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四通過老魏的電話得知東子被通緝的事,這種持槍在監控底下開火的錄像毫無疑問是鐵證。


    身邊能用的人手又少了一個,還得安排跑路善後,沙四也是氣得胃疼。


    停了半晌才問下一句:“他們還得罪過誰?”


    老魏回答:“除了咱們、老範,還有個叫王春雷的,那是個囊子(慫貨),光答應盯梢,露麵都不敢……別的就是些學生,上不了台麵。”


    沙四再次沉默幾秒,接著問:“李銳和顧大龍這兩個小逼崽子,核實情況了嗎?”


    老魏遲疑一下,隻能說:“可能傷了一個。”


    “可能?”


    聲音沉下來,如果不是這麽多年的老兄弟得留點麵子,沙四都要憋不住那句“要你何用”了,今天就沒聽到一個好消息。


    老魏額頭開始冒汗,但也硬著頭皮說:“下邊小夥計打聽到有人昨天在縣城見過李銳,傷的隻能是顧大龍,而且傷的不輕,要不大波反應不可能這麽大。”


    沙四想了一下,廢一個顧大龍,倒也能給張伯林交差,最關鍵是不能讓幾個傷害案並案,也不能讓隱藏多年的人命案啟動調查,這種時候隻有市裏領導能采取強硬手腕阻止。


    然後他問最後一個重點:“你的意思呢?”


    老魏回答:“李銳家裏現在沒別人,估計是躲了,安排了小弟盯著,另外他有點產業,剛打聽出來,但老貓他們三個現在死活還不知道,這事兒有風險,最近幾天就別跟他們再起衝突,要緊得先把你那頭的事兒辦完……”


    殺人不過頭點地,魯南道上混的這些地頭蛇,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會動家裏人,除非是死局僵局,因為各自都有家小,有人情關係有地盤有產業,畢竟不是那些香港黑幫電影,明麵上趕盡殺絕、斬草除根的事情沒人敢,這種作風的團夥至少在國內是生存不下去的,不允許有這種喪盡天良的社會毒瘤存在,(作者家鄉多年前有一個團夥成員被抓,該團夥持槍劫人,後麵被調狙擊手打包送走了,全員擊斃,以後會有相關情節,這裏是告訴各位觀眾老爺,這種團夥隻要做的事情上綱上線了,離毀滅就不遠了。)


    “另外也要防備著點兒,李銳還在……再加上大雷子盯得緊,我,中華,國光都得走。”


    老魏喘口氣,繼續叮囑:“你和慶豐也得注意安全。”


    沙四張張嘴,狠話還是咽下了,他現在感覺到手底下竟無一人堪用。


    李銳那個變態武力值越來越被他們忌憚,上一個令他們如此反應的陳平已經被李銳打進醫院養老,傳聞這位蒼嶺幫尖刀現在是半殘廢狀態。


    這個對手是個年輕人,年輕就容易氣盛,萬一他殺紅了眼拿命拚,沙四和李慶豐卻不能拿人命填坑,特別是蒼嶺幫群狼環伺、公安兩麵夾擊的時候。


    沙四沙啞著回道:“知道了,下次打9037新號。”


    老魏找個筆在手心寫記上數字9037,然後掛斷電話,搓了搓臉,最近實在是心力交瘁。


    老貓三人的團滅、後手補救措施的受挫讓沙四、李慶豐和老魏不得不開始重新審視李銳-大波的組合。他們不再不可一世,而是把李銳一夥當做同段位的對手看待,李銳的產業打聽到一些情況,己方和李銳-大波結仇的整個過程也被老魏扒出來重新分析了一遍。


    而現在他們的動向,需要老魏在複雜的局麵中組織各種人手和關係打探消息,慎重應對對方的反撲風險,這段因果是由張伯林的兒子張明牽扯出來,但沙四要扛,也必須扛住。


    李銳大姨家這邊,


    對於糊弄老媽這一塊兒工作,李銳向來行動力很強,給三位長輩安排的是豪華旅遊套餐,不用擔心導遊強製消費的那種,目的就是叫她們出去躲上十天半個月,一定要等到事態平穩了之後再回來,時間不夠就再續個套餐,主打一個不差錢。


    因為等到李慶豐網吧被炸之後,很有可能他自己的老窩也被抄,上一世李銳看網文小說的時候,有個作者講的話他很信服,對手越是狂怒,就越容易露出破綻,越容易找到弱點。


    八月十七,


    天氣仍舊悶熱,王彩雲正在風扇底下疊衣服,回頭跟李銳大姨說:“大姐,這幾天怎麽也木見楊桃丫頭?”


    李銳大姨王彩霞正在切蘿卜條,抬頭說:“她嫌走遠路麻煩,都是從上班的地方住下……你別說,俺外甥(李銳)給找的這個工作真行,工資一千多哩!桃兒哪回家來都是買一堆東西,上回一下給我買兩雙鞋!我說她還不聽,你說這個明日出門子(出嫁)了可怎弄?真不會過日子!”


    王彩霞說著埋怨的話,但是也打心眼裏高興。


    王彩雲聽了接話:“哦,桃兒的工作,李銳那小馬子敢不上心,我還不揍他?丫頭月月掙錢,給你買點東西也不多,還能擱家裏孝順你幾年?”


    “你別切了,趕緊收拾收拾衣服吧哈。”


    王彩霞回答說:“咱一走好幾天,恁大哥(魯南話說姐夫也叫哥)一個人擱家裏,我能放心嘛?我給他多弄點蘿卜片臭豆子(一種鹹菜),夠他吃半個月的。”


    此時同一時間,顧大娘也在收拾東西,顧連軍在堂屋的八仙桌前走來走去,不時地弄出點動靜,見顧大娘頭都不抬,想發火又不敢,隻好問:“你走了我怎弄?”


    “啥?”顧大媽沒聽清。


    顧連軍又嘟囔一句:“我怎弄?你光顧摟自己旅遊?”


    這回聽清了,顧大娘說:“你四十多的人了你問我怎弄,冰箱那些熟食你不會自己弄點吃?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他三嬸子(王彩雲)給你提的啤酒你喝點不行?”


    想起來那個工廠老板欠債的事兒可能會因為熟食店牽扯到自己家,顧大娘又叮囑一句:“別從家裏住了,你和二蛋這陣子都上咱大大(爹)那去......”


    想到這顧大娘忍不住就罵:“這個小馬子(大龍)一天天地作狗死,惹到什麽不好,去惹到高利貸,這下好了,他自己躲著就罷了,咱一家子都見不得人,等回來我不得找個小繩搐(勒)死他你看著!”


    顧大龍正趴在床上跟田英聊天,沒由來的打冷戰,這兩天老這樣,咋了,感冒了?


    昨天他打電話回去說李銳家對麵那個工廠有他一點幹股,也被放高利貸的人追債,這兩天正躲著,讓顧連軍和顧大娘、二蛋最近躲躲,顧大娘已經氣的罵了一天一夜,想到這個事兒就七上八下的,剛好王彩雲劃拉一塊出去旅遊,說是免費的,此刻心裏隻有少許高興,大部分還是怨憤。


    顧連軍還是維護大兒子,說:“那還不是想給家裏掙錢嗎?你出去玩兩天也好,等你走了我去找大龍看看,別從外頭吃不上喝不上的......”


    顧大娘聽了,惡狠狠地勒緊行李包,回頭說:“我走我的,不用你給恁兒講情!”


    顧連軍頓時不敢多說話。


    不管如何,等大龍哥回家,一頓結結實實的揍是跑不掉的。


    整個夏天最熱的時候已經過去,夜晚,已經有一絲絲涼意的微風穿過村莊大街小巷的樹梢,引起樹葉輕輕的嘩啦聲。


    後山村唯一的一棟二層小樓,二樓臥室窗戶正開著,隱隱約約傳來裏麵的對話。


    “琪琪爸,你從外邊沒聽說老李家的事兒嗎?”


    王占奎說:“超市關門的事兒?早有人給我傳話了,咱村裏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


    王琪媽翻過身來問:“那你說,李銳家是真有錢還是假有錢,怎麽還叫人放高利貸的痞子嚇得不敢開門哩?”


    王琪媽又壓低聲音道:“聽人家說,老顧家那個熟食店關門也是因為這個......這老李家要是個空殼子,看著怪火,外邊一堆債,咱琪琪還真不敢找這樣的。”


    王占奎想到李銳指揮那個叫侯勇的老力(漢子)給蓋屋的大工小工發煙的情形,隻是說:“這兩家子那個店都是掙錢的買賣,按說不該借高利貸,我看李銳那小孩這些日子呼通(折騰)得怪大,都是不知準的事兒,你操的什麽心......”


    王琪媽嘟囔一句:“我這不是想著咱家琪琪麽,這個事兒一出,有準兒沒準兒的,誰還敢給他老李家結親家?”


    王占奎閉眼想了想,說:“大學生去上學都得村裏開證明,李銳這兩天肯定得回來,到時候看看......”


    一睜眼,王占奎發現王琪媽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想起縣城洗頭房小妞白花花的身子,再看看老婆臃腫的身材,不覺有些煩,翻身過去說:“趕緊睡吧,大半夜的折騰什麽。”


    王琪媽隻好嘟囔著翻身回去,埋怨道:“二樓怎(這麽)熱,當時就不應該從二樓安床,白天都曬透了,晚上熱得睡不著......”


    “你開空調不行嗎?”王占奎帶著困意的聲音傳來。


    王琪媽恨恨道:“開空調不得費電嗎?”


    村長家肯定是裝了空調的,隻是天氣稍微沒那麽熱就不舍得開了,樓下王琪正躺床上和張明聊qq,她還是喜歡去小姨家住,空調可以整天整夜的開。


    偶爾在與張明文字對話的間隙會想起,好像有段日子沒見顧大龍那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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