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瓊華並沒有理會她,甚至看都沒看她一眼。


    白術隻覺四肢百骸傳來陣陣刺骨涼意,臉色肉眼可見的灰敗,萬念俱灰。


    看清壇子倒出的那些東西時,原本穩操勝券的黃婆子像被掐了脖子,沒了聲。


    南瓊華冷眼瞥向跪在地上的黃婆子,道:“黃婆子,說說吧,這些東西的來曆。”


    白術聽罷,顫抖不止的身體猛的一頓,瞪大了眼看向黃婆子,滿是不可思議!


    黃婆子低垂著腦袋,不說話。


    沒必要再說了,事情敗露,以南瓊華的雷厲手段,怕是早就摸排清楚一切。她又何必再浪費口舌。


    南瓊華見狀,勾唇輕笑起來,眸底的寒冰逐漸融化成了冰渣子。


    “黃婆子,我想,應該是不用我再繼續深究了吧?”南瓊華慢悠悠地道。


    “夫人,亡夫為郡守大人身死,郡守大人曾特許身為遺孀的我在郡守府安享晚年。”黃婆子咬了咬牙,拿出她最後的保命符。


    身為郡守夫人,若要了她的命,那便是陷郡守於不義。


    她倒要看看南瓊華能奈她如何!


    南瓊華笑容愈盛,伸手撚起一顆金豆子,好整以暇地看向沈清韞,“念念,說說你的想法。”


    沈清韞早在黃婆子說亡夫時,就明白黃婆子黔驢技窮了。


    “敢問黃婆子,成婚需到官府登記,你可有登記?”沈清韞狀似沒看到她臉色突變,繼續說道:“婚書可在?”


    黃婆子猛的抬頭,“你們這是強人所難!”


    誰不知道牛二為了籌齊彩禮,去當的兵,馬革裹屍還!如何與她成婚!哪來的婚書!


    “哦,那便是沒有。”沈清韞恍然,看向黃婆子的眼神帶著為難,“無媒無聘,又無婚書,自稱未亡人恐怕不妥。”


    “休要胡說八道!”黃婆子自是不怕這個嬌生慣養的小女娘,怒目圓瞪地喝斥道。


    “放肆!”都不用等夫人眼色,素月繃起臉,抽出腰間軟鞭,破空而出的鞭尾在她身側炸響,接著是布匹破裂聲。


    黃婆子僵直的身形一動不動,衣袖撕開了一個口子。


    素月甩了甩軟鞭,冷哼一聲,道:“再有半句不敬之詞,下一鞭就不是你的衣袖了。”


    “我不殺你。”南瓊華似笑非笑地道:“但你偷竊的事實不容分辯。若是輕拿輕放,日後如何服眾。”


    南瓊華說罷,揮了揮手,立即有人搬了兩張靠椅過來,沈清韞乖巧地替阿母斟了一杯茶遞上,順勢拉著妹妹一塊坐下。


    素月將黃婆子抽得俯趴在地。她不甘心地咬牙,卻又不敢違逆南瓊華,隻得恨恨地暗自詛咒她不得好死!


    素月的鞭子力道控製得極好,破衣不破皮,皮膚紅腫熱痛,卻不留傷口。


    黃婆子疼得額上滲出冷汗,她不敢反抗,隻能任由鞭子抽在她的身上。


    跪在一處的白術臉色煞白,看著鞭子一聲聲破空哨響,落在黃婆子身上的鞭笞聲。早已經嚇得魂飛天外,渾身瑟縮成一團。


    她知道,自己已經完蛋了。


    “啪啪啪!”鞭笞聲在院中回蕩。


    不久之後,黃婆子便昏厥過去了。素月這才停下鞭子,朝白術看過去。


    從未經曆過的白術,此刻真正意識到了死亡的臨近。


    瑟瑟發抖的她想要退後,可她的腿腳早已經麻痹不堪。


    驚懼之下,一股股暖流順著褲縫汩汩而下,將褲管浸濕了一片。


    素月本就沒有要對白術動手的意思,哪曉得隻看她一眼,她就嚇得尿了褲子。


    “來兩個人,將黃婆子拖到柴房關著。”素月無語地收起軟鞭,冷聲吩咐道。


    隨即又朝押著白術的仆婦道:“去問問哪家的,叫她家裏人來領走。”


    仆婦聞言,立即跑出去找人。


    南瓊華見事情解決得差不多了,轉頭想要安撫兩個女兒,卻看見兩人直勾勾盯著素月,眼眸亮晶晶的,眸中滿溢崇拜之色。


    “好俊的鞭法!”饒是沈清嵐這樣矜持沉著的人都忍不住稱讚道。


    “阿母……”沈清韞更直接,攬住南瓊華的手臂,一臉希冀地想要素月教她用鞭子。


    殊不知剛開口就被南瓊華打住了話音,一口回絕道:“不成。”


    “眼下該學的是治家之道,不好好學通學透,成婚後是要吃大虧的!”南瓊華難得態度堅決。


    沈清韞隻得暫時歇了這個心思。


    ……


    素月下手有分寸,並不會要了黃婆子的命,最多疼上小半月。


    看守柴房的徐媼見黃婆子趴地上要死不活的,並不怎麽看管。這就給黃婆子可乘之機。


    深夜,徐媼吃了點酒,昏昏沉沉地靠著牆睡了過去。黃婆子小心翼翼跨過門檻,直奔後院的偏僻小院。


    她熟門熟路走進小院,目的明確地扒拉開半人高的草叢,利索非常地從鑿開的洞口鑽出去。


    一路警惕前行,七拐八拐走進一條小胡同,又換了身灰麻衣裳,繞著兩條巷子走了好幾圈,見並無異常後,才掏出鑰匙,進了其中一個小院。


    真是巧了,這間小院就是綠盈說明夏讓她去埋銀子的那個小院。


    之前查到院子所屬之人名叫牛二,卻已經過世,無婚配,無子嗣。租賃屋子的人便是小院附近的鄰居,說是院子的主人到外地去了,委托她將小院租賃出去,掙些酒水錢。又查到租賃小院的人是行腳商人,用來落腳短歇。


    可巧,消息樁子今日一早遞來消息,說牛二曾有心儀女娘,為了給牛二守節,自賣自身,在郡守府當差許多年。更巧的是,這個女娘早年與家人生活在邊境,與皇庭大王子的舅父有過交集。


    剛得到抓捕命令的桑玖和桑八剛要行動,她便自己跑了出來。


    “還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桑玖深感神奇道,“沈三娘子不會是福星轉世吧?”


    沈三娘子不過是為了證據確鑿,設計了一個小小的請君入甕,想要將手伸進她院子盜竊的家賊抓個現行,殊不知誤打誤撞把大王子埋藏多年的探子給挖了出來。


    “沒準是呢。”桑八也感歎了一聲,然後緩步上前,以手為刃,迅速砍向黃婆子的脖頸。


    猝不及防之下的黃婆子本就不直溜的背脊抖動幾下後,身子佝僂著跪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桑玖無語地瞪了他一眼,“你把她打暈了,怎麽問出東西來?”


    “我這不是怕她牙齒裏藏毒嘛。”桑八伸手捏住她的下頜,直接將她掰脫臼。


    桑玖上前一把拎起黃婆子,將她從地上拽起,綁了起來,探了探鼻息,隻是昏厥而已,並無生命危險,轉頭看向桑八,示意他繼續。


    桑八撇撇嘴,不甘不願地蹲下,嘀咕了句,“我辦事你還不放心,那你來呀。”


    將匕首塞入黃婆子嘴裏,沿著牙齒縫有規律輕戳兩三下,果真被他找到了,匕首尖一撬,將毒藥剔了出來。


    “和那些自戕的探子是同一種蛇毒。”桑八一眼就辨認出來了,得意地朝他挑眉,道。


    “……”他見桑八將毒藥包裹後,將匕首遞過來,才發現這家夥不知何時將他的匕首摸了去。


    他忍了忍脾氣,抓著刀柄收回,立即拿出帕子擦幹淨匕首,又用軟布包裹住刀鋒,收好。


    沒有徹底消毒之前,他不打算套上匕首鞘。


    “此時不宜久留,先帶回去再審。”桑八還是有點自覺的,主動將黃婆子扛起,道。


    桑玖沒有意見,兩人快速離開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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