犁上趕到耙上累死累活地趕回來,躬著屁股燒火做飯給他吃,還得三請四請把他請上桌,他這個一家之主跟他爹一樣就大搖大擺地坐上了主位,看著老婆親自給他添飯拿筷子就差喂到他口裏,吃完飯筷子直接一甩嘴巴一抹走人,老婆剛燒完飯又開始收拾廚房,廚房總是燈點著,妻子拿油抹布嚴絲合縫地擦幹淨灶台上的油煙。


    丈夫除了暴力,再就是冷暴力,一個人自私自利放大到極致,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人概不管閑。大夏天的,一家三口吃剩菜剩飯導致食物中毒,上吐下瀉,媳婦托人把牌場打牌的老公喊回來,丈夫說他不管,然後立刻扭頭就回了牌場繼續打牌,兩個姑娘也跟著腹瀉鬧了一天肚子,一個男人連家人的生死安危都不顧,這他媽算什麽男人?


    要是自己的老娘生病了,忙前忙後,把屎把尿都不在話下,這就是現實中淋漓盡致的偽善,人們皆相稱頌的大孝子。


    桃婆做事摸期,常被別人叫“摸三婆”,或者說“她是悶著吸血的陰影蚊子”,她借老徐家的牛耕田,老徐說他借牛給你可以,就是不能跟他婆婆說,錢不能都把他婆婆捏著,他好買點噶酒喝兒。摸三婆碰到老徐滴江婆在塘生上洗衣服,就立刻把這個事告訴她滴婆婆,老徐沒得酒喝到處戳她滴拐。


    大過年的鴨子整隻整隻的往老幺屋裏提,老大屋裏滴媳婦開門看到了,每次都跟灣裏人說她滴拐話,說她隻曉得關心老幺,不曉得關心長子,兒子生孫子,孫子又生曾孫子,老大屋裏是有功之臣。賣熟食生意的在外麵混的再怎麽差也總比在鄉下種地的農民好吧,那麽熱的天,田裏的苞穀地裏的穀子用板車拖到幫她往屋裏抗,一年到頭一點米都想不到她滴一點。


    桃婆屋裏那麽多田,老二不賊,田地沒分到一點,老大也比老二強一點,好田好地都在桃婆手裏死死捏著呢,老二倆口子就落到薄薄的一口田。田稅地稅一繳,種子費一除,隻落下個糊口的錢。老二更可憐,上不上下不下,上麵有老大,下麵有老幺,不討爹媽喜歡,盡管老婆怨聲載道,也依然愛爹媽不維護老婆,老婆離家出走回娘家都鬧了好幾回了。


    老婆婆常說哪個屋裏滴爹爹死好吃,哪個叫他他就跑過去吃飯,反正灣裏辦事哪個叫她,她都是黑著臉不去的,嘴上說自己不愛占別人滴相宜,自己又把老大老二屋裏滴鍋碗瓢盆鐮刀栽頭搬了個精光。


    老婆婆常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對幾個兒子都是一樣的,但是她對於小拇指的偏愛卻多過了對大拇指的付出,卻沒想到大拇指出力是最多的。


    二媳婦逢人便說:“過年,姑娘兒子提回來的牛奶,那麽熱的天道,田梗上甩的到處都是牛奶盒子。過節,姑娘送過來的蘋果香蕉拾在床底下,東西都放爛了我倆個姑娘享不到她一口吃滴,給老大屋裏送滴雞子鴨子,給孫子吃滴雞蛋蝦子,平日裏喂孫子吃滴餅幹粑粑,給這家屋裏買滴炒粉,給那家屋裏買滴炒麵,我姑娘搬個小板凳愣是坐在幹硬上看著他們吃。”


    老二是個強豬,他強著脾氣跟老婆解釋:“倆老滴本來就造業,你又不是不曉得!”


    老二的老婆叫屈道:“她造業,哪個屋裏不造業,未必哪個屋裏比她窮些,你看看隔壁滴譚婆,怕孫子孫姑娘沒得中飯吃,天天跑上來把的蛋糕麵包,我的姑娘從出世到今天,他們哪個幫我帶過一天?”


    這世間最大的病是窮病,普通信眾一生無力擺脫窮病的折磨,故此老婆婆也不例外,所以愛小貪便宜是常事,這是刻在人骨子裏的麻木不仁,因為人性裏麵的自私利己是負麵的產物。


    阿麗麗站在女性的角度對她重新解讀:“如果惡毒是一種罪,那麽六親不認是她的代價!”


    阿麗麗對著一向心軟的大聖說道:“心軟就是病!”


    大聖回答她:“這隻是一場誤會,誤會解決好了不就行了嗎?”


    阿麗麗叫住躍躍欲試的大聖:“這是道德的淪喪,也是時代的悲劇,這些罪孽是時代造成的!”


    大聖慌不迭出地奔向鴨棚:“小到一個家族,大到一個國家,渡法釋厄是必然的,不論好壞,這是起點,是偶然的!”


    這是對於人性頑根的試探,慧極必傷,阿麗麗孜孜不倦勸導大聖及時抽身:“人性經不起考驗,所以不要輕易嚐試嚐試,嚐試就是失敗!”


    “我要學唐僧一樣,渡人上岸!”大聖奮不顧身投入自己熱愛的使命當中,即便前路再難,他也要險而挺阻。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要記住這一點。當你嚐試過後,你就會發現以一己之力無法改變這個肮髒的世界,同樣的你就會被這個肮髒的世界所包圍,甚至被同化!”誰都想當救世主,誰都想解救全世界,最後計劃落空,不惜被惡魔同化墮落地獄,毀滅了曾經的理想之城,把它變成廢土人間地獄,阿麗麗見得太多了,這個世界被惡同化的人也多。


    憨憨的豆子調侃他:“人都吃不飽,還想著去救人?”


    大聖當即回應:“救人和自救……”大聖未說出口的話,被風帶跑偏了。


    大聖消失在風裏,阿麗麗執著回音:“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傳播佛法,以柔克剛,削弱根深蒂固的思想,打破封建的枷衣。”


    河邊風大,孫女的臉蛋生了凍瘡凍得紅彤彤的,十根小指頭早早地戴上了五爪絨,頭上特地戴個綿帽保護凍紫的耳朵,小棉襖裹得厚厚實實地擋住外麵的寒風濕氣。


    老婆婆衰老得像個枯樹樁子,臉上溝壑密布,隻剩下一張死皮,薄薄地吊住臉骨。河風吹傷了眼睛,眼睛睜也睜不開,眯成一條縫隙,兩個眼袋下垂嚴重,隻要河裏的風一吹就會瞎流眼滴,長年住在河邊風濕腿痛不在話下,照樣貌推算婆婆應該長達七十高齡了。


    她穿著跟她孫女同款的破布棉袍,隻不過她孫女的破洞補丁比她少一點罷了。她還戴著白點點的藍布棉花帽子,翻出的帽簷上露出裏麵潔白的棉芯,她將垂老的身體包裹得嚴實,防止袍帽灌了風進去。


    “我們家就這麽一點大,我跟我孫女住一間,你們幾位要是不嫌棄麻煩跟鴨子擠一個屋!”家裏窮酸沒空屋子住人,老婆婆想教大聖他們幾個去鴨籠將就一晚上。


    “沒問題!”大聖聽見有地方落腳,滿口答應下來。


    蘭花豆隨即點頭:“嗯!是個古板的老太婆!”


    農村的土灶裏燒著大把大把曬幹的棉梗,這些一摞摞捆好的棉梗就像是不要錢的,柴火灶裏塞隘了細柴火梗。棉梗燒得旺盛,烈火焚燒的枯樹枝子劈裏啪啦的作響。


    借著廚房昏黃的火光,老婆婆揉了一斤玉米麵,大鐵鍋隔水架了一個炊篦,燒大火蒸了一盤窩窩頭,五人咽著窩頭就著醃菜吃。


    油漬斑斑的桌麵,東倒西歪的桌子腿,三人吃飯生怕吃飯滴桌子突然倒了,把幾個滴腿給砸到了。


    一盤子窩頭就那麽幾個,這麽多人分也分不過來,就連一盤醃菜大家也都是尖著筷子拈。起初三人還講點禮性,到了後麵不夠吃完全就開搶,大聖肚子餓性子是最放得開的,畢竟食物這種不臭不爛的東西,誰先吃進肚子裏誰最實在!


    老人無喜無悲,她又尖又屁,她少量地夾了一筷子醃菜,她味同嚼蠟地吞著嚼了一半的窩頭,她的臉特像一張死氣沉沉布滿老年斑的死人臉。


    小姑娘學大聖的樣子將醃菜加在窩頭裏麵,她啃一口醃菜窩頭,盯大聖他們幾個一笑,一雙眼睛笑眯眯的。


    “……!”蘭花豆啃了一個窩頭,剩下的一個被大聖搶走了。


    窩窩頭,沒油水,不頂餓,當時是吃飽了,過後就又餓了,瓷盤子圓潤的邊角被大聖的髒手摸得油光泛亮。


    大聖這個小機靈鬼怕他打搶來窩頭的主意,於是將窩頭舔一舔沾上他的唾沫涎,當著好兄弟蘭花豆的麵,乖張地吐了吐舌頭宣告窩頭已經被他吃光光。


    “嗝!”吃個飯就像打戰一樣,桌子上的盤子碗東倒西歪,大聖勉強吃了個六七分飽,吃完飯以後嘴巴一抹,抹掉嘴巴上粘的窩頭屑。


    現在這個點沒菜又沒飯了,阿麗麗又特別吃得,一頓能添兩大碗飯吃,現在什麽鬼都沒得,她隻好扞了半盤子鹹菜吃,起碼能在醃菜裏看到一點噶油水。


    “唉!”目睹收走的醃菜盤子,阿麗麗惆悵不已,她不停的用筷子敲著空碗,殊不知這在封建的老人看來是極其不禮貌的行為,畢竟飯桌上的禮儀是不能用筷子敲著碗發出聲響的。


    老人在旁邊橫眉冷眼,大聖看出了老人的不對頭,他趕忙嗬斥阿麗麗住手:“手掌著碗!”畢竟入鄉隨俗,阿麗麗還是要參照當地飯桌上的規矩的。


    “咕嚕咕嚕!”蘭花豆狼吞虎咽吃了一個小窩頭,肚子到現在依然是空的,舌頭不放棄舔舐著筷頭上殘留的醃菜絲,兩隻手捧起粗瓷碗幹了一大碗白開水,他先湊合湊合多喝點開水填飽肚子吧!


    草草吃完晚餐後,大聖信心滿滿進屋給老人傳道授法,他準備好了一大堆抄寫好的佛經,像個老師一樣給老學生講課。


    阿麗麗及時出現在門邊:“村長規定了的,沒有文化的人,是不能信教的,再說了阿婆從小也沒讀到過書,你拿什麽教育她?”


    大聖一手佛經,一時語塞,人跟個木頭一樣傻了。


    阿麗麗再說道:“她是芝麻教的,難道你要她改投他教,背叛親愛的芝麻大人。佛法固然要傳播,但是操之過急隻得物極必反,所以唐三藏去西天取西經才需要九九八十一難,少一難都不可以說是修行……”


    阿婆是信芝麻的,每個禮拜天都會聚眾念水果心經,再者村裏年輕的婦女還有信菠蘿蜜的,菠蘿蜜的教徒是不能吃菠蘿的。天災人禍因由不斷,去水果堂禮拜的已經由少數發展為多數,兩股勢力相互拉攏逐漸結合擰成一根麻繩,村長擔心這股勢力太過龐大威脅統治者的地位,所以已經竭心盡力在明麵上遏製這股力量的凸起,規閉各行各家蠢蠢欲動的野心以及撥亂反正的欲望。


    信芝麻教的,不能請客吃飯,不能叫祖宗,婆婆去其他教的教徒家串門子,菠蘿蜜教的主使說“:”你莫來啊,要是衝撞麽事……”


    漢人有五千年的文化,應該保留自己的文化,卻被西域來的大胡子迷得五迷三道,放著地裏的東瓜南瓜西瓜北瓜不種,偏偏跑去種什麽倭瓜,結果南來北往水土不服,瓜苗一片片的都遭了殃,豈不是邯鄲學步可惜了瓜果?


    “我看分明是一幫妖精聚眾鬧事,沒事找事……,說不定是要舉旗謀反攻打村長那位山大王呢?”大聖眼神犀利,他太激動了,他分明是想剮了菠蘿蜜的皮。


    “有沒有可能是村長專權製止……”阿麗麗緘口不言,再認真下去,她說不定身份就要暴露了!


    “我其實是想幫助他們而已,幫助他們走出往日的陰霾,從而獲得內心真正的平靜!”文化的傳播就像旋風,一陣一陣的,大聖力無所及,感覺到絕望!


    “既然文化不能代替他們的思想,那就用你的心吧,用你的真心去感動他們!”阿麗麗點撥大聖,大聖茅塞頓開,不再迫切幹預他們的需求,無論求什麽法最終都是為了渡人而已!


    晚上跟鴨子擠一個屋,鴨子怕鬼,牆上掛了一盞手提式的玻璃燈,專供夜間鴨子照明用。燈芯是燒煤油的,如果鴨籠不點個燈什麽的,鴨子們吵吵鬧鬧一晚上都不安生。


    小黃鴨們老老實實貼牆站好,一隻隻聳搭著鴨腦袋,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珠,時不時來個扁嘴揉臉打量起跟他們不同種族的大聖,小黃臉明晰寫滿一臉的問號?


    鴨子燈發出淺淺柔黃的光暈,大聖抱緊身體卷縮在背光的位置,內心十萬個不願意跟鴨子同籠,他後悔他答應得太早,可他又委實沒有辦法解決晚上住宿的處境。如今之際唯有先和鴨鴨們擠一晚上,再不濟身邊還有兩個大活人陪著。


    阿麗麗又在驚昂鬼叫:“哎!有屎啊!”人走在地上踩的都是濕草,沾鞋底的都是鴨糞,阿麗麗想到這輩子住鴨籠就後悔不已。


    大聖見怪不怪,要麽在外麵喝西北風,要麽就捱一晚上明天就走,頂多是一晚上不會很難的,一晚上就過去了。


    大聖一句冷嘲熱諷把人家都得罪了:“這點苦算什麽,我從小苦到大,餓了就挑沙菜吃!”


    阿麗麗聽後瞬間有些失態,她看著垂頭喪氣的大聖說道:“大聖,雖然你媽去世的早,你是你爸帶大的,你孝順懂事,吃苦能幹,你沒有違法也沒有犯罪。盡管你很平庸,但是大多數人都是平庸的,你自己能做到自給自足,生活到現在已經很好,不要再想著去跟別人比了,做好自己就足夠了。


    大聖聳搭著腦袋,沒精打采,在聽了女孩的一席話後,他一瞬間抬起頭來,眼裏有光,猶如一泓清泉。


    蘭花豆赫然道:“阿婆的媽媽生她時已經四五十歲了,再加上她小時候又沒有什麽營養,導致她年輕悠悠就開始馱著背走路,頭都夠到地下去了,有時候路過的打漁人也會調侃她,‘婆婆,地上有撿不完滴錢’!”


    阿麗麗繼而道:“我聽小丫頭說,她奶奶睡覺也是彎著身子睡,腰上麵的骨頭已經變形治不好了。”


    大聖打趣道:“如果不是曉得阿婆的身體不好,我還真懷疑她每天在地上有撿不完的錢呢?”


    夜幕降臨,晚上逐漸降溫,蘭花豆已經睡著了,阿麗麗也是瞌睡不斷,看樣子是真累壞了。大聖夜裏睡不踏實,斷斷續續醒來過幾次,搓手給涼透的身體升溫。


    大聖一枕夢寒的席夢,泠泠水玉的女聲撥開重重迷障:“大聖,等你真正愛世人的時候,你的絕望與噩就會被抹去!”


    大聖愧疚的無地自容:“你不懂,窮人是沒資格說愛的!”


    “你會的,在大是大非麵前,你會選擇真正的難關!”博美的觀音用溫柔的力量解救大聖無知的靈魂。


    夜霧騰騰,微弱的燈光籠罩在潮濕的夜裏,阿麗麗畏寒挨著蘭花豆睡,大聖怕冷夜間醒來多次,睡不著的小黃鴨們齊刷刷湧進大聖的胸懷幫他取暖,終歸是擋不住鋪天蓋地困意的來襲,小鴨子們打著哈欠平息了下來。


    一縷清冷的晨曦照進鴨屋,此刻的阿麗麗還在睡懶覺,蘭花豆也還沒醒,大聖睜開困倦的腫眼泡,看著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一群可愛的鴨崽子們在大聖周圍活蹦亂跳,稚嫩的鴨娃躺在大聖的肚皮上撒嬌打滾,草窩的黃鴨則拚命用鴨腦袋刮蹭大聖的腋窩。大聖寵溺地看著這幫呆萌呆萌的小家夥,伸出手輕巧地揉了揉小鴨們毛茸茸的黃毛衣。


    “阿嚏!”一片鴨毛抖了抖飄落鼻前,大聖鼻孔受了刺激怪癢癢的。


    大聖慌不則已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隨後手忙腳亂地摘下頭上沾的到處都是的黃鴨絨。


    “早啊,大聖!”大聖的噴嚏聲吵醒了睡夢中的阿麗麗,她兩手撐地利落地爬起身。


    蘭花豆睜開眼就喊餓,仿佛上輩子是個餓死鬼投胎:“大聖,我們早飯吃什麽,我好餓呀!”蘭花豆扭頭看向屁股後頭,抬手拍了拍褲子上麵的草灰。


    “先幫阿婆把這些鴨子弄出去,待會兒有時間我給你烤兩條魚!”吃別人的,住別人的,大聖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報答老婆婆一家。


    “有道理!”糊塗慣了的蘭花豆今日難得聰明一回,他當場豎起大拇指給大聖點讚。


    “拿這個趕鴨子去!”大聖從門後拿出兩根竹篙子,挑了一根長的遞給蘭花豆,短的則留給他自己練手。


    “嘎嘎嘎!”鴨子們東躲西藏,誤以為大聖是跟它們玩捉迷藏,它們笑嘻嘻的來回找地方躲鴨鴨。


    “我打!”鴨子們調皮搗蛋太過頑劣,大聖手持竹篙左揮右進擊散鴨群,一撥接一撥的鴨子被安排出去。


    “看我的打狗棒!”蘭花豆也想一展身手,他手腳並用浮誇地舞棒驅趕鴨崽,不聽話的鴨娃娃被他這個糙老爺們打得落花流水屁滾尿流。在一陣驚昂鬼叫的淒厲哀嚎聲中,最後一批小鴨馬不停蹄地衝出鴨籠逃出生天。


    古舊陳腐的房屋下,大聖單手扛著肩上的竹竿,舉頭注視那些被蘭花豆打下水的小黃鴨,它們就像一艘艘顛簸的小船漂向大霧的蘆葦深處,大聖望著這幫不聽話的小東西嘴角愜意地笑了。


    “大聖,你幹嘛去啊?”蘭花豆逮住拔腿就走的大聖。


    “做飯!”大聖雙手橫挑竹竿去河水深的地方撈魚。


    “我跟你一起去!”大聖要去河裏捉魚煮早餐,蘭花豆丟下竹竿麻溜跟上,這種事怎麽能少得了吃貨蘭花豆呢,他可是大家公認的吃匠。


    清早的河裏沒有起風,河水深到膝蓋的位置。


    “又沒插中!”蘭花豆下河裏摸魚兒,他右臂高舉一根削尖的魚叉,看見鯇魚靠近魚叉興奮的向前一插,機溜的鯇魚滑溜溜地遊走了,魚叉反而深深陷進淤泥中拔不出來。


    “拔不起來!”蘭花豆拔蘿卜似的拔泥裏的魚叉。


    蘭花豆跟魚叉較上勁了,他咬緊牙關攪動渾水中的魚叉,由於手部力量使得太大,他一屁股坐在了河水裏,身上的褂子跟褲子都濕透了。


    大聖不忘坐在岸邊揶揄他:“兄弟,抓魚就要快準狠,你要是慢了一步,魚就在你跟前溜走了!”都說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大聖算是將自己捕魚的本領傾囊相授了,至於學不學得會就得看蘭花豆這個笨徒弟的領悟力了?


    枯敗的蘆葦低落在寒煙河畔,寂靜的河麵沉默的像個深沉的老者。


    “哇塞,好香啊!”大聖忙著生火做飯,他烤了幾條香噴噴的烤魚,聞著烤魚焦香的味道,他陶醉式的回味一笑。


    “……!”阿麗麗小心地踩著鵝卵石找到河邊的大聖。


    “每個人都有難處,我能幫就幫一下。”知道阿麗麗想問什麽,大聖不怕說給她聽。


    大聖動作嫻熟的準備早飯,阿麗麗在他燒烤的火堆前緩緩下蹲,她下意識地托著腮骨將內心的想法知會給大聖:“大聖,你是個好人!”


    阿麗麗用不著將大聖這個人看透,反而從一些小事和細節上就可以看出,大聖其實是一個好人,雖然他有的時候脾氣不太好,但勝在心腸不壞。


    “好人?”大聖聽完赧然一笑,特別煞風景地說:“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我老爸就是!”大聖不知從哪兒學來的諢話,懟得阿麗麗瞬間沒話說。


    “吃吧!”大聖就是替阿麗麗烤的。


    “謝謝!”阿麗麗客氣地接過喜頭。


    “不客氣!”大聖咧嘴笑得蠻高興。


    “兄弟,別抓了,過來吃飯吧!”蘭花豆在水裏跟毛子較勁,大聖笑得合不攏嘴,丟給發財一條毛子魚,喊他過來這邊吃飯。


    冬天洗口水冰冷,沾一點水牙齒凍得打顫,小丫頭因此不願刷牙。


    一盆燒開冒煙的開水擱到洗臉架上,老婆婆打濕袱子正在抹臉。


    小姑娘委屈道:“奶奶,洗口水好冰,我不想洗口了。”


    “你像我這樣,用袱子滋一下!”老婆婆奮力將牙齒擠出嘴外,她將洗的發黑的洗臉布滋了兩下牙。


    “……!”小姑娘覺得洗臉水再來洗牙有點惡心,她新倒了一壺開水隨便擦一下就完事了。


    “咦,這裏怎麽有這麽多魚?”小丫頭推開厚重的柴門,發現大聖留給她們家一堆的魚,大河蚌白鰱子魚蝦蟹什麽都有。


    老婆婆一家生活艱苦,大聖早上起得早,他卷起褲腳淌河裏摸了好多河鮮。為了報答婆孫二人昨夜的收留,也為了償還來之不易的一飯之恩,他親自搞了一些水產鋪上葉子放在屋前的石頭台上,最後沒有留戀地消失在鴨逐水戲的蘆葦河。


    大聖是一個聰明懂事的孩子,一件小事也記在心上不放。阿麗麗見大聖如此心善,淺然一笑,舉手之勞留下了一吊錢給小丫頭過年買新衣服穿。


    “大聖,你等等我啊!”大聖步伐矯健的打頭陣,蘭花豆也緊跟在側,阿麗麗一把抱起貪吃的發財追趕隊伍,三人一狗就這樣繼續踏上去三星洞的旅途。


    兩個家夥在前麵走,走路釀釀蹌蹌的,大聖在後麵開他們的玩笑:“你好點走啊,你要是倒下去,我不會拉你滴,我會踢你一腳……”


    阿麗麗生大聖的氣:“吃別人滴米,要被別人叼!”


    蘭花豆接著捧他老大的場子:“他如果事事不順心,我們呼吸都是錯的!”


    過了立冬,就是小雪。大聖衣衫襤褸,他貼身穿的是件秋季的秋衫,秋衫料子薄還透風,秋衣貼在胸口時時打寒顫,北風灌進去了體溫都捂不熱。


    大聖一看見雪身上凍得直篩,鼻涕凍得直浠,蝴蝶般的睫毛上落下了一層淡然的霜花。


    天寒地凍,呼呼大風,大聖和阿麗麗正咵著小天,喝著小酒暖身體,野外就下起了初雪,雪勢越下越大,雪厚覆地,轉瞬千裏冰封,萬裏雪飄。


    “我生下來就沒見過這麽大的雪,雪下的那麽大,凍死人了!”阿麗麗跺了跺凍傷的腳趾頭,兩隻手搓著手心哈氣。


    “好冷哦,凍得胯子都掉了!”蘭花豆拎了拎灌進北風的燈籠褲,大雪天還穿著涼薄的夏褲,腳脖子露在外麵吹冷風,兩條胯子凍得瑟瑟發抖。


    大聖先他們一步,孤身一人走在雪地裏,一眼萬年,空中飄下許多六角星形的雪花,一瓣一瓣的,雪花寒徹,世間定格,一望無垠凍硬的冰山雪景。


    大聖瞧著六出花格外出神,他吟誦道:“問琉璃世界何去何從,瓜甜棗下不問西東!”不管腳下的路再苦再難,大聖下定決心堅定了西去的夢想。


    “當你抬頭望天,你就會想成為天,當你低頭看地,你就會想成為地,無論是天還是地,總是心中的一角,那都是遺憾!“阿麗麗總在合適的時宜,勸大聖莫要心急上火。


    “大聖,你可以高整旗鼓看到青春和播放一次希望的失敗,不管結局成敗如何,我和發財都會陪著你的!”忍冬吹得人精神抖擻,蘭花豆牽著狗昂揚向前走。


    雪之一句,花上添霜,瓦礫雖小,亦可建梁,六出花開遍長安大街小巷,神也會很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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