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的事還沒涼下去,隔天又起了一件奇聞。


    昨夜有個農夫赤腳敲響靜王在宮外的晴空苑,說要見靜王,見到靜王後農夫告訴靜王,前晚有個受傷的乞丐倒在他家門口,自稱十八年前是孫田將軍家的下人,叫金寶。


    金寶說當年和他一起失蹤的有五個人,全是因為知道了一個秘密。他知道那個不希望章易醒來的人是誰,讓農夫幫忙把靜王找來,他要把當年的真相告訴靜王。


    可惜天亮時農夫才要出發,乞丐已經因傷勢過重斷氣了。


    靜王跟農夫前往,把斷氣的乞丐帶了回來。


    早朝上,是靜王沈璃親自說出來的,朝堂一片嘩然。


    沈璃待嘩聲低下去後,接著道:“在座各位都知道,十八年前大理寺卿章易到南縣審理主薄將縣令殺害一案,意外發現一份重要罪證,就因為這份罪證他在回來途中被刺殺。依照乞丐金寶所言,孫府又有人不想他醒來,乞丐也因為參與了此事被追殺而逃命。”


    “由此看來,那份被章易獲得的罪證,指證的正是當時在孫府的某個人或者某些人。所以他才會一次又一次對章易出手。”


    當年孫家的賞荷宴,朝中有臉麵的人都去了。因為當年的孫田將軍如今的安國公是燕妃的父親。


    孫田曾入山剿匪,不但大獲全勝,還從匪窩挖出白銀十萬兩。他立此功,不久封侯,後來因燕妃又生五皇子沈玨,不久皇帝問鼎,孫田輔助有功,所以又順利封公,這是後話。當年的孫田,是非常得臉的。


    當年參加孫府賞荷宴的那些人,有的已告老還鄉,有的已入土,但還有大半人還在朝中當職,沈璃話音一落,連同孫田等十幾人跪了下去,嘴裏喊皇上明察。


    皇帝目光掃過孫田等人,目光晦暗不明。


    沈璃忽然看向梁旭:“這兩天傳聞,梁大人的大女兒梁若縈是郎中,還曾為別人治好過頑症,醫術頗了得,當年她也在孫府。都說她當年不安於京中生活,巧借到孫府賞荷之機拋棄幼弟遠離京城。現在看也不盡然,她是她年幼的弟弟唯一的依靠,又怎麽會棄他而去?”


    他又目光沉沉望向孫田。


    “安國公,據說當年參與救治章易的郎中都表示他難救活,但章易至今隻是昏迷,這是梁若縈手筆吧,你當年為什麽對此事一字不提?”


    梁旭有些恍惚,女兒十八年前突然蹤影不見,他也覺得她和外麵傳聞一樣,野性難改,趁賞荷這個機會溜走,從此不再回來。可他又有點想不通,她那麽疼愛幼弟,怎會舍得留下他。


    原來她竟也牽扯到這樁案子之中,五個知情者難逃一動,那作為救治章易的女兒之所以失蹤······


    孫田不料這件事突然翻出,冷汗吟吟。


    他跪在地上,額頭貼地,惶恐道:“臣有罪。當年群醫束手無策,仁心的梁大小姐找到臣,說她在外跟一個醫術高明的郎中學過醫術,可以讓她一試,但不想讓眾人知曉此事,於是臣按照她的吩咐把人遣散,隻留幾個仆人在旁侍候。”


    “一個時辰後,臣過去,梁大小姐和那幾個仆人都不見了。但郎中重新給章易把脈,卻告知章易已無生命危險。臣以為梁大小姐不想領功,偷偷走了。後來外麵又有那樣的傳聞,臣更確信她已遠離京城。”


    沈璃冷笑:“五個仆人失蹤,你又做何解釋?”


    “當年臣屋子裏有幾件重要古董不見了,臣便猜想是他們幾個趁機合夥盜走。那時事務纏身,沒找到他們也並未深究。”孫田誠懇作揖跪拜,“臣沒想到一時疏忽竟害了梁大小姐,請皇上責罰。”


    這解釋合情合理,在章易這件事上他隻有功沒有過,他隻是隱瞞了梁若縈參與救治一事,並沒重大過錯,要說責罰也不至於。


    在皇帝躊躇之際,沈璃忽然出列向皇帝請奏:“當年因為章易昏迷,南縣與章易被刺殺一案查了幾個月沒有結果隻能不了了之。既然那乞丐相信兒臣能解開當年的迷團,懇請父皇重查章易與南縣一案,並讓兒臣全權負責,同時追查梁大小姐的下落。”


    皇帝望著沈璃。這個兒子第一次如此鄭重其事與他說話,給足他麵子。平時兒子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他的意見兒子從來不會在意。今兒既然兒子給臉,那他也給兒子這個情麵。


    “準。”


    梁旭心情複雜的回了家,意外看到兒子梁漢銘倚在門邊,一臉譏諷的看著他。


    他很不喜兒子的表情,皺眉道:“漢銘,你站在這裏做什麽?可是有什麽事?”


    梁漢銘答非所問:“我姐姐小的時候你有問過她一句在外麵過得開心嗎?你有送過一件禮物給她嗎?冬天的時候你有關心過她衣服夠不夠厚嗎?你知道她喜歡吃什麽嗎?這麽多問號,你答不了一個吧?”


    梁旭皺眉。


    “你直到今天才知道我姐姐會醫術,可見你這個父親當得有多失職,所以你也不會知道姐姐有多聰明,有多厲害。當然,我姐姐也不需要你知道這些。因為,你不配。”


    梁漢銘說完就走,臉上還帶著諷刺。


    梁旭沉了臉:“漢銘你給我站住。”


    雖然知道兒子說的是事實,他這個父親對長女是有些虧欠,但被兒子這般質問,還說他不配,他心裏極不舒服。


    梁漢銘真的站住了,譏笑看著他:“你是要回答我的問題嗎?”


    梁旭張張嘴,卻一個字說不出。


    梁漢銘懶得再看他一眼,轉身就走。


    他今天是極高興的,因為姐姐救人的事總算被公之於眾,姐姐也終於不用再背負為了自由拋棄幼弟的名聲了,姐姐的下落也有人光明正大的尋找了。


    他曾經也試圖尋找過姐姐的,可是天大地大,他毫無線索,根本不知道從何尋起!


    姐姐,他真的很想念,雖然長大的他從未謀麵。


    秦星漢月坐在樹下捶大腿,哭喪著臉說腿不是自己的了,如果時光倒流,她們絕不跟著上山,正說著,就聽到蘇流螢的聲音傳來。


    “起來了,到前麵那座山去。”


    兩人相互攙扶跟上蘇流螢,和她商量:“小姐,今天能不能先采這麽多,明天再來?”


    “不能。才采這麽點就回去不是白來了。”


    兩人即時哀嚎起來。


    蘇流螢聽得好笑,她也不是故意要折磨她們,隻是忽然想到自己以後還是走郎中這條路,她們可以給自己打下手,正好借機教她們采藥識藥。


    昨天她們回去累得不願動,今天她還是把她們拖來了。


    “京城真是熱鬧,好戲一出連一出,戲台上演的都沒這麽精彩。”


    “是啊,十八年前的舊案重查,就是不知能不能把幕後那個人揪出來。”


    “這就看靜王的本事有多大咯。”


    剛走到山腳,就聽到兩個同樣來采藥的漢子坐在石頭上閑聊,蘇流螢倏然停住腳步。


    “兩位大叔,請問你們說的什麽十八年前的舊案重查?”


    年紀大的漢子說道:“這麽大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你是住大山裏的嗎?”


    倆漢子配合著將靜王因何重查十八年前章易被暗刺一事說了一遍,接著年輕的漢子把整件事來龍去脈補充完整,一並說了有個老頭在梁家找郎中的事。


    “當年光?寺少卿即如今的侍讀學士梁大人家的大小姐,也是因為救章大人,和孫府那五個下人一樣被追殺,估計也凶多吉少了。”


    蘇流螢的心怦怦直跳,她被人謀害這件事終於公之於眾,而讓這件事浮出水麵的,是那個小屁孩小朝朝。


    他竟然如此聰明,盡管乞丐死了,他卻利用乞丐大做文章,不但讓章易的案件重審,也順便牽出她失蹤的事。


    到梁家門口找郎中的老頭一定是他安排的,就是為了讓人相信她會醫術!


    他對當年她在賞荷宴的事一無所知,卻能把經過猜測得接近事實。


    此時此刻,她什麽都不想,就想回去見見小朝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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