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清絮正帶領朝雲宮小宮女們在院中灑掃,汀兒笑意盈盈地走進來:“我說朝雲宮為何時時潔淨得一塵不染,原是你們如此勤快。”


    “哪兒有這樣壞的人,大清早便來朝雲宮取笑咱們。”


    “沈小主呢?可起身了?”


    “我家小主正在裏頭梳妝呢!不知姑娘過來所為何事?”


    汀兒拉開手中食盒抽屜:“今早我們宮裏的小廚房做了蓮藕豬蹄湯,小主知道沈才人得意這口,特意差我送了些來。”


    “難為方小主這般費心了。”清絮接著食盒,“我們宮中倒也才開壇用今年立夏時的雨水煮了茶,姑娘稍等片刻,也帶回去請方小主一同品嚐。”


    “這倒無妨,不過還有幾句話想同沈才人說。”


    汀兒說完這話,清絮立即進屋稟告了沈凝酥,引她進去。


    沈凝酥從銅鏡中見汀兒進來,親自站起來迎了迎:“你家小主也真是的,有話傳過來便是,還特意帶了這蓮藕豬蹄湯過來,叫我怎好意思承她這份情。”


    “我家小主與您情誼深厚,小主怎還客氣上了。”


    笑談一陣,二人方言歸正傳:“不知你家主子有何吩咐?”


    “吩咐倒談不上,小主命我過來提醒才人一聲,盡早邀齊貴人見上一麵方為妥當,否則日子拖得長了,恐許多事會越來越難查,才人的處境會越來越被動。”


    沈凝酥心裏有一股暖流湧動,入宮前她與方嫣素不相識,來到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深淵中,能得此摯友實屬幸運。


    “我知曉了,有勞方妹妹費心,你告訴她不若就今日午後,我派人去齊貴人宮中請她,咱們三人一同去茗湘苑聽戲去?”


    “是,我這就回去回稟小主。”


    正說著,宮門口傳來福寶接迎洪廣的聲音:“洪公公好,今日怎得空來我們朝雲宮坐坐?”


    “請沈小主的安,皇上昨兒夜裏已吩咐下來,說是午膳到沈才人您這兒用。”


    沈凝酥點點頭:“有勞洪公公跑這一趟了,大清早的,莫不喝碗甜八寶粥再走?”


    不等洪廣推辭,葉嵐已將粥從小廚房盛了一碗過來,如此盛情難卻,洪廣也就享用了。


    汀兒見此局麵,心知見齊貴人之事恐要往後推推,恭敬行禮道:“湯品已送到,奴婢宮中離不得,也是時候回宮了。”


    “回去告訴你家小主,若我得空了,親自去她邀月樓道謝。福寶,好生送你汀兒姐姐回宮。”


    “是。”福寶躬身答應後,開始往外引路,“汀兒姐姐這邊請,沉甸甸的木盒讓我來拿。”


    還未到用膳之時,禦膳房的人剛將各色菜品送至朝雲宮,沈凝酥已是站在宮門口翹首以盼。


    “小姐此時望穿秋水的模樣倒令奴婢想起一樁故事。”


    “是何故事說來聽聽?”


    “傳說在望君山有一磐石,磐石旁長滿了茂密的蒲葦……”


    “停停停停停。”沈凝酥知清絮是要打趣她,急忙喊了停,“你這故事沒意思,我不愛聽。”


    “小姐隻聽了開頭兩句話,怎知沒意思?”


    “反正就是沒意思。”


    正說著,已見皇上的儀仗遠遠而來。


    沈凝酥蹲在地上規矩行了禮,被他一把扶了起來:“皇上怎的還穿著朝服?”


    “朕一下了早朝便想著過來見你,懶得換了。”


    她笑顏如花地低頭,口是心非地說:“哪裏就這般著急了,妾身在這朝雲宮等著您,又跑不了。”


    “小主還說皇上心急呢!也不知是誰一大早便帶著奴婢在這兒候著皇上。”


    梵昭聽到清絮這一番小聲嘀咕,爽朗地笑出聲來,食指在沈凝酥鼻梁輕輕刮了一下:“你是古靈精怪的,就連你身旁的丫鬟也有一股俏皮勁兒。”


    纖細的手臂膩歪地往男子脖頸一摟:“皇上不喜歡妾身這樣?”


    “朕很喜歡,喜歡得不得了。”


    一旁候著的宮人見主子這般親熱,頭垂得愈發低了。


    飯桌上依舊是清絮、洪廣在一旁伺候,沈凝酥親力親為,為梵昭盛了一碗羊湯:“天氣愈發轉涼,吃點溫熱的身子也舒服些。”


    “昨夜之事朕相信不是你所為,你入宮晚,陪伴朕的時間算不得久,可朕清楚你的為人,隻是這諸多的風言風語,讓你受委屈了。”


    “有皇上這句話就夠了,若說不委屈是假,然若無這些髒水潑到妾身身上,妾身還不知皇上竟這般愛護妾身,如此想來,也算是值當的。”


    “希昭媛胎相安穩,這既保住了她也保住了你。”


    “妾身知道。隻是這幕後真凶不知可追查得出?說句實在話妾身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不願無辜讓人陷害,最重要的是若此事不嚴查,恐日後有心之人效仿,不斷傷及皇嗣,這就罪過大了。”


    梵昭點點頭:“你所言也正是朕所想,無論如何朕都不會令人白白欺負了你。”


    原本梵昭準備在朝雲宮小憩,午後再回明政殿處理公務,可飯後二人正下著棋,太後宮中傳話過來讓梵昭過去一趟,因此沈凝酥隻好依依不舍地送他離開。


    心中千頭萬緒理不清,令沈凝酥全無心思休憩。


    自己勉強看了幾頁書,好不容易熬過了午時,便帶上清絮前往邀月樓。


    正拾階而上,人還未至門口,已聽得邀月樓中涓涓細流般的琵琶聲流淌而出,門口的小太監眼尖看見了沈凝酥,正欲通傳,卻被她攔了下來,站在那屏風外認真聽完了整首曲子,才往裏進,笑道:“與你認識了這麽些日子,我竟不知你還會彈琵琶。”


    方嫣抬頭看清來者,也笑了:“我會的還有許多,姐姐若是都著急知道,恐怕一天一夜也與你說道不完。”


    “瞧你這得意的勁兒,說起大話來倒是越來越嫻熟了。”


    “姐姐若不信,日後我再一一驚豔你。”


    “我信,方妹妹這般才情傲然,我怎有不信之理。”


    “姐姐此時不是應同皇上正蜜裏調油,怎的得空來我宮中坐坐?”


    “唉!別提了,皇上剛在我宮中用完午膳,便被太後召了過去,哪裏有什麽空閑蜜裏調油啊!”


    聽得這話方嫣咯吱一樂:“可憐見的,你失落之情已寫滿了全臉。”


    沈凝酥不好意思地笑笑,言歸正傳道:“難為你這般惦記著我,今日派汀兒到我宮中說的話,又如何不是我所思所慮呢?”


    “正好此時你也得了空,不若,派人到聽竹館請她去?”


    “萬一她不肯赴約怎麽辦?”


    “昨夜既然已有心提醒了你,今日又怎會翻臉不認人呢?”


    “我與她……”


    印臨三十年,沈回昶被調往西域邊陲救災,因公務繁雜一年也抽不出身回京幾趟,便在銅鈴城購置一宅院,比鄰而居的正是赫赫有名的齊宥軍大將軍。


    將軍鎮守邊關甚是辛苦,齊夫人體恤夫君不易,放棄京中華貴的生活帶著女兒齊韻久居銅鈴城。


    一來二去,齊家長女便與一牆之隔的沈家兄妹交好了。


    那時,沈凝酥方才五歲,而她一母同胞的哥哥也才剛滿了十二。


    “齊韻姐姐,快過來我家裏玩,哥哥今日同小廝們到林中狩獵,收獲了不少野兔野鳥,你過來咱們一塊兒烤了吃。”


    小小的沈凝酥攀在一棵樹丫上,隔著紅磚牆奶聲奶氣地邀請齊韻到自己家做客。


    齊韻仰頭看著眼前這位粉雕玉琢的妹妹,笑得甜甜的:“還是算了吧!天色已晚,不多會兒娘親該喊我吃晚飯了。”


    “我親自過去同齊伯母說,讓她許你到我家玩兒。”


    齊韻眨眨眼睛:“若你開口,娘親定會答應的。”


    沈凝酥一陣風似的跑到齊府,後頭跟了三五個丫鬟婆子,說完來意,亮晶晶的眸子盯著齊母,一副滿是期待又可憐兮兮的模樣,令人不忍拒絕。


    她摸摸小女孩圓圓的腦袋:“幾日不見,小凝酥又長高不少了呢!”


    “這是當然,齊伯母,我母親說了,若我每日好好吃飯,日後就能像齊韻姐姐一樣,個子高高瘦瘦,這才叫好看呢!所以我不敢馬虎,每頓都吃兩碗飯呢!”


    “呀!我們小凝酥真厲害。”


    “齊伯母,求求你答應讓齊韻姐姐去我家玩好不好?哥哥打了好多野味呢!他說想讓齊韻也嚐嚐。”


    齊夫人點點頭:“好!齊伯母答應我們小凝酥。”


    兩個孩子聽完這話,立即蹦蹦跳跳興高采烈地往門外跑,齊夫人還來不及叮囑女兒多穿一件衣裳,隻好囑咐伺候的婆子將女兒的披風也帶過去。


    沈巍橪已在院中架好了篝火,見妹妹已帶著客人回來,心底暗自高興,卻隻是酷酷地看了來者一眼,接著往篝火中添柴火。


    “這是什麽呀?”


    “這是已經除了毛切好了的野兔肉。”


    常年鑽研詩書苦練琴棋的齊大小姐哪裏吃過這些,立刻用手帕捂住嘴巴,滿臉好奇地盯著烤架上滋啦啦冒著油煙的肉,忍不住問:“好吃嗎?”


    “一會兒你嚐嚐便知。”


    不一會兒,小廝將烤好了的第一串肉串從炭火中取下來放到碗裏,沈凝酥在一旁雀躍著,慶祝又可以吃到這般美味的食物。


    沈巍橪放下手中的活兒,在碗裏挑了大塊烤得最適宜的肉放到蘸料中一裹,遞至齊韻手中:“野味就是要趁熱才好吃呢!齊妹妹你快嚐嚐看。”


    沈凝酥見此狀倒也見怪不怪,往日在府中哥哥最疼的就是自己,可自從來了這銅鈴城,哥哥但凡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都緊著送到齊韻姐姐跟前,她早已習慣了。


    “謝謝巍橪哥哥。”齊韻接過沈巍橪手中的肉,輕輕咬了一小口,就像小貓吃食一般一丁點兒一丁點兒的嚐,舉手投足間已盡是大家閨秀的模樣。


    哪裏像一旁的沈凝酥,正敞開了肚皮狼吞虎咽,翹翹的嘴巴上沾滿了油漬也全然不知。


    沈巍橪看著兩位妹妹正吃著自己親自獵來烤了的兔肉,心底溢出滿足。


    回憶起往昔,沈凝酥眸子亮晶晶的,隻是眼波流轉間不經意泄漏了哀愁。


    方嫣恐觸及她傷心之處,急忙打斷談話道:“我看此時已過了午憩的時間了,若是打定主意見齊貴人,已可派人前去她宮中請。”


    沈凝酥點點頭,轉頭叮囑了清絮一句請人時需得禮貌周全,小心些莫讓太多人看到,便讓她前往聽竹館。


    聽竹館恰如其名,房前屋後種滿了竹樹,如今已是深秋,葉子已全然落光,唯剩光禿禿的枝幹,令人看了倒生出幾分冷意。


    館門前是一片連綿的假山,伴隨著溪流頗有隱士的滋味,走過蜿蜒的遊廊,獨見一黛色磚瓦修繕而成的拱門,這兒便是宮門口了。


    入內,抬頭可見一扇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影壁,韻味雅致尤為引人入勝,清絮因有小姐的叮囑不敢停留細細賞看,駐足於影壁旁的矮鬆跟前,朝裏頭喊道:“奴婢朝雲宮宮女清絮前來拜見齊貴人。”


    彼時齊韻正站在殿前的廊下喂鸚鵡吃食,聽見有人來訪露出了然於胸的微笑,將瓷罐放回到身後小宮女捧著的托盤上,又淨了手,由霖畫攙扶著往外走。


    “奴婢朝雲宮宮女清絮參見齊貴人。”


    “你家小主要你前來所為何事?”


    “回稟貴人,小主說自入宮不曾好好的到貴人宮中拜訪過,實在是辜負了同為嬪妃的情誼,聽聞今日茗湘苑的戲不錯,她與邀月樓的方美人請您一同前去聽聽戲。”


    齊韻點點頭:“她們已經到了?”


    “已在茗湘苑候著了。”


    “霖畫,去將我的披風取來。”


    茗湘苑裏的人不多,方嫣與沈凝酥卻是遠遠地坐在亭子裏,台上正演到熱鬧之處,咿咿呀呀的唱腔自空中傳來,沈凝酥手托下巴似在認真聽戲,心底卻焦躁不安思緒胡亂飄浮。


    方嫣知其心意,輕輕拍了拍沈凝酥的手背安撫道:“姐姐莫急。”


    一抹纖瘦的身影自碎石小徑而來,沈凝酥的目光便已緊緊地追隨著從未挪開,待那人走至跟前,沈凝酥反而從容淡定了許多,三人笑意盈盈地行了宮禮,圍坐於石桌旁認真聽戲。


    台上演繹著蕩氣回腸的人間絕戀,方嫣入了戲動了情,正垂淚不止,餘下二人手忙腳亂地安慰著,你一言我一語間疏離感已蕩然無存。


    “人世間的情情愛愛不過如此,方妹妹何苦為了這戲本子掉眼淚。”


    “齊姐姐你是不了解我們方妹妹,最是內心柔軟如棉的,莫說因聽戲垂淚,她平日裏隻是看書也常有哭泣的。是不是?小哭包。”沈凝酥一邊用手帕替方嫣擦眼淚,一邊逗笑著說。


    方嫣聽罷輕輕拍開她的手:“去你的,莫要取笑我。”


    齊韻笑笑:“經年不見,沈家妹妹也有了當姐姐的樣子,會照顧人了。”


    說罷,將目光重新移回到戲台之上。


    “今日二位妹妹邀我前來,所為何意我已猜了個大概。”


    “昨兒午後我嘴饞想吃禦膳房的藕粉桂花糕,特讓霖畫去領點兒來,她經過禦花園時聽得假山之後有人暗議謀害之事,雖隻捕獲隻言片語,卻也讓我提前知曉當夜家宴恐不太平。”


    “我亦不清楚幕後主使是何許人也,隻知道她並非衝宮嬪而來,本意是為了除掉皇嗣,至於嫁禍於誰便是當機立斷見機行事。”


    “昨夜事發後回到宮中,霖畫對我說藏在假山背後密謀的二人,其中必有一人是將矛頭指向你的老嬤嬤。”


    沈凝酥聽了齊韻的話已是心驚肉顫,她抬頭望著齊韻身後的侍女:“還請霖畫姐姐將來龍去脈細細說與我聽。”


    “回稟沈小主,因當時禦花園極靜,二人的聲音奴婢聽得真切,所以昨晚那老嬤嬤一在皇上太後麵前開口求饒,我便憑著聲音認出了她。同樣依著聲音我敢肯定與嬤嬤接頭之人並非舞姬澄秋。”


    “那人叮囑老嬤嬤借摔跤之由吸引眾人目光,為推倒希昭媛爭取時機,且見事成立即嫁禍於旁的嬪妃身上,隻道出零星線索即可,諸如衣服首飾之類的,不可明著與誰為敵。”


    “隻聽這短短的談話,便可想而知幕後真凶是何等狡猾,真是令人不寒而栗。”方嫣由衷地感歎到。


    台上戲曲愈演愈烈,台下三人的氣氛卻是漸次低沉,人人皆知宮牆內求生如刀尖嗜血,可真正身臨其中還是會被接踵砸來的陷阱唬住。


    齊韻見眼前二人皆黯然失色,回應方嫣道:“方妹妹的話倒是道出了我的心聲,昨夜回宮我亦是一晚上未睡好,原隻是好心提醒二位妹妹,卻未曾想禍事當真落到了凝酥頭上。”


    “還得多謝姐姐提醒,也幸而昨夜有你們替我說話,否則我當真是不知如何應對。”


    晚膳時分,廣陽宮殿內獨海雲伺候太後用膳,二人不過隨意聊些家常,正盡興,門外探子來報。


    “讓他進來吧!”


    “啟稟太後,今日午後沈才人派人去聽竹館請齊貴人一同看了戲,作陪的還有方美人。”


    “沈才人與方美人交好是人盡皆知的,隻是她兩何時與齊貴人扯上了幹係?”


    海雲低垂眼眸適時提醒道:“因著前朝之事,沈才人與齊貴人幼時皆在銅鈴城待過一段時間,太後您忘了?”


    “原來如此,哀家這腦袋呀!已是年老不中用了的。”


    “另還有一事回稟太後,聽長樂宮的眼線說,太後娘娘您生辰,洛妃回宮那日,她先來您宮中請了安,從廣陽宮出去後還去希昭媛宮裏待了半會兒。”


    “噢?洛妃同誰也是淡淡的,怎的出宮一趟回來,轉性了?”


    “希昭媛原本還在為是否出席家宴的事而猶豫,後來洛妃邀她一同前往,也就應下了。”


    太後點點頭:“接著給哀家盯著,另慎刑司那邊可有進展?”


    “並無進展,慎刑司裏大人不敢擅自用重刑,故未問出些什麽。”


    “午後哀家已經與皇帝商量過了,蓄意謀害皇嗣已是罪該萬死,為了以儆效尤,若是嘴硬適當用些重刑也並不為過。”


    “小人遵旨。”


    夜幕籠罩下的皇城顯得格外寂靜,甬道上,蘭若宮的宮女喜極而泣向嘉德宮跑去,驚得兩旁的宮燈搖曳閃爍。


    彼時皇上已歇下許久,孫公公領著徒兒在廊下當值,正雙手環抱胸前打著盹兒。


    孫九順認得出這是蘭若宮的人,見她麵露喜色,已將事情猜出個大概,安撫道:“姑娘莫慌,你且慢慢說。”


    “孫公公,我家小主快生了。”


    孫九順一刻也不敢耽擱地往寢殿跑去報喜,梵昭聽後亦是激動不已,衣裳也來不及仔細穿好便匆匆往外走,一向沉穩的君主坐在轎輦之內忍不住催促宮人再加快些步伐。


    雖孕期經曆了驚嚇,但希昭媛這頭胎卻生得格外順利,梵昭還未踏進蘭若宮大門,已聽得裏頭傳來嬰兒清脆的哭啼聲。


    見皇上進來,宮內的人烏泱泱跪在地上,掌事姑姑果蕊率先開口:“恭喜皇上喜得長公主。”


    “恭喜皇上喜得長公主。”


    “平身。希昭媛產女有功,傳朕旨意封為希妃,蘭若宮上下伺候辛勞,賞三月俸祿。孫公公,你親自到內務府盯緊,好生預備蘭若宮的賞賜。”


    “老奴遵旨。”


    消息傳到朝雲宮時沈凝酥正與宮中丫鬟太監圍坐一桌行擰酒令,已是酒過三巡正盡興。


    “外頭鬧鬧哄哄的,唯有你偷得逍遙快活,哎呀,這是喝了多少?瞧這臉蛋沁紅的。”


    方嫣進了屋一邊解開披風,一邊道。


    “參見方美人。”


    方嫣免了眾人的禮,也坐到圓桌旁:“你家主子喝了多少了?”


    “快一壺了吧!”清絮回這話時,神情中難掩心虛之色。


    “胡鬧。”方嫣看了看沈凝酥麵前還未喝的滿滿一盅酒,“這杯我替她喝了吧!”


    見此狀,眾人皆笑,邀方美人一塊兒玩。


    “汀兒,盡梅,你兩酒量皆是不錯的,快來坐下,我們邀月樓主仆三人須得好好殺殺這朝雲宮上下的銳氣。”


    “方妹妹好生沒臉,咱們已喝得霧裏看花水中望月,你才帶著你宮裏的人來,如何公平?”


    “你若非要說不公平,我們先自罰三杯也就是了,何如?”


    “好呀!好呀!”


    眾人聽得此話紛紛雀躍擊掌,那福寶更是殷勤得緊,早已替她們斟好了酒。


    推杯交盞間夜已漸深,沈凝酥已醉得如夢如癡,卻還不忘挽留同樣醉眼朦朧的方美人:“妹妹,外頭霜寒霧重的,你們又喝了酒,索性宿在我宮中一晚吧!咱倆也好說說閨中話。”


    葉嵐也開口道:“方小主請留步,我且去整理好西暖房,汀兒姑娘與盡梅姑姑也可安然入睡。”


    方嫣酒勁正盛,哪裏還與她們客氣,隻是癡癡地笑著:“那今夜我們便宿……宿在這兒,可得給我家汀兒、盡梅的床褥鋪得暖暖和和。”


    “必定是暖和的,我朝雲宮雖算不上華貴,卻也不缺這十床八床的被褥。”


    聽得沈凝酥回應這話,主仆皆笑,不過又是忙碌一陣,各自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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