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星漢月聽蘇流螢說回去,頓時腰不疼腿不酸了,如同剛剛撐了兩碗飯去參加賽跑一般,特有精神的在前麵領路,主仆三人繞了半座山,找到自家的馬車往回走。


    就有這麽巧的事,當你急的時候,偏偏急不了,不知是馬車經過兩天不停回來奔跑,還是剛剛被那一段崎嶇的石頭路顛的,走到一半時,竟然壞了。


    馬夫檢查了一番,說可以修,就是得費一點時間。


    時間一晃一個時辰過去了,蘇流螢才知道自己對馬夫說的一點時間有誤解。


    秦星漢月早已在不遠處的石頭相依相偎呼呼大睡,蘇流螢問馬夫還需要多久,如果還需要同樣的“一點時間”,她看看是不是也找塊石頭眯一會。


    馬夫從車底爬出來,擦擦臉上的泥土:“大小姐,對不起,這車估計修不好了。”


    蘇流螢:“······”


    走路回去大概也就走到明天早上,如果讓過路的馬車順一程倒是可以,可這一個時辰內,就見過兩個走路的人經過,這條路沒馬車經過啊。


    正想著,忽然聽到後方有嗒嗒聲響起,越來越近,蘇流螢轉頭一看,竟是一輛馬車徐徐而來。


    她喜出望外,立即到路中間招手攔車:“我們的馬車壞了,能不能帶我們一程?”


    駕車的馬夫籲一聲,在她前麵不遠停下馬車,然後低聲和車廂內的人說了兩句,車簾掀起,走出一個儒雅的中年男子。


    蘇流螢看到那張麵容,怔忡住。


    十八年,不管他的容貌改變多少,他那溫潤如玉,總讓人如沐春風的氣質,一如既往。


    戴唯逸,她曾經的未婚夫,一朝中探花,被首輔大人的女兒相中,與她解除婚約,成為首輔的成龍快婿。


    她和母親一樣,出生就與別人有了婚約,不同的是,母親不想嫁卻要嫁,她想嫁,卻嫁不成。


    她和戴唯逸有婚約也是拜如今的繼母林氏所賜。


    林氏大概是恨極了母親和父親成親,在她出生後成功把她送到外麵去養,還給父親吹耳邊風說她受不住梁家的富貴,要給她定一門賤戶的娃娃親她這輩子才能和順,於是就找了當時窮得叮當響的戴家。


    戴唯逸的父親是個窮書生,科舉考試總是名落孫山,妻子身體又不好,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兒子要養,為了一家生計,戴父給別人寫字畫及書信賺取家用。


    母親知道這件事時,梁家和戴家已經交換完信物。


    父親有那麽點內疚的安慰母親,說這是為了她好。而且戴家也算書香門戶,說不定戴家兒子以後一朝中舉,好日子在後頭。


    母親把第一次打人耳光的機會給了父親,母親後來還對她說,那天她手上若是有刀一定會捅父親幾刀,做個了結。


    戴唯逸被父親一語說中,十八歲就中了探花。


    他生得儀表堂堂,遊街時風姿綽約的樣子成為無數京城少女的夢中情人,其中就有首輔的女兒。


    因為他和自己有婚約,不管幼時還是長大後,一直都有來往,他也曾送自己一些女孩兒喜歡的玩意兒,和她說先立業再成家,待他一朝中榜就成親。


    然而他中探花第二天卻來找她,說首輔想招他為婿,許下承諾會提拔他,他不同意探花就隻是一個空名頭。


    他說他窮怕了,他不想再讓母親過苦日子,不想讓父親的遺願落空,他想飛黃騰達,想過人上人的日子。


    他這樣選也是人之常情,誰會為了那點感情放著無量的前途,回去過寒酸的日子。


    她尊重他的選擇,但從此與他一切兩斷。她可以理解他,但她不可能雲淡風輕還和他做朋友。


    淡出生命的人,她沒去打聽過他的消息,他如今的官應該不小了。


    見蘇流螢怔怔望著自己,戴唯逸垂眸作揖,微笑道:“蘇小姐,聽說你的馬夫壞了,戴某有什麽可以幫得上忙的嗎?”


    蘇流螢這麽出名,他認識也不奇怪,但他卻沒露出嫌棄的神情,還這麽有禮貌的詢問,他的氣質沒變,溫和的性情更勝從前。在官場混果然不簡單,他的修為到家了。


    蘇流螢抱臂拽拽看他:“我們要坐你的車回去,這個忙你幫不幫?”


    她的態度說不上好,戴唯逸溫煦的笑容不變:“車上隻有小兒一人,隻要蘇小姐不嫌棄,可以隨時上馬車。”


    這時竟然又有一輛馬車經過,車內的人還悄悄探頭看了下。


    “怎麽會嫌棄,能坐戴大人的車那是三生有幸。”蘇流螢把秦星漢月招呼上車,讓馬夫棄車騎馬回去,這才自己跳上了馬車。


    不大的車廂坐了五個人有點擠,戴唯逸將五歲的兒子阿譽抱在懷裏坐一邊,蘇流螢主仆三人坐一邊。


    阿譽望了眼蘇流螢的臉,害怕的縮在父親懷裏。


    蘇流螢瞅著阿譽笑:“戴大人一把年紀了還有個這麽小的兒子,可喜可賀啊。不過我最佩服的還是戴大人的夫人,如此高齡還懷孕生子。”


    戴唯逸溫聲說:“蘇小姐誤會了,阿譽是我的妾室所生。”


    蘇流螢不知怎的,忽然笑了,而後問:“戴大人介意我問你有幾房妾室嗎?”


    戴唯逸摸摸到兒子的頭:“四房。”


    “居然這麽少,好男人啊。”蘇流螢靠在秦星的肩膀,手指玩弄著漢月一撮頭發,“換我,我就娶四十房。”


    “小姐,沒想到你這麽花心。”漢月一驚,“一點兒都不像老爺。老爺才娶夫人一個,這才叫好男人。”


    秦星在一旁低聲補道:“戴大人算不上好男人。”


    那麽小聲偏偏戴唯逸聽到了,他微微笑道:“是。我算不上好男人。”


    秦星假裝拍蚊子,表示自己什麽也沒說過,又和漢月聊起這兩天上山受的罪,戴唯逸始終麵色溫和以對。


    “戴大人這是從哪裏回來?”蘇流螢看著阿譽,忽然問。


    戴唯逸回:“阿譽身體不太舒服,我帶他到廟裏去求個平安符。”


    “戴大人也信這個?”


    他笑笑:“信不信,去了隻是想求個心安。”


    黃昏時分,馬車終於在蘇府門口停下,蘇流螢三人下了馬車,戴唯逸也親自下車告別。


    戴家馬車竟然載著蘇流螢回來,京城人吃飽又有話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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