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你們也吃這個嗎?”


    “不是每天吃。”陳忠海搖搖頭,“吃兩天這個,就熬粥或者煮紅薯土豆改善一下。”


    “也隻能這樣了。”岑柚歎口氣,地窖裏儲存的糧食有限,災情還要持續一年。


    這次走的時候再留下一些糧食吧!


    “趕緊吃吧!”陳忠海催促,免得味道傳出去了。


    “對了,這兩天是你剛回來,為了適應才做了早餐,等過兩天你適應的差不多,就不會再做早餐了。”


    岑柚點點頭:“理解。”


    次數多了總會引來有心之人的注意。


    吃過飯岑柚說了一聲就出門了。


    以前冬天,地裏沒活,隊員們往往會在吃完飯後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侃大山。


    小孩子們也會呼朋喚友,從這頭跑到那頭瘋玩。


    如今岑柚走在大隊上,所過之處安安靜靜,沒有一絲聲音。


    有的人安安靜靜躺在家裏,有的人則是搬著小板凳坐在家門口,麵容麻木,目光呆滯地坐那發呆。


    細碎的風拂過麵頰,傳來一陣陣刺痛。


    災荒年間不是所有的人都瘦如麻杆,有的人全身浮腫,麵無人色。


    連續兩年的饑荒,讓人們的眼神也不再充滿熱情,而是變得渾濁不堪,眼裏沒有一絲亮光。


    有氣無力的模樣,仿佛集體在等死一般。


    小孩子們更加明顯,身材瘦弱,腦袋卻顯得格外大。


    一雙雙凸起的眼睛在大大的腦袋上顯得格外紮眼,莫名還有些恐怖。


    一日隻有一餐,餓極了的孩子們手裏握著的土塊都舍不得往嘴裏放,珍惜地舔一舔又握在手裏。


    這是?


    岑柚瞳孔一縮,莫非這就是書中記載的觀音土?


    仔細觀察了下孩子們,發現有幾個孩子不僅腦袋非常大,肚子也不小。


    凸起的腹部就像懷了孕一樣,讓岑柚不由得有些恐懼。


    原來現實的殘酷從書本上的文字記載中根本感受不到。


    隻有身處其中才能意識到現實的可怕。


    曆史典籍《禹貢》中曾記載,土壤一共分為‘黃土地’、‘黑土地’、‘紫色土’以及‘磚紅色土’。


    而觀音土則是屬於這四類之外的一種白色的土。


    觀音土能夠提煉出來一種白色的粉末,它和麵粉長相差不多,但裏麵的成分主要是矽和鋁等,攝入人體之後很難被人體分解。


    吃少量可以飽腹,可一旦吃多了就會殘留在體內不消化,以至於形成大肚子這種體態。


    這殘酷的一幕不斷衝擊著岑柚的眼睛和心髒,讓她身體都有些顫抖。


    她想,她應該做些什麽。


    一直走到大隊的尾部,驚訝地發現之前空曠的山腳下竟然多出了幾個茅草屋。


    門口還倚著大概十幾個有氣無力的人。


    全部都是生麵孔。


    岑柚帶著滿心的疑惑回了家。


    “爺爺,山腳下那些是哪裏來的人?怎麽以前沒見過。”


    陳忠海又歎了口氣:“那些都是從其他地方逃荒過來的人,走到這裏的時候走不動了,幹脆就留在這裏了。”


    “逃荒?”岑柚一怔,災荒期間逃荒這倒也正常。


    “是啊!”陳忠海目光悲憫,“如果不是走投無路,誰願意背井離鄉。”


    “可是咱們大隊已經很困難了,這些人留下來不還是解決不了問題。”


    “是這麽個理,你四爺爺剛開始也不願意這些人留下來,但這些人確實走不動了,說不占用大隊資源,往後便在這裏自生自滅。”


    岑柚張了張嘴,話是這麽說,可如果真死在了這裏,大隊幹部絕對有推卸不了的責任。


    “他們一塊還有其他人,能走得動的全部都走了,留下的都是走不動的。”


    陳忠海也很無奈,對方足足十幾人,總不能一個個的全部丟出去。


    好在他們的戶籍不在這裏,就算出了事,不是本大隊的隊員,跟縣裏也勉強能交代。


    岑柚帶著沉重的心情回到房間,躺在炕上,眼神放空,怔怔地盯著房頂。


    大自然的力量太強大了,在這個靠天吃飯的年代,一旦老天爺不開心,對農民來說絕對是滅頂之災。


    相較於這裏,省城那邊的情況稍微好一些。


    腦海裏亂糟糟地想了一大堆,一直到吃午飯的時候才被陳忠海喊了起來。


    一看手表已經十二點半了。


    爬起身,岑楊已經做好了午餐。


    每人兩個野菜團子,野菜是去年曬出來的野菜幹。


    拿水一泡又會變成綠色,隻是口感沒有新鮮野菜那麽好。


    野菜混合著玉米麵和少許白麵捏成的團子,這種夥食也就他們家如今還能負擔得起。


    當時岑柚提醒的及時,地窖裏囤積的物資比較多。


    陳忠海和岑楊兩個人每次吃的也不多,不是吃不下,而是有意識的控製著。


    加上岑柚有的時候會補貼一些回來。


    除此之外岑楊還剁下了一個雞腿和一個雞翅膀,用菜幹燉了一道湯。


    這還是岑柚當初寄回來的風幹雞。


    爺孫倆一直吃到現在都還沒吃完。


    吃完飯岑楊搶著去刷碗,岑柚則是轉身去了後院,看了一眼地窖裏的物資。


    也不知道爺孫倆是是怎麽吃的,地窖裏的物資竟然還剩下一半。


    土豆都已經長出了芽,擱現代這種長芽的土豆都會被扔掉,現在卻根本舍不得扔。


    陳忠海自己就是大夫,所以吃的時候會將長芽的部分剜下來丟掉,有的人家根本舍不得丟。


    清點了一下剩下的東西,心裏有數後才爬了上來。


    為了更好的隱藏,家裏一共挖了兩個地窖。


    一個在明處,放的東西十分有限,其他的東西則是放在暗處的地窖。


    位置非常隱秘,隻有家裏三個人才知道。


    其他人來就算找的再仔細也絕對找不到位置。


    下午的時候陳忠勇過來了一趟,簡單的問了一下便離開了。


    光看岑柚如今的樣子就知道她過得比在大隊好多了,也沒什麽好問的。


    岑柚也沒多說什麽,現在還不到明說的時候。


    時間一晃就過去了一周,家裏的夥食也由開始的三餐變成了一餐,偶爾也會加一頓午飯。


    這天早上,岑柚起床洗漱完後直接去了大隊長家。


    大隊長家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一家人都有氣無力地靠在炕上椅子上。


    不過有一個在當兵的小兒子時不時補貼,倒比一般人家稍微好一些。


    岑柚走到門口拍了拍門,大聲道:“四爺爺,四奶奶,你們在嗎?”


    屋內眾人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直到岑柚的聲音再次傳進來。


    “爹娘,柚子找你們。”


    陳忠勇大兒子嘟囔了一句,翻了個身繼續躺著了。


    哎,這一直吃不飽,肚子咕嚕咕嚕個沒完,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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