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雲初點點頭。


    魏錦書吩咐月儀下去,在雲初身邊落座。


    “你看起來悶悶不樂,是在想夜裏的噩夢嗎?”


    “聽說趙貴人沒了?”


    魏錦書盛粥的手一頓,不過片刻又恢複如常,麵帶笑意。


    “凡人生老病死,都是尋常,我也會有那一天的。”


    “錦書……”


    “我不在乎今生的結局好壞與否,一開始我就與你說過,一世足矣。”


    這話聽得雲初心裏不是滋味。


    魏錦書越是退讓,就越讓雲初覺得,是自己背棄了幫她跳出輪回的承諾。


    但如今天樞筆已失,憑雲初自己的法力,是遠遠不夠修改命書的。


    雲初暗暗忖度,雖說要幫魏錦書修仙身,但若是有機會,還是要將天樞筆拿回來。


    一看雲初複雜的神色,魏錦書就知自己的話起了作用。


    將粥放在雲初麵前後,魏錦書撇開話頭,繼續開口。


    “昨夜你說的那套心法我都記住了,我會好好修煉,爭取早日成仙,與你廝守。”


    雲初心頭一暖,點頭道:“好。”


    “昨日我去探望了沈昭容,她傷心過度,臥病不起。”


    “沈昭容心思純良,為人直爽,但往往就是這種真性情的人,才會為七情所困。”雲初歎息道。


    說完,雲初又放下筷子,轉頭注視著魏錦書。


    “趙貴人的死,你怎麽看?”


    “人死如燈滅,前塵盡勾銷,沒什麽可糾結的。”


    “你不覺得她死得蹊蹺嗎?”


    “你為何會這麽問?”


    “偶感風寒而已,宮裏那麽多聖手,難道還治不了這樣的小病?”


    “你是懷疑有人害她?”魏錦書放下手中的茶盞,側身問道,“雲初,你這樣問,是在懷疑我嗎?”


    雲初被問得沉默起來,看完命書上的內容後,她的確對魏錦書有所懷疑。


    可以她對魏錦書的了解,魏錦書絕不會是存心加害他人之人。


    雲初目光躲閃,“我沒有懷疑你,隻是覺得趙貴人的死另有隱情。”


    “趙貴人死因我不清楚,但她的命書上一定寫的明明白白。你說過,凡人的命途如何,都是命書既定,不可改變,不是嗎?”


    “人與人之間的事錯綜複雜,旁人的命書上,同樣會有記載。”


    魏錦書雙眸微微一沉,“雲初,你若非要懷疑到我,我也無話可說。”


    聞言,雲初微微張口,開始反思自己。


    她在天命宮多年,也知道隻要世人眼中所見與命書吻合,就算是圓上了命書。


    除了最後的結局之外,命書中途的內容都可這樣瞞過。


    因為結局是凡人進入輪回最關鍵的一步。


    為了書上的幾行字去質疑魏錦書,雲初頓覺有些慚愧。


    “趙貴人生前與你有過節,我是怕流言蜚語對你不利。”


    “別人怎樣看我,我不在乎,”魏錦書聲音軟了下來,“雲初,隻要你對我一心無二就夠了。”


    雲初點點頭,“我相信你。”


    “午膳後,我們去看看沈昭容,她心裏不好受,若有人陪著說說話或許能好些。”


    “好。”


    冬日正午的陽光隻見其色,不見暖意。


    雲初和魏錦書走在宮道上,隻聽北風呼嘯,送來陣陣寒意。


    見魏錦書不自覺顫了兩下,鬥篷下的手環著雙臂摩挲,雲初即刻就上前扶住了她。


    就著這個外人看來是宮女攙扶主子的模樣,把仙力化為暖流傳入魏錦書體內。


    感覺到身子暖了起來,魏錦書回頭對雲初抿起一抹淺笑,神色柔和。


    “還冷嗎?”雲初又覆上一隻手,將魏錦書雙手攏在掌心。


    魏錦書回握她,“有你在,我從身到心,都是暖的。”


    沈昭容所在的宮殿位於後宮中部,來往妃嬪和宮人較多。


    雲初和魏錦書來到廣陽宮的時候,上一位探望沈昭容的妃嬪前腳剛走。


    “魏昭儀體諒,我們小主剛服了藥睡下,這會兒實在無法見客。”


    沈昭容的宮女滿臉歉意,站在宮門外行了一禮。


    “無妨,那我明日再來。”


    魏錦書說完,就帶著人往回走。


    走了沒多遠,雲初又提議道:“時候還早,要不咱們去錦鯉池看看?”


    “也好。”


    說罷,魏錦書就吩咐月儀等人先回華陽宮,自己和雲初走另一條宮道去了錦鯉池。


    前幾日剛下過一場雪,路上積雪已清,但池邊的樹上仍然可見白雪覆蓋。


    雲初在池邊站定,朝著池水俯身看了幾眼,見到錦鯉池上凝了薄薄一層冰。


    “這池麵都有些結冰了,掉下去可不好受。”


    “冬日掉進冰湖甚是傷身,因此趙貴人的風寒才會久治不愈。”


    魏錦書怕雲初一不留神掉進去,伸手將她拉得退了兩步。


    “人命真脆弱,說沒就沒了。”雲初搖頭歎息。


    “那兒好像有人。”


    雲初聞言,朝著魏錦書手指的方向看去。


    就見錦鯉池旁的假山後,有火光若隱若現,在角落裏照出來一道人影。


    雲初分辨了一會兒,蹙眉道:“看那樣子像是在燒紙。”


    “誰在那兒?”魏錦書朗聲道。


    假山後的人被嚇了一跳,趕緊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


    “出來。”


    假山後走出一個一身太醫打扮的人,手裏提著藥箱,惶恐地來到魏錦書麵前跪下。


    “齊太醫?”魏錦書認出麵前的人,“你在這裏做什麽?”


    說著,魏錦書又往假山後看了兩眼,結合齊太醫慌亂的神色,又問道:“你在祭奠誰?”


    齊太醫嚇得不知如何作答,隻能不斷磕頭重複道:“卑職該死!卑職該死!”


    雲初看他在錦鯉池旁燒紙錢,又不敢說事情,便猜道:“你在祭奠趙貴人?”


    “本宮記得,你是為趙貴人治療寒疾的太醫。”魏錦書道。


    “是……是……”


    見齊太醫一副嚇破膽的模樣,雲初疑心大起,上前一步問道:“趙貴人的死另有隱情?莫非跟你有關?”


    “不是!卑職從未害過趙貴人啊!”


    齊太醫一邊說,一邊又磕了幾個頭。


    “卑職惶恐!卑職救治趙貴人盡心盡力,無愧於心,但不知為何,趙貴人的身子每況愈下,卑職也不得其解啊!”


    “那你為何要在此處祭奠她?”


    “是趙貴人的母家說,趙貴人死後頻頻托夢說自己是冤死的,趙大人就將罪責歸在了卑職和卑職家人身上,百般為難,昨日更是將卑職家中打砸一空!”齊太醫抹了把淚,“卑職實在是沒有辦法,才想著在此處為趙貴人燒些紙錢,平息她的怨氣啊!”


    雲初擰眉,“這麽久了早投胎去了,哪可能托夢啊,都是自己嚇自己罷了。”


    魏錦書抬手讓他起身,說道:“趙貴人的事誰也不想,你身為太醫,若動了手腳早就被查出來了,此事想來與你無關。”


    “魏昭儀明鑒啊!”


    齊太醫又磕了幾個頭,才堪堪起身。


    可一想到這些日子家中所遭的無妄之災,哀怨難耐,忍不住又抹了抹眼淚。


    “此事我會與陛下說明,你且安心。”


    魏錦書緩聲開口,又從袖中取出來一個荷包,交到齊太醫手中。


    “這裏麵是些金銀,你家中遭遇此難,定然有需要用錢的地方,這些錢就當解燃眉之急。”


    齊太醫顫抖著手接過沉甸甸的荷包,又是一陣酸楚湧上心頭,再度跪下磕頭道:“卑職多謝魏昭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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