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火石間,項容的身體快過大腦,順勢原地跪下,把糕點和魚簍塞進空間的同時,撈出了一頂軍綠色安全帽,往腦袋上一扣。


    她幾次下礦井的時候,都很想戴上一頂安全帽,還研究過能不能把安全帽塞進草帽裏,發現不行,才遺憾地把翻出來的安全帽又放回空間。


    原以為用不上了,誰知還是用上了……


    寧願用不上啊!


    項容欲哭無淚,雙膝跪地,上半身也盡量匍匐,貼在地麵上。


    大地在顫抖,猛烈地顫抖 !


    大概隻有十秒的時間,附近那條河上的小木橋在大地劇烈的晃動中,砰地折斷了,


    河水極速奔湧,衝向岸邊。


    身後的村莊仿佛地基不穩的積木,被來自大自然的力量輕輕一推,就轟然倒塌。


    地層深處傳來了一陣陣驚雷似的轟響,地麵卷起強勁的灰黃色旋風,轉眼之間,飛沙走石紛紛砸在項容身上。


    她似乎又經曆了一場沙塵暴。


    也許比沙塵暴更恐怖。


    大約又過了十秒鍾,那猶如千軍萬馬奔騰而過的震顫結束了。


    項容雙腿有點發軟,用手撐住地麵,慢慢直起身子。


    她不敢貿然站起來,就保持著這個姿勢四處張望。


    周圍被漫天的煙霧遮蓋著,黃土、石灰、煙塵在空中飄蕩,遮蓋了項容的視線。


    隱約能聽到遠處有人在呼號。


    她聽著忽遠忽近的聲音,慢慢平複呼吸,把身上的沙石拍掉,摘下盛滿了灰塵的口罩。


    從空間取出水囊,漱了漱口,又清洗了眼睛和鼻腔,接著換上了一隻新的口罩。


    項容發現自己的手背上有數個沙石割出來的小口子,正往外滲著血。


    她頓了頓,取出棉簽和碘伏,簡單清理過後,貼上創口貼。


    她按部就班地做著一些她認為該做的事,試圖讓自己徹底冷靜下來,手指卻一直微微發著抖。


    在原地又坐了片刻,她終於站起身,順手從衣角扯下兩塊布,纏繞在手上,遮擋住創口貼。


    她不知道剛剛發生的地動有多嚴重,但足以摧毀這座城池的脆弱建築。


    就算是水泥房也未必能幸免於難,何況那是沒有鋼筋支撐的水泥房……


    從所在地方的看,玄虎山還是鬱鬱蔥蔥的一片,好像方才的地動對那片高大巍峨的山脈毫無影響。


    但山腳下的水泥房與人呢?


    地動會不會引發了山體滑坡,他們會不會被掩蓋在了無數的岩石泥土之中?


    項容沿著曠野往前走,走了一刻鍾忽然停住了腳步。


    前方的狹窄道路已經被自上而下、緩慢流動著的泥濘黃土堵住了。


    任憑項容怎麽抬頭看,都看不見山腳下的水泥房。


    水泥房大概率是在地動中倒塌,接著又被泥石流吞噬。


    項容在周圍尋了一圈,沒有看到人影,也沒見到屍體。


    那個讓她帶月餅回來的莊河就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還有很熱心親切的劉嬸……項容心裏閃過微妙的悲涼。


    她突然想起原生世界一個一起執行任務的姐姐,性格開朗,話也很多,很喜歡逗弄沉悶的她。


    項容很少回應那個姐姐,因為她那個時候失去母親不久,每天都在懷疑自己獨自一人苟活於世的意義。


    但因為生活裏多了一個人說話,不知不覺地就驅散了一些無邊無際的孤單與絕望。


    她慢慢堅定了好好活下去的決心。


    但不久後,那個姐姐就在一次任務中,被蟄伏的怪物咬斷了喉管。


    頭頂有鳥群結伴飛過,項容截斷了回憶,轉身朝來時的方向走去。


    曠野上聚集了不少驚魂不定的村民。


    他們當中有經曆過地動的人,知道隨時可能發生餘震,此刻盡量躲在平坦寬闊的地方比較安全。


    項容越過人群,繼續朝前。


    “貴人!貴人!”


    有人邊喊邊追了上來,是先前那個賣魚的老伯。


    他灰頭土臉,臉上還有明顯的淚痕,抬手想抓項容的衣袖,又停住了。


    “謝謝貴人提醒!多虧貴人警覺,否則……”


    他簡直不敢細想後果,現在還後怕得雙腿打顫。


    “我也是胡亂猜測,沒想到成真了,你也不必謝我。”


    項容簡單說了兩句,就又朝著南陽城的方向走。


    理智告訴她,應該趁著地動引發混亂的時機,離開這裏。


    但她不確定地動的範圍波及有多廣,震中心又在哪裏?她會不會走向更危險的區域?


    受地震影響的區域,磁場也會有變化,指南針都可能失效。


    離開之前,她需要提前了解周邊的區域劃分,最好有一份輿圖。


    而走南闖北行商的段領頭也許可以幫她這個忙。


    拋開這個原因,她也希望他還好好活著。


    不出意外的,南陽城幾乎變成了廢墟,城牆倒塌,四處都是入口。


    項容才一進城,就看到街上有老鼠亂躥。


    她皺起眉,捏了捏臉上的麵罩。


    找了個偏僻角落,用透明膠帶將袖口纏繞固定住,再套上外褂。


    褲腳也同樣如此固定好,紮進黑色布靴。


    手上的麻布手套被磨破了,她換了雙一次性的醫用手套,再將原來的麻布手套套在外麵。


    看起來臃腫了一點,但不妨礙靈活行動。


    根據先前的探索,她徑直走向富人區。


    路上還拉了個失魂落魄的路人,詢問段家在哪裏。


    最後找到段家時,高門大院已經化作一地的碎磚破瓦,還好活著的人不少。


    受了傷的互相包紮,沒受傷的還在廢墟裏扒拉著什麽。


    項容四處探尋,找到了在角落坐著的段領頭。


    他的腿受了傷,鮮血淋漓的,有人在為他處理傷口。


    而他仿佛感知不到疼,隻是專注地看著身後被摧毀的家園,眼底隱隱有淚光。


    項容走過去喊了他一聲。


    他扭過臉來,很是驚訝:“項妹子!?你沒事吧?”


    “我沒事,地動時我在野外。我來看看段兄如何了。”


    段領頭搖搖頭:“人活著,就是一生心血都沒了。”


    項容不太擅長安慰人,想了想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人活著,就能重頭再來。”


    段領頭苦笑:“也許吧。”


    項容默了默,再開口直奔主題:“其實我這次來,是有件事想請段兄幫忙。作為回報,我也可以答應段兄一個要求。”


    段領頭有些詫異,沒想到項容會主動找他幫忙。


    “什麽事,盡管說,我能做到的一定幫。”


    “我想要一份大燕的輿圖,也或者是益州周邊的輿圖即可。”


    段領頭一愣,明白項容又有了離開的意思。


    他坦誠道:“我往東最遠,也隻去過臨近的梁州,輿圖倒真有一份。我讓人找找,若能找到便給你,若是找不到,我再憑借記憶重繪一份。”


    “那就有勞段兄了。段兄可要我為你做些什麽?”


    若是從前,段領頭定不會要求什麽,可現在他還真有要麻煩項容的事。


    “能否請項妹子去安孤院看看?若蘇月無事,請將她送到我這裏來吧。安孤院那裏多是孩子,未必能彼此照應。”


    “自然可以,段兄給我指個路吧。”


    段領頭抬手指向南邊。


    “沿著這條路往前,也有個小城門,估計這會兒也塌了……出了小城門,順著官道一直走,就能看到桑樹林,安孤院就在旁邊。”


    項容應聲記下,抬手告辭:“我快去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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