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金光閃閃,光前絕後,天庭內亂染藍涅皂,苦難深重的天空宛若一堆紮染的破布,玉帝心腹糜爛。


    偌大一個天庭竟無人才可用,李靖一家裝聾作啞搬到下界居住,更有聖卿為了避嫌充耳不聞天上事,若東陸真與西部杠起來,吃虧的還是玉帝。


    玉帝愁腸殢酒,通身是膽:“這是東天庭,不是西靈山……”


    玉帝意亂如麻,心入會通:“觀音麻痹不仁,竟禍害於我……”


    太白金星國耳忘家,下氣怡聲:“玉帝道寡稱孤,賢福如東,然西部天龍攪山攪海,三界六道藏怒宿怨,若玉帝再置之不論,天庭必將本末倒置,廖以寡賢……“


    玉帝淺盞低謳,與太白金星論短道長:“朕功若丘山,就算有什麽不是也不全是朕的錯,可他們一個個非要威逼朕裂土分茅,金吒木吒之流實在是欺人太甚……”李家三子明麵上是在國企任職拿天庭的俸祿,可實際上一顆心早就看好外資企業的前景,隻不過玉帝心照不宣沒有著急戳破而已。


    “啟稟玉帝,李天王安土重居,居之不疑,可人在東陸心在西真,應著手派人下去調解轉化才是……”饒是太白金星也覺得李靖此人的心思太不安分了。


    玉帝心焦力瘁,頭都是大的,他當麵談道:“這個先不急,下界的香火現在怎麽樣了?”


    主憂臣勞,太白金星實話實說,不敢敷衍玉帝龍威:“道行不徑,早已被佛寺去蒂!”蓋瓦的寺廟早已是遍地起步。


    玉帝疾首蹙額:“朕就知道……,朕許給他們尊官厚祿,沒想到他們一個個都是這樣回報朕的!”


    太白金星麵色急白,躬身作輯:“陛下三思!”


    “侵略者陰疑,被侵略者就必然陽戰!”玉帝如鯁在喉,敵惠敵怨。


    太白金星關懷天界,繡斧之誅,涉獵六道,事出突然,非同小可。他聽微決疑:“陛下息怒,下屆月值年災,百姓怨聲載道,道殣相枕,大道爭鋒,道大莫容,佛道此時不宜大動幹戈!”


    玉帝刑袖兩煙:“誅不避貴,賞不遺賤,料應一視同仁,一概而論!”他們要玩黨邪陷正的戲碼,玉帝就偏要和他們惡直醜正,一較高下。


    太白金星汗顏道:“老臣疏謀少略,獻計無能!”


    太白金星進退無據,玉帝解疑釋結:“太白金星,你先下去吧!”


    太白金星自詡孔孟之道,道不比經,他嘴甜心苦,自請告退:“臣告退!”


    玉帝與太白老仙肩背相望,滿臉失望,憂心憂憤。


    太白金星分心掛腹,動靜法常,出了瑤池。


    淩霄寶殿,龍盤虎踞,華光紫氣透黃天。


    仙卿聖眾,牛鬼蛇神,議論風生。


    紫金殿外,風師手舞足蹈的給大家演說:“玉帝閉關瑤池,淩霄寶殿也不大愛來……”


    雨伯的一張口裏也是嘰嘰喳喳:“一個男神仙管不成家,還得是一位女神仙來掌舵掌家……”


    花根本紅,天蓬元帥心在打野,他宿露花眠心意遠在雲層外:“白蓬蓬雲好像嫦娥姐姐的霓裳仙衣!”


    一幫神煞不知信息,如數聖眾照常報到,圍在淩霄寶殿前議論紛紛。


    灌江小聖,玉帝的外甥楊戩主動請纓,要給他的親舅舅說媒,月老聞過則喜,在他旁邊幸災樂禍,很快豔美無敵的月老就被拉過來聊玉帝的八卦。


    “天庭差一位女主人,正好老白你可以去說一下,牽線的媒人我都給你叫來了!”楊戩一向獨善其身,沒想到最後也摻和進了這些稀奇古怪的事當中。


    “隻是可有合適的人選?”太白金星知始見終,喜聞樂見。


    “瑤池聖女就不錯,貴不可言!”披紅戴花的月老被古裏古怪的小楊戩揪著一隻耳朵,指點姻緣簿的紅纏絲拐杖也被扔去十裏八裏遠。


    太白金星心思縝密,厭聞飫聽,廣泛采納群眾的建議:“嗯!”


    太白金星揣著白袖子的手這是同意了。


    “那老仙就是同意了,既然你認為我們的方向可行,那我們就先進去準備!”楊戩聞言喜出望外,掌聲雷動。


    赤腳大仙的腳掌躍躍欲試,帶領一幫說長道短的仙神踏破淩霄寶殿的門檻。


    月老仙人揚眉順目,正為即將湊成一樁親事沾沾自喜。


    神煞仙兵裏出往外,影集影靈,瑤池熱鬧非凡,月老胡言亂語信口雌謅,很快身處瑤池的月老沒有把握住權論的風向,控製住身為媒神的金口玉牙,言語路絕,堤潰蟻穴。


    魂銷雪窖的瑤池,龍風四起。


    月老這個老糊塗蛋任性牽頭挑起塵粉的事端,他的口舌之快無端生事助長了天庭的歪風習氣,統領瑤池百神殿的玉帝當場就顏麵盡失,他登基後的英明神武全成了文武百官的笑話,月老淚灑冰天,他老人家唯諾惟謹地趴了下去。


    玉帝龍顏大怒,豪威擺陣:“難道沒有她,朕就真的守不住天庭的根基了嗎?”


    一向跟月老形影不離的楊戩,灌江小聖低首懸心,頭低得不能再下。


    “這本來是一件多好的事,玉帝怎麽就那麽抗拒結婚呢?”風師雨伯伈伈睍睍,唯恐禍及自身,不靠往前。


    瑤池水殿,一時鴉雀無聲,一時提心吊膽,在場的仙家人人自危。


    困倚危樓,僵持了兩刻鍾,玉帝尚沒有煥然釋冰,仙家們硬是腳都站腫了,也不敢多動一下。


    進出瑤池的宮殿,路少人稀,太白金星事必躬親,三神蠢貨無疑,他冒險前去營救三傻滾出狼窩。


    “太白金星,朕與你氣誼相投,可你居然與那群蟠木朽株裏應外合,你是存心戲弄於朕!”顯然那幫老家夥說話不過腦子,惹惱了玉帝,玉帝失了龍威。


    “瑤池聖女隱鱗戢羽,待命下界,如今早有風聲傳出,隻怕早已回天。”太白金星略思片刻,憬然表奏玉帝。


    “除了月老和太白金星留下,其餘人等都退下!”玉帝思所逐之,揮退左右。


    銀神金仙壓低喉嗓,不敢大聲呼吸,依然壓抑著刑滿釋放的高興,而後重規襲矩,圓步方行,思之無慮,一出瑤池的大門轉瞬就得到了解放。


    “你們可以削弱朕的力量,可以盡情剝奪朕的自由,但是朕要保衛自己的愛情……”玉帝為了捍衛自己的愛情決定反擊天道。


    “一人之禍,不能牽累全族,同樣的,為了挽救天界的基石,女媧也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小小的犧牲是有必要的!”輪到月老裝一回逼,他瘋狂輸出一波真理。


    很快,玉帝對峙吹牛皮不打草稿的月老:“女媧救世真的心甘嗎?”


    月老昂首挺胸,他的回答正義凜然:“甘心!”


    “如今邊界局勢緊張,西部氣焰固然囂張可惡,但是朕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去化解去對抗,但是朕如果不能做到從一而終,那又我算什麽男子漢,偌大的天庭放在我手裏豈不是耽誤了?”玉帝心中象征天庭愛情的擎天柱不禁開始動搖。


    玉帝把秤的天平失斜,月老勉強打了個頭陣,現在該輪到太白老兄解決觀念了。


    依既有的事實畫形,太白金星就事論事:“靈山之人在天庭蟄伏,如何安撫這些人,如何打消這些人的疑慮,陛下都要做到,而瑤池聖女的回歸則會讓陛下快速解決這些矛盾,瑤池聖女是疑難雜症對症下藥的一顆靈丹妙藥。”


    玉帝如夢初醒,他的眉睫之間流露清冷冷的愁思:“朕難道真的要靠出賣自己的感情來獲取懸殊的力量?”玉帝力不勝任,疲乏座椅。


    “天地大存,理越無疆,陛下需要盡快成長起來,光複紫宮,修複域野。”事到如今,玉帝為了橫陳疆域遼闊之心,他坐在天庭的寶座上別無他選,太白金星身為陛下的臣子也別無他計。


    “是啊,玉帝,天庭需要你,可是你太忙了,忙得實在是抽不開身,你的精力不是無限的,而是有限的……,我們這些仙臣需要您的助力,能在有限的時間裏獲得更大的幫助,於天宮有益。”玉帝一心守著他的貞操,太白金星說了這麽多,月老頓時幡然醒悟,他也在盡心規勸玉帝改變一成不變的婚姻觀念。


    玉帝閉目塞聽,逃不了,也解脫不掉婚姻的圍牢,他緩慢怔坐在象征權力最大的寶座上,最終閉幕同意厭塞眾議的央告:“準奏!”他推脫不過婚姻證書保駕護航的發難,無奈罷朝,再無心紙短情長的使命。


    月老喜笑顏開,連帶著太白金星喜上眉梢,如此彌羅宮才有救。


    瑤池聖女臥雲眠朵,豐肌秀骨,見她還在牛奶雲團中休養生息,頭上頂了這麽大一件差事,姑奶奶一動不動不當回事,月老簡直快要發瘋。


    瑤池聖女喉清雅韻,拿白雲扇拍了一下月老的波浪頭:“時辰還早呢,你急什麽?”


    “我滴乖乖啊,那邊玉帝和太白金星早就在等了!”等到倆人相親會麵的日子,玉帝在橋那頭已經在等人了,這邊還是神女不急急死月老的模式,月老的老身子骨竄上躥下,天性是屬猴的。


    “玉帝之事,我早有耳聞……”瑤池聖女忌憚所偶非佳,她決定親自動身前往月亮橋。“我跟你去就是了嘛!”


    大老爺們相親還是頭一次,按照玉帝這把歲數在人間成婚生子不知香火傳了幾萬代了,玉帝在天闕日久,恍惚無措,大有從咿呀小兒陡馬變垂暮老者之感。


    羊脂美玉搭的一座石拱橋,流雲淹沒台階,月亮傍晚會從河裏升起到天邊。


    玉帝忽忽如狂,內心掙紮,他不得不攥緊手中的令牌上橋相親,太白金星好說歹說才把這尊大神哄騙過來。


    “我們之前見過一次,不過你我擦肩而過,並沒有什麽交集!”瑤池聖女與玉帝正式會麵,她大膽打量著玉帝病態的神色,端持著天神一族高傲的架子,正了正冷淡的嗓音。


    瑤池神女冰魂素魄,口齒生香:“我身份尊貴,再說年紀也比你大,你我之間還是終止這個沒有意義的會談吧!”聖女問都不問玉帝,她幹脆單方麵拒絕了這場相親。


    玉帝固守自己的道,沒有遺失道心,既然神女不同意這門親事,他正好歇了一口氣,在太白金星的陪同下,爬下樓梯回瑤池休憩。


    瑤池聖女是天上的原住民,尊貴無比,而玉帝隻是下界提拔上來的一個虛皇,身份略顯參差,神女忽然喊話:“你住的瑤池是我的宮殿,我如今既然回來,你另行他所吧!”


    “你的想法是對的,朕絕對不能對不起自己的良心!”玉帝乖乖聽話,搬回他之前的通明殿去,勞煩仙娥們一通收拾。


    月老提心吊膽走上前,瑤池聖女傲嬌說道:“他是閻魔轉世,他的十世神煞我都在遠程監控……”


    月老一聽那還得了,誇獎玉女有本事,比得過玉帝的紫雲彌羅金身,說完就找個理由逃回家去扯綿線,金童玉女這門不中用的姻緣紅線給它扒拉斷掉。


    玉帝第一次轉世是在一座大山裏,山裏的人家世代耕田種地,他父母生了兄妹幾個,幾姊妹相處都挺和睦融洽,就是屋裏窮了點,他從小就吃萵苣葉子煮飯,等到長大了有點能力了,他說以後再是不吃萵苣葉子煮飯了。


    他背著籮筐上山挑豬菜喂豬,瑤池聖女的半片衣袖偶然間飄浮在大山溝溝裏,不過她現在沒有正式出場的心思。


    玉帝的第二世是位古蜀國的將軍,號曰英勇猛將,他帶兵前行的途中,林木遮攔,導致他的軍隊誤闖碧水潾潾的寒泉,雨花泉附近正好有一位少女坐在石畔涉手戲水。


    泄水噴泉的瀑布,披雨流清的泉溪,清泉過湍急處是奶白色的泡沫奶蓋,譚泉青藍輝映,水深可見底。


    碧水微瀾,涼風習習。


    瑤池聖女,白衫賽雪,她坐在大大的鵝卵石上邊,卷起褲腿雙足抹入祥和的泉水。


    女子渠遊之地,烈士草莽,將軍未免莽進,不敢多留貽誤軍機,號令全軍整隊回營。


    玉帝的第三世,三歲的小兒流落異鄉,他灰頭土臉,衣不蔽體。聖女臨凡,好心施舍他一件麻衣給他蔽體,小孩這麽小不知道什麽叫做羞恥心,他傻呆呆的接受仙女的恩惠。


    饑荒的年代,戰火四起,邊荒的百姓食不果腹,一場戰火荼靡人畜牲口,眼見邊關的百姓民不聊生,聖女揮一揮衣袖變出琳琅燦金的寶物,百姓得了天降巨富的財寶,自此有了錢財買穀買粟。


    聖女在吊鍋中熬了一小鍋粳米粥,米粥香糊糊的,饞嘴的小兒走了過來偷瞄鍋裏,她親自盛了一滿碗粥,舀了一勺米粥喂給小兒,小兒憨憨地叫著她娘。


    雖然生活儉樸,但是聖女還是會默默照料小兒的起居飲食:“神愛世人,神會代替失生的父母照顧你!”


    木頭兩彎紮地底,聖女做了一個簡易的吊床,她就躺在藍色的吊床裏曬太陽睡午覺。


    再等到小兒再養圓一點,聖女就開始教授他道理:“你要學會隱藏自己的貪嗔嫉妒!”


    “如果隱藏了我的貪嗔嫉妒心,那麽我不叫活著,而是一具行走的枯骨!”黃口小兒對聖女無禮。


    瑤池聖女始終不明白刻印在凡人骨子裏的思想,那種思想是貪慕虛榮,戀慕權貴,她選擇離開多年來相伴相依的孩子。


    “愛慕虛榮本身沒有錯,我們不是神,我們隻是愚魯的凡人,我們站的思想界麵不同,我們想要的美好生活隻能去靠自己的雙手開創!”


    天神是殘忍的,仙神冥頑不化,不知凡間百姓的艱辛,看著身後這些愚昧無知的同類,小兒自知農民無法靠自己的勞動變現養活一家老小,僅靠每天那點微薄的工薪無法改變現實的依據,他目視一直拯救他的天神最終回到天上的居所。


    玉帝十世修行中的第三世,這一世是看透功名利祿的關鍵考量。


    妙樂國的淨德國王與王後寶月光夫妻恩愛,然寶月光多年來沒有生育,故而一直求簽問卦求取神靈渴望得到一兒半女。


    鴻鈞老祖見洪荒宇宙的力量背縛,唯神明清訣,決定簡化劫難,化噩為簡,渡凡人上天。


    一日,寶月光在房間午睡,夢見一束道光湧入房間,一個灰色的老道送給她一件外掛,老道將牽稱的褂袍平鋪在茶水桌上,隨後不久王宮的皇後生下了一名男嬰,取名叫光嚴太子。


    太子玉容超俗,常以慈悲訓耳,功德攢著,成年以後,帶著侍從外出遊玩聽教。


    有一日行至雨花泉,一泓碧水隔天見幽,但見碧水青瑩透著沁寒的雪籽,他情寄冷冽滄瀾的霰雪,明眼望去清晰可見的風雪撫順少女的發梢,少女將紅掌泡入霜凍的冷泉中不曾有寒涼之意。


    天空之鏡傳播一陣白色煙柳的霜花,脂粉麵霜吹進瀑布泉,清幽的泉池上很快浮起一大片綿白的白砂糖磚,瀑布飛流的絲絲涼氣吹打在太子凍紅的麵頰。


    清寒不知處,唯有女洞悉。


    瑤池聖女足溪浣水,太子一見如熟人之感,仿若前世的蠱魄糾扯,矜持拉扯間躍上雨花泉,放下太子尊貴的身份,將少女細若骨竿的腿腳從水中撈起,扯出錦袖裏一塊吸水的綿布,未免她白皙的腳趾沾上泥絮雪垢,太子一直將她的腳丫嗬護掌心輕輕捧起,將她雙足兩邊的水珠擦幹再然後給她穿上白靴。


    天上下起一顆顆雪籽,光嚴太子的心琉璃純淨,化身成人兩世的惡戾皆被洗去,隻要在第十世看透生死悟出人道,他就可以獲神成聖坐享天宮無邊的廟堂。


    大雪天泡在冰水裏洗冷水腳,不是大傻瓜就是家裏太窮,光嚴瞬間對少女心生憐憫,細心周到的關愛她凍烏的腳趾頭,他知曉中原的禮教不敢對少女的肢體過分逾距。


    “小心著涼……”太子的聲音如同冰翠的泉溪。


    “外麵在下石膏雪,你人還不回去!”瑤池聖女的身體不自覺的前傾,她對少年迷蒙的做法感到匪夷所思,焦凝的眼睛似乎有了某種新鮮的樂趣。


    “你先回去吧!”柳絮輕飛,鴉鵲凍死,冷泉表麵已經開始結冰,光嚴太子禮貌扭頭讓侍從先行回宮躲避大風雪。


    “我送你回家!”太子在聖女麵前緩緩下蹲,將他畏寒的銀狐鬥篷披在少女的肩頭遮蔽風雪。


    聖女被冰沙覆蓋的睫毛本能地眨了兩眨,似乎對麵前光鮮亮麗的光嚴太子有了新的審度!


    霙霰紛紛彈動雪原的雪毯,置身在雪國的冰域,荒野蒙上夢幻的素布,天冰地白,琉清光秀。


    軟綿綿的白色肥料鋪全大地,光嚴太子與瑤池聖女結伴走向空曠光清的雪泥,沒有經過人類破壞的荒野呈現出來的是真實自然的美態。


    白雪茫茫的世界,六出花是妙樂國的棉花糖,簌簌啦啦披掛一身,光嚴太子旁若無人的呼吸著世上最清甜的空氣,他清爽鬆弛甘願走過無人之境通向雪國的列道。


    聖女披肩一身毛茸茸的白鬥篷,右腳壓著左腳的鞋後跟,將禁錮雙足的長靴徹底踢飛,接著打著赤腳踏上絲滑的雪土,腳的痕跡一下兩下,嘎吱嘎吱踩碎鬆糕般的白水泥。


    光嚴太子聽見雪地裏的動靜,踟躕間返身回首,作勢要給她穿鞋防止腳凍傷。


    聖女被太子扶坐在凍倒的雪樹上,他親手拍掉少女腳背上沾的亮晶晶的冰渣雪粒,他單膝下跪手掌摩擦生熱替少女的腳心搓暖和,要給她凍傷的小腿骨穿上防雪的靴子。


    聖女扒拉了太子的新鞋,搶占了太子的棉靴,在雪地裏狂歡撒野。


    滿地成片成塊的白糖糕,光嚴太子錦繡貂袍,光腳獨立於世,多走一步路都會覺得寒冷,裸露的雙腳即將凍僵,腳底心鑽心般的冰涼,冰僵的腳掌徐徐陷空冰硬的雪糕,光嚴太子硬挺挺地親近歡樂的少女。


    “凍得時間久了,腳好像沒知覺了!”提腳奔波雪地,一踩一個雪印,整副小腿骨即將被冰雪冰凍,光嚴太子樂此不彼的嚐試新鮮的玩意兒。


    誰家渾小子搗了化肥廠的窩,雪淋淋的化肥覆蓋一頭白發,兩個人坐在雪地裏架起火堆烤火,明晃晃的火焰催熟蒸發掉撂進衣領裏的冰果果。


    冷冰冰的凍雪下麵封凍住一層厚厚的凝冰,千裏荒野頃刻被冰雪冰封凍住火熱的地心,那種純自然能量的堅固是用鐵鍬撮雪也鏟不幹淨的硬冰。


    光嚴太子頭枕著臂肘,兩個人並肩倒在碎破璃般的冰天雪地,顫頭的雪花給他們疊被鋪床。


    天堂的雪之花飄飄悠悠,顫顫巍巍初到人世,如花似錦般光耀絕塵,光豔冬日的凇漵塵埃,潔白的舞裙光照冰清玉潔的雪國。


    “下雪的時候不冷,雪化的時候最冷,晚上地上就已經結凝了!”大珠小珠落玉盤,結晶的水滴珠一顆一顆宛若仙女哭泣的眼淚珠子,聖女抬手就是一件珍珠衫套在身上。


    銀光點點的水晶珠在雪野裏一閃一亮,聖女跪地上刨雪挖坑,將銀光閃閃的雪珠子堆滿太子的周身,光嚴活像一個被困在大雪包裏麵的人繭,他臂膀貼身困在雪袋裏動彈不得。


    “這樣不冷,可以抗凍!”聖女的這個辦法似乎很不錯,太子整理衣裝端正地睡在冰沙裏,絲毫察覺不到嚴寒襲身的痛楚。


    聖女效仿他抗風禦寒的雪窩窩,兩隻手挖雪球將自己身上灌滿一球兩球的雪漿,大雪還在紛紛揚揚的下,很快一望無際的雪原上就剩下兩個超大的鼓包。


    隔天早上的雪琢更大了,地上都是凍硬的凝冰,一腳踩扁雪,膨脹的凍土霎時變得結實,光嚴太子滑了一跤,小小的一跤直接摔成了小腿骨折,他無能地跌坐在地上起不來,索性當一回門神一直坐在雪裏幫少女擋雪災。


    聖女動了動僵硬的四肢,彈指毀掉雪塚,頃刻間雪塚化為冰糖坍塌,少女起身找睡醒的光嚴太子早安。


    太子保持神聖冰雕的坐姿一動不動,聖女樂得在雪地裏模仿石滾子悠哉打滾。


    聖女剛起身也沒能逃脫摔跤的魔咒,她這一跤頂多是把屁股摔了一下,不過這一下不輕不重也沒多大點事,她拍了拍身上沾的泥巴雪隨後起身。


    “坐在地上幹什麽,不冷嗎?”聖女好奇瞅了他兩下。


    “動不了!”太子的冷汗快凍成冰晶。


    聖女變出一瓶專治跌打損傷的好藥,是太上老君獨創的靈丹妙藥,隻要將這瓶藥粉抹開替患者的傷處揉上就沒事了。


    “這是我的道,如果你幹預了,那就不是我的路了!”很顯然,這時光嚴太子發現了聖女神仙的身份。


    聖女露出疑惑的眼神:“你的腿不能起身……”


    “我可以了!”太子殿下的性格一直很堅強,一隻腿慢慢摸索著起身,他這麽做完全是要讓聖女放心回天。


    “太子殿下……”吃了一嘴的雪花霜,兩個小腦袋冒著風雪到處找人。


    “淫威不可近!”聖女被凡人看穿了真身,她不能在凡間久待,於是默不作聲回到了瑤池,監控下界的一切變數。


    “再不走冰雹都可以砸人了!”太子的小跟班出場就是來搞笑的,他冒著被雪球砸中的風險馱著太子爺跑回宮殿。


    以為是迷失在雪域裏的幻覺,妙樂國的人終於在大雪天找到迷茫的光嚴太子,太子殿下在跟班和隨從的攙扶下,攀上了跟班的後背,他們背著身體凍壞了的太子逃離了環境惡劣的雪原。


    路過雨花泉附近,煉晶的綿白糖傾覆人間,瀑布順流而下流的不是水源,噴泄的是一鬥車冰糖。


    滿手寒沉的銀屑,晶瑩剔透的礦晶石英灑滿頭發絲,珊瑚銀珠粉糊盡衣衫寒露,光嚴太子頂風在鹽巴道上步步前行,不久後再次回歸明珠斛光的雨花泉吃冰賞雪。


    瑤池畔。


    聖女動動手指頭取了三滴瑤池的水,寥寥少數的水珠匯聚瑤柱寶鑒,聖女將玄光鏡上跳動的畫麵甩給月老過目。


    太子成年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國王和王後在一場隆重的成人盛宴後,緊接著緊鑼密鼓的舉辦選妃大賽,王公貴族家的子女介時都可以參加王族的宴會。


    在那一場如火如荼的選妃記中,王公卿家的貴族小姐一眼被王後相中,她長相美麗,舉止落落大方,很快這場天作之合的國婚就被國王預訂了下來,道師長擇日挑個黃道吉日就可以舉辦慶典完婚。


    月老本身就是天地姻緣的牽頭人,他不敢在瑤池聖女麵前再造次,因此他倚老賣老,含糊其辭:“這怎麽能行呢?”


    瑤池聖女索性摔袖歪坐一旁,不再理會拿她消遣的月老。


    冰果子坐葉子滑滑梯,它們滴溜溜地滑落樟樹葉的冰殼子,光嚴太子一個人拋下仆從跑到了雨花泉來尋人。


    聖女渡雲遨遊天空,她施法在雲頭聚雲成幡:“你不持元修真,陰奉陽違,居然欺騙於我!”


    “女媧有命,十生十幸,若你再不醒悟,恩幸褫奪,必將墮入炎魔之道,烈火活剮,生死不寧!”瑤池聖女在雲頭上怒斥著光嚴安於享樂。


    突然刮起了一陣大風擊倒光嚴太子。


    太子殿下的心腑劇烈疼痛,膨起的腹部大出血,紅色的血水染紅雲白的絨毛外套。


    瑤池聖女心下憐惜光嚴的惡疾,當即縱術跳下雲頭,耗費心神替他治療血管爆裂的病痛:“若再不悔改,連我都救不了你!”


    聖女的體位不變,光嚴的兩隻手宛若常春藤慢慢伸向她的脖頸,太子殿下像一隻樹袋熊寶寶依偎地靠在她胸口,雙手牢牢護緊她溫涼的脖子,小白臉蹭了蹭毛毛的衣領埋入仙女溫暖的懷抱。


    “有一次為了躲避父皇跟母後,我貪玩不小心掉進了冰窟裏,是她從冰裏打撈出了我,在那一天晚上我就正式成為了一個男人,那天晚上我躺在冰麵上好冷……”太子殿下不自發的回憶起了往昔的故事。


    “不要成親,去香嚴山中修煉……”太子殿下還是個寶寶,瑤池聖女精心嗬護懷裏的大齡兒童。


    “好!”太子歪嘴擠出一絲微笑。


    等到國婚正式舉行的那一天,文武大臣連其家眷皆到場祝賀,繁文縟節的儀式增加了很多場,光嚴太子拒婚不過,像雪鷗光明出逃,他一路逃婚到冰部結界。


    太子妃也是少有的花容之姿,她和和美美的出嫁,在今天婚禮之前,她的心早就心係太子殿下,如今能夠順利嫁給光嚴太子,她也算是得償所願。


    鮮花織錦的紅地毯鋪滿了整座王宮的階梯,鮮衣怒馬的儀仗隊伍將太子妃送上煥然一新的禮朝。


    當得知太子殿下出逃,她也毅然墮馬追隨太子殿下而去,留下的賓客們麵麵相覷都是一臉慍怒,國相和國相夫人紫紅青臉,國王和王後是驚愕過後的羞愧難當,無地自容。


    新娘子紅裝嫁服,瓔珞滿身,追隨太子殿下的背影在冰湖上奔跑。


    “天庭無主,太白金星急得天天都睡不著,頭發都愁白了!”月老天天準時準點上瑤池報到。


    “線拆了嗎?”神女一天到晚黑著一張臉。


    聖女陰沉著一張臉,月老怪怕她的,因此杵著一根竿子站得老遠。


    “解了!解了!”月老連忙俯身應答。“隻怕紅線一斷,這太子妃的命也活不長了!”


    太子妃徑奔雪雨,太子停下晃蕩的腳步,太子妃暈暈乎乎倒入冬泥,赤紅的瓔珞珠穗斷裂,紅色的珠子碎落雪海中央。


    太子殿下因害慘了太子妃的性命,沒有完成她心目中一直期許的訴求,太子難辭其咎失聲跌坐在雪地裏,懷中抱著太子妃穿戴鮮紅的屍首,而太子妃的屍體就像冰封的蠟雕沒了生機。


    光嚴太子回到王宮了清夙願,徒步到晉明香嚴山正式出家,練法修真,得道昌順,輔國法旨,國泰民安,他最終的目的是修成正果,禮願歸天,好盡早了結這一切人世的糾葛。


    聖女單獨喜歡僻靜幽深之地,月老正跟她兩個談天說地,月老提及玉帝還在瑤池處理工作上的難題,聖女心想著過去看看也好。


    閬苑瑤池。


    玉帝盤膝坐地處理閑雜,公案上的文章多如牛毛,他褶皺的眉情多有躊躇。


    珍珠花繡的絲履緩緩光臨瑤池的主殿,柔嫩的掌心隔空變出一盞琉璃金聖杯,瑤池無根的聖水注入光潔的聖杯內,透明空質的聖水如清波微微動漾,聖女將色若琉璃的杯盞好心遞上獻給玉帝享用。


    “此茶清心無想,喝一口,煩惱頓無!”瑤池聖女在玉帝麵前寬心獻寶。


    瑤池的水跟尋常的白開水並沒有什麽不同,玉帝沒有多想,一口飲幹一杯白水,歪倒在聖女的肩膀頭。


    聖女揮退侍蓮仙子等數名仙娥,她依托著玉帝大半個身子,玉帝呼吸勻暢,睡相酣沉。


    望著一幹清秀的仙子踴躍飄出瑤池,月老喜歡管閑事偷摸著跟了過來,正巧偶遇出門閑逛的太白金星,倆人正巧碰到一頭去了,他拉拉扯扯跟太白老仙兩個一起站著誇白。


    “瑤池那宮的單論年紀就大了玉帝整整十萬歲,她那性子能跟玉帝相處得好嗎?”月老心裏莫名的打鼓,不自覺的有點小慌。


    太白金星站著瞥了他一眼,暗指他公事私辦,下屬工作指導的不到位:“這不是你的分內事嗎?”


    “是哦!”太白金星說的有道理,月老也頗為認同他的觀點,順手刮了刮老白的毛胡子,心裏總覺得老白這個人有學問,比自己撮媒的事強一點。


    “還不趕緊把倆人的線給牽上!”月老是個糊塗蟲,腦殼不清白,太白金星又在叮囑老糊塗的月老工作要細致。


    月老敷衍道:“我回頭就去……”難得兩個老家夥有空聚到一塊,月老還想跟太白金星多聊一會兒。


    太白金星發飆道:“趕緊去……”


    太白金星的脾氣老凶老凶的,月老怕他不過,趕忙應下這份差事。“我這就回家牽線去!”


    月老腳底抹油溜回姻緣府,太白金星趁機回啟明殿預謀後事。


    玉帝與聖女在月亮橋上相會,知曉玉帝愛吃甜食,而且骨子裏像小孩嗜糖如命,聖女拿出事先預備好的一把五彩繽紛的水果糖,玉帝在各式各樣的糖果中擇了一顆豆子小的奶糖,將含在嘴裏的牛奶軟糖嚼下吞咽進喉管。


    聖女選了一根青蘋果味的棒棒糖,其餘的棒棒糖通通塞回進口袋裏,她輕鬆用手剝開青色的棒棒糖外衣,她小心用舌頭舔了舔甜蜜誘人的水果香,滿嘴都是酸酸甜甜的嘎吱果的味道。


    這次見麵,玉帝與聖女仿佛熟絡了許多,兩個人打開話匣子有講不完的話題,玉帝陪伴聖女講了許許多多的話。


    玉帝扭頭看她:“為什麽選擇我?”


    “如果第一次會麵,你就看上我,那我會覺得你是因為工作相中我,我會不開心的,幸好你不是,你冷淡地拒絕我,反倒認為你這個人是可靠的。”兩個人坐在月亮橋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我不喜歡利用感情的事挾私報複,如果你不願意,我可以立即取消婚約!”玉帝心裏還抱著一絲僥幸,他怕自己對愛情不忠,成為千古的罪人。


    “我願意,其實我是想嫁給你的……”聖女對玉帝親密了許多,甚至對於雙方有了肢體接觸,沒有起初相見時那麽多的生分。


    聖女的真情流露之詞,剖白愛情之舉,玉帝至少有一刻的晃神,他甚至覺得對不起麵前的少女,他髒穢的麵容配不上神女純淨的心靈。


    聖女歪著頭衝他笑了笑,笑容就像初春的潮水,非常的甜美。


    天上的神春潮湧動,玉帝左右為難,前有太白金星,後有月老那個麻煩精,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也許是見聖女對自己的一番真情表白,玉帝也隻好按兵不動,按部就班的順從婚姻法。


    月老穿著一套蕾絲珍珠繡春袍在天上四處招搖。


    玉帝與聖女結親的事在天上地下廣為流傳,其傳播之速度比起人間的灶王爺有過之而無不及,月老在眾神麵前板上拍磚,而且許諾是好事將近。


    六目真君手眼通天,在此事傳達之前就已明曉,見喜訊散播的不錯,月老歡天喜地的就去籌備接下來的婚禮大慶。


    通明殿。


    燭煙熏了一室,煙味嗆鼻。


    麻痹的大腦工作了一老天,玉帝趕緊開門出去透會氣兒,結果觀音大士不請自來嗬斥玉帝的不忠不義。


    玉帝告訴誰都可以,他其實一點兒都不想告訴觀音,但有些事情是紙包不住火的,想瞞也瞞不住的。


    玉帝結婚的事傳至到四處八嶺,深山中的妖精怪獸紛紛收到了這件天大的喜訊,觀音防備的心靈逐漸被強大的輿論攻陷,她勢要向玉帝討回一個說法:“你無端造錯……”


    玉帝明知這一天終會來,他沒有躲,也不想躲。


    玉帝不願死磕婚禮的事,於是便給她一個合理的說法,希望能通過這件事說服觀音認清現實:“錯誤本身就是錯的,因為公理就是錯的!”


    觀音冷白的麵容風雲變色,玉帝在他麵前不堪一擊


    玉帝動了動嘴,剛想說點什麽,卻又怕解釋不過關,以至最後倆人終究無話可說。


    觀音氣得扒了他的皮,將他一身龍袍撕脫肩膀。


    玉帝即使身軀再大,他的心理也終歸還是一個不成熟心智的青少年,頃刻間受到了觀音莫大的羞辱,他被迫保護自己赤裸上半身撿起碎裂一地的自尊。


    等到觀音冷靜下來,她洶湧的麵部緩和不少,玉帝這才漸漸地抱住她寬慰她的脾氣,觀音後知後覺失去了一切,他沒有推卸玉帝的深情也選擇回抱住了他。


    玉帝蓋著金絲被躺在玉床上,他擠出脈搏上的大包給觀音看:“這個代表飯吃了很多!”


    玉帝拉開觀音的手,擠壓她脈搏上的一個小包:“這個代表吃了一點!”


    通明殿內,一團和氣,玉帝對人間的小遊戲愛不釋手,他像個玩樂的小孩家家對把脈的遊戲興致高漲,觀音大士盡情敷衍著玉帝小孩家獨特的謬論。


    一柱香過後。


    雪浪翻漿的裙擺拖在地板上,聖女引領一眾仙娥來到玉帝的住所探訪玉帝的龍體。


    聖女統率的仙子仙娥,直到牙塌,放緩蓮步,沒有刻意吵擾玉帝休養。


    “他睡得很熟!”玉帝睡得很甜,觀音對未來的帝後輕聲提點。


    聖女頷首垂眸,送客就送到這兒了。


    觀音藏蹤躡跡,離了玉帝的臥室,避開左右的回廊,從中間的通道出去,她輕盈飛出通明殿的大門,從容不迫返回西天。


    玉帝的長相猶如紫櫻花樹般俊美,聖女隔著金絲被麵在玉帝熟睡的麵容前俯下腰身,輕輕地吻過他冰涼的嘴唇,聖女坐在衾邊握住他白皙修長的手指,陪伴他直到玉帝睡醒為止。


    玉帝睫毛翕動,心腑忐忑,撥開被角,臂彎抱住聖女的腰背,下界天寒地凍的時候,他們常相約抱在一處取暖,現在兩個人理所當然的就相親相愛抱在一塊去了。


    吃瓜的小仙子們就默默祝福他們倆良緣好事將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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