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錦鯉池許久,雲初一步步踩在宮道上,始終低著頭不發一言。


    魏錦書走了兩步,突然停下來伸手道:“雲初,我冷。”


    輕柔的呼喊聲,讓雲初回過神走近。


    再次托著魏錦書的手,蓄起法力為她暖身。


    剛一碰到雲初的指尖,魏錦書就握緊手心,就著雲初的手將她拽到身邊。


    “怎麽悶悶不樂的?”


    “錦書,你為何要給齊太醫錢?”


    “於心不忍而已,怎麽了?”


    看魏錦書一臉不解其意的懵懂模樣,雲初心裏就急切不已。


    “他是治療趙貴人的太醫,落在讓人眼中,你這與買凶後付酬勞沒有任何區別。”


    “我為何要去管別人怎麽想?”


    雲初被問得一怔。


    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命書上的話牽引住了。


    她正在不由自主地把魏錦書的行為,往趙貴人的事上麵靠。


    她如今已經從心底裏認為,趙貴人的死與魏錦書有關。


    沉默片刻,雲初還是張口道:“人言可畏。”


    魏錦書並不在意,雙手並攏,將雲初的手交握在掌心,勾起淺淡笑意。


    “別說整個大鄢,光是皇宮,就有數不清的人,我若一個個去在乎他們的想法,那還有多累。”


    “這不一樣的……”


    “雲初,我隻在乎你的想法,你覺得我清白,我就問心無愧。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我都隻在乎你的想法。”


    魏錦書的目光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堅定,仿佛花謝葉落,一切紛擾都與她無關。


    “那如果有人因為誤解你的為人,而要動手殺你呢?”


    “怎麽又開這種玩笑,”魏錦書眉眼一彎,“你不是說過很多次,我的結局是出宮與你相伴一生嗎?”


    雲初啞然,語氣生硬開口:“這隻是一種猜測。”


    想到這裏,魏錦書突然揚起一抹苦澀的笑,長歎了一聲,斷斷續續開口。


    “雲初,我跟其他人一樣,怕疼,怕死,但更怕與你分別。”


    “要給出答案的話,那我希望這種猜測永遠不會成真。若真有生死離別的一刻,你也一定要忘了我,再也不要找我。”


    雲初愕然,“為何?”


    “於我而言,即便輪回轉世,那我也不再是魏錦書。我不信生生世世,隻求今生今世。”


    魏錦書的話,如同無形的藤蔓,一圈圈纏繞在雲初心頭,令雲初有些喘不過氣。


    她說輪回之後,魏錦書不再是魏錦書,而是他人。


    神仙看中元神和魂魄,軀殼變與不變並不重要。


    但雲初明白,站在凡人的立場上,軀殼反而更重要。


    人人生來都是獨立的,不應成為任何人的替身,哪怕是自己的。


    魏錦書緩聲開口:“雲初,你可知我並不願修仙。因為這種法子需要幾世的積累,即便最後成仙,那個人也不是我魏錦書,而是與你相知相許的另一個人。”


    “可是天樞筆被奪,我無法助你跳出輪回。”雲初為難道。


    “那珍惜當下便好,”魏錦書靜靜注視著雲初,“更何況,天樞筆隻是被奪,並未被毀,機會總能有的。”


    雲初再度邁步,目視前方,撫摸著魏錦書明顯暖起來的掌心。


    “你說得對,機會總能有的。”


    兩人回宮之後,月儀已經在殿裏生了火盆,燙了湯婆子,一進屋就暖得像春天一樣。


    剛一進屋,吩咐宮女退下後,魏錦書就解了鬥篷,鑽進鋪好錦被的貴妃榻上。


    “雲初,快來,這裏暖和。”


    雲初答應著,走到魏錦書旁邊那張一模一樣的貴妃榻上躺下。


    看雲初的麵色始終懨懨的,魏錦書轉身側躺,伸手支起下頜與雲初對視。


    “在想什麽?”


    魏錦書輕柔的聲音傳入雲初耳中,拉回了雲初的思緒。


    雲初沉默片刻說道:“我還是有些擔心。”


    “擔心趙貴人的死,因為那個荷包跟我扯上關係?”


    “錦書,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是今日的做法的確欠妥。”


    魏錦書並不在意,淡淡開口:“皇上與皇後娘娘明察秋毫,不會因為這件事就給我冠上莫須有的罪名。”


    “那如果有心人刻意憑借這件事,把罪名栽贓到你身上呢?”


    “隻要動手就有跡可循,不怕查不到。”


    “但願如此吧。”


    雲初轉過身平躺,輕輕歎了口氣後閉上眼睛。


    見雲初已經入睡,魏錦書從身邊拿了個湯婆子塞進她的被褥裏,又替雲初掖好被角,才收回手睡去。


    午休的時辰還未過,魏錦書就被外麵傳來的嘈雜聲叫醒。


    她半昏半醒的朝身邊看去,隻見雲初也已醒了過來,正麵色不明的看向殿外。


    魏錦書正要喚人,就見月儀推開門走了進來。


    “小主,沈昭容來了,說要見小主。”


    “她近來身子不好,怎麽這大冷天出門來了?快讓她進來。”魏錦書忙吩咐道。


    “是。”


    月儀出門去通報,魏錦書從榻上起身,準備去門口接沈昭容。


    魏錦書剛整理完儀容要出門,就見雲初也站了起來,一把將自己攔住。


    “她是為了趙貴人來的。”


    “我猜到了,但是她身子不好,不能在外久等,”魏錦書拍了拍雲初的手,“我會跟她好好解釋的。”


    魏錦書說完,就走出寢殿,去正殿接見沈昭容了。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雲初心裏五感雜陳。


    命書裏的話都是即將發生的事實,不容改變。


    不久之後,就會上演陷害和姐妹離心的戲碼。


    即便這次說通了沈昭容,也終究無法逃脫寫好的命運。


    這樣想著,雲初從榻上走下,穿好鞋子往正殿走去。


    剛走到正殿門口,雲初就聽見殿內傳來魏錦書的聲音。


    “宮女說你著急見我,為何這麽久了,卻一言不發?”


    雲初站在門邊朝裏看去,隻見沈昭容捧著茶盞坐在殿內。


    一向容光煥發的沈昭容,此刻滿臉病氣,麵色煞白,毫無血色。


    她捧著茶盞的手不住顫抖,一雙眼睜開又緩緩合上,幾度想要開口,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魏錦書看出她臉上的猶疑和為難,先聲問道:“我自認與你交好,有什麽話是不能當麵說的?”


    沈昭容原本是聽了些流言蜚語,想來找魏錦書問個明白。


    但此刻到了跟前,有些話想說卻說不出來。


    沈昭容平複心緒,睜開了眼,重整措辭道:“她的死與你無關,對不對?”


    方才看見沈昭容的態度,魏錦書就已經猜到,自己給齊太醫錢財的事已經傳遍了後宮。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沈昭容的語氣並非是質問,而是帶有僥幸和乞求。


    “錦書,隻要你說不是,我就信你。”


    “我給齊太醫錢財,是可憐他家中遭遇苦難,希望能幫他渡過難關。”


    “可是……”


    魏錦書不急不徐地開口:“可是外麵的人都在傳,是我先前用錢財賄賂齊太醫,害死了趙貴人。”


    “你知道了?”沈昭容語氣有一些遲疑,“也是,你那樣聰慧,想必早已猜到了我來這裏的目的。”


    “如果我是凶手,怎麽可能授人以柄。”


    聞言,沈昭容麵色一變,手中茶盞“嘭”的摔落在地,騰地站起身來。


    “你的意思是說,趙貴人的死,的確是有人暗中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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