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天色已黑,屋內星辰早已散去,再次恢複原來的簡樸。一切都好安靜,不!風不安靜,還在呼呼作響;鳥不安靜,還在夜裏清唱;蟲不安靜,還在高歌爬行……


    師南初側著身子,低眸看她,她睡得很香甜,這張靜容絕美,讓人一見難忘。湊得近了,會發現她的肌膚雪嫩,透著淡淡的曦光,她真的不像是凡塵女子,倒像那天之神女,氣韻出塵,不可輕易褻瀆。


    可他,偏要褻瀆她,最好是,成為自己的禁臠。


    “嗬。”一聲輕歎,他輕輕搖頭,露出一抹笑容,被自己心中的想法驚住!


    這還是他一次,對一個女子,產生如此可怕的念頭。這令他吃驚,他的占有欲,竟如此之強,連人的自由都不給?!


    他抬手撫摸她的臉,軟軟的,微微用力,輕輕一掐。


    “罷了,是你又如何?!”


    隻聽得,他輕輕一歎,漆黑的眸子沉了下去。下一刻,他取出一把匕首,鑲著金玉寶石,華光璀璨。九條狐尾再次展動,輕輕搖曳,嫵媚至極。


    “嘩!”


    一道淩光閃過,他割下一尾,落在掌心,最終化為一枚血紅色的狐形玉佩,精致小巧。他將其製成項鏈,佩戴在她玉白的脖子上,開懷地笑了。


    彈指一揮間,時空暫停,一縷紅光注入謝卿卿眉心,緊接著,她做了一場夢。


    而在首位的桌旁,有一個男子端坐在那,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桌麵,發出悅耳的聲音。他的周身漂浮著淡淡的神曦,莊嚴的寶相,竟與師南初一模一樣!


    不錯,他正是遇仙廟的仙人真身,少年英姿,一頭如雪華發,晶瑩燦燦。


    “不!”


    謝卿卿從夢境中驚坐而起,一聲嘶吼,透露著悲痛和憤怒。此刻的她,早已淚流滿麵,身心疲憊不堪。太真實了,一切都像是真真實實發生過一樣!


    待到她平複下來,才發覺周圍的異樣,師南初呆住了,眉眼盡是笑顏。


    她向右後方望去,才發現,仙人端坐在那,此刻正朝她投來視線,掛著淡淡的笑容。


    他出現在這,再聯想到那場夢,她似有所悟。


    “你既在這,是否說明,可以去救師棠了?”


    一切都是因師棠而起,那麽救出師棠,才是重中之重。


    “通往虛空之橋的關鍵,就在你的頸項處。”


    她低眉望去,一枚血紅色的狐形玉佩,正在閃閃發亮,熾熱的霞光,血紅爛漫。她伸手握住,用力一拽,將其取下,看著呆在一旁的師南初,這是……他給的?!怎麽會是這樣?


    在那場夢裏,今日過後,她就逃了,四處遁走。結果,無論怎麽逃,都未能逃出師南初的手掌心,反被他捉回,囚禁在地淵,飽受折磨,永不見天日。


    夢裏的他,仿佛與現在不同,像個魔鬼,貪婪嗜血。似乎,從她逃跑之後,他就再沒有過笑容,不,是任何情緒都沒有,沉靜得令人害怕!尤其是凝望掌心那些碎玉時的模樣,更為陰冷可怖!每日麵對這張臉,她心底是無望的恐懼和驚心的悲哀。


    被囚在地淵,她一度精神失常,身心渙散,最後變得麻木,都忘記了自己本來的樣子,忘記了自己本該在璀璨紅塵中,直至她誕下一個孩子後,終得解脫。


    那個孩子,就是師棠。


    孩子出生的那日,是她的忌日,亦是師南初成為墮仙的日子。


    一家三口,殤的殤,墮的墮,孤的孤……


    回過神來,她一個瞬移至仙人身前,將玉佩重重擲在桌上,厲聲質問:“所以,夢裏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竟真的,囚禁過她,讓她過著慘不忍睹、身心俱疲的日子!


    夢中的她,也曾佩戴過那枚玉佩,隻是後來碎了,在逃跑過程中。於她而言,隻是碎了一塊玉,無關緊要,根本不會掛在心上。


    曆史重演——逃跑的念頭,有了;血紅色的狐形玉佩,也有了。


    原來,就差一步,這最後一步,是所有事件的導火索。


    “是。所以我很想知道,當時為何逃,又為何摔碎玉佩?!”


    他跨越時光長河而來,隻為要個答案。


    她怔怔看著他,神情複雜,最後低頭斂去情緒,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隨後麵無情緒地詢問:“那你呢?到底是為了師棠,還是為了你自己的私欲?”


    “謝卿卿!……你還不知道吧,將師棠封印在滅聖朝海的人,是謝天陽啊!”


    聽了他的話,謝卿卿一個勁地訕笑:“嗬、嗬嗬……嗬嗬。”


    最後,她恢複冷色,平靜的答道:“給我種下九尾血狐烙印,那時你眼中的欲望,不就是後來的那段黑暗歲月。”


    仙人定定看著她,她眼裏有痛色,還有無盡的悲涼。他很清楚,讓她心神俱傷的,是他、謝天陽以及劉子蘇三人共同造成的。


    謝卿卿緩緩站起身來,背對著他,語氣不鹹不淡:“我很慶幸,對你們,並沒有交付全部真心。情情愛愛,不過就是欲望的驅逐,而你我他,都成了它的奴隸,當真可悲!”


    她拂袖一揮,屋門大開,月亮的光華,立刻大搖大擺地進來。


    仰望明月,心中不免生出悲涼,她笑了,笑得很苦澀。


    一個是月落梨花,她甘願共沉淪之人;一個是鳳凰樹下,她情願白首相約之人;一個是宿命羈絆,她願意交付信任之人……可如今,一切都成了笑話。


    “你走吧,放心,此次,不逃了。”最後,她如此道。


    看著她孤寂的背影,仙人明白,她是被迫不得不留下,去繼續走完剩下的路。


    仙人拿起桌上的玉佩,走到她麵前,再次為她佩戴上,並將他藏了許久的秘密,坦誠開來:“我這一生,隻有過你一個女人。我承認,那時的我,確實生出想要將你作為禁臠這個念頭,但立刻打消了。我也曾困惑,我的占有欲裏,為何是你,但後來覺得,是你又如何?!這枚玉佩,便是我對你情誼的憑證!”


    他伸出雙手,輕輕捧著她的臉,一字一頓道:“你難產歿了後,我悵然失落,成為墮仙,便帶著師棠去遊四方,尋你的輪回路。最終,就在此地,我們見到了謝天陽,他想和我們做交易,用師棠的命,去換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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