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麽?”


    “說他就是要拉上楚小姐玉石俱焚,反正他現在一無所有,不怕您對他下手……”成全說這話時心慌地厲害,生怕老板生氣。


    卻沒想到傅容深神色平靜,嘴角的弧度譏誚:“對他下手?我以前可從來沒對他動真格。”


    “本來還想著要費心思去對付他,既然他自取滅亡,那一切就都好辦了。”


    “成秘書,我記得他欠了不少債吧?”他語氣幽幽,“那些債主可真都是好人,對他這麽仁慈。”


    成全明白他的意思:“是,這就聯係。”


    水榭華庭。


    “你是說你和叔叔的事已經被顧姨知道了?”


    傅執炬看著她,擰緊了眉頭。


    “嗯,”女孩臉色蒼白難看,“現在瞞著我爸爸,但也瞞不了多久。”


    她想起剛剛看到的采訪,傅容深將責任攔在他自己的身上,網上對她的謾罵幾乎被刪的一點不剩,但對他的惡意留言也浮現出來。


    什麽“衣冠禽獸”“變態”“跟小輩不清不楚”之類的,總之罵的不好聽。


    不過也沒冤了他。


    “所以你要回海城……”傅執炬頓了頓,“那叔叔呢,他會放你走?”


    “顧鶴做出這種惡毒的事,我也不會再管他的死活。當時跟小叔叔的約定就算作廢,他答應我會讓我回去。”


    “現在全網都已經知道你跟傅容深的事了,”傅執炬握住她的手,擔憂地說,“楚叔知道之後會打死你……要不要我陪你回海城?畢竟傅容深也是我親叔叔,我可以幫你們求情。”


    楚雁回紅著眼望著她,搖搖頭:


    “這件事是我犯的錯,我自己處理。”


    傅執炬知道她的意思,沒勉強,隻是緊緊抱住她:“有我在,我會一直陪著你、支持你。”


    楚雁回一下子垮下來,在她懷裏露出脆弱。


    “當看到傅爺爺知道我和小叔叔關係後的態度,我就知道我爸媽的態度了。執炬,這對於我們兩家來說都是一件丟臉的事情……”


    她哽咽著,宛若不知所措的小獸。


    “別擔心,這世界上的事都比我們想象中最差的情況好。說不定你找到合適理由解釋之後,叔叔阿姨就原諒你了。”


    傅執炬安慰著她,其實自己心裏也沒把握,因為這不是小事。


    小時候打碎花瓶還能用這個定律,可這是上流社會最忌諱的亂輩。


    不止是年齡差距傷風敗俗的問題,更是對某種流傳無數年的倫理俗常的挑釁和踐踏。


    哪怕傅容深已經將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但楚雁回還是不會免於議論,她的父母更會遭人白眼、不被大眾所接受。


    加之楚叔當年氣死楚爺爺的事鬧得人盡皆知,路過的狗都要吠兩聲。如今過了幾十年好容易讓時間把從前的難堪淡化,孩子又鬧出這種讓人不恥的事,不免再次受到輕視和奚落唾罵……


    當夜。


    楚雁回對傅容深說了自己想要回海城的意願。


    傅容深說:“我和你一起。”


    她幾乎立刻搖頭,像是撥浪鼓。


    “不……”


    “是我把你留在我身邊,強迫你保持跟我的關係,怎麽能讓你一個人回去麵對父母?”


    他低聲說著,素來穩重的神情此刻也並無不同。


    她不再說話了。


    做好準備離開港城,但她在離開前發生了一件預想之外的事情。


    ——顧鶴竟然還有臉找她。


    她從水神廟求了簽,拿著用墨寫上字的竹片出主殿,去到河水旁的萬源樹前,將竹片掛在上麵。閉上眼睛,雙手合十放在胸前虔誠祈禱。


    “願求父母安好,未來平靜順遂,遠離惡人……”


    低聲將簽上的話念了一遍。


    “惡人,是指我?”


    熟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她倏地睜開眼,轉身看到了顧鶴。


    六月天,他卻戴著口罩和黑色鴨舌帽,穿著一身髒亂的破運動服,拉鏈拉到最頂上遮住脖子,像是怕見人。頭發很長,已經蓋住了眼睛,不知道多久沒剪,像是雜草一樣被壓在帽子底下。


    眼窩深陷,眼珠混濁陰沉。不用摘口罩也能猜出下麵的麵容有多麽憔悴。


    身上的氣味難聞,不知有多久沒洗澡。


    整個人籠罩著頹廢和怨氣,跟當初判若兩人。


    她恍惚了一下,如果不是聲音熟悉,真的認不出來這是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明明隻比她大四歲,卻像是大了好幾輪。


    楚雁回看著他,笑了一下:“你還活著,這真令我驚訝。”


    跟在身邊的保鏢意識到這個人可疑,將她擋在安全區:“楚小姐。”


    她收回目光,解釋:“他是顧鶴。”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保鏢的手已經摸上了腰間的槍,整個人進入繃緊狀態。


    按了傳呼機,讓其餘兩個同事也過來。


    今天是來求簽,神佛麵前不宜不敬,所以雇主隻帶了兩三個保鏢,沒想到這個畜牲時隔這麽久竟然還敢出現在雇主麵前。


    “驚訝?”


    顧鶴仔細地盯著她,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刻進腦子裏,目光宛若冷血動物爬過留下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拖痕。


    “在你聯係港城各大媒體汙蔑栽贓顧氏新藥害死人的時候,就已經看到我的死期了吧?”


    楚雁回仿佛吃了一驚,然後掩唇笑,笑的花枝亂顫:“知道了?”


    怪不得要把照片發出來,原來是知道她做的事了。


    那雙楚楚可憐的杏眼中閃爍著愉快的光,陽光透過巨樹的葉子落在她臉上,天真無暇仿佛墜落人間的精靈。


    “我還以為你死都不會知道呢。”


    “是啊,我怎麽都沒想到,”顧鶴用跛腳的腿向前走了兩步,被三個保鏢攬住,“再往前走就對你不客氣!”


    “在知道霍思思害我的時候我都沒有這麽絕望,可你也背叛我——”


    他混濁的雙眼裏裝滿了恨意和血絲。


    楚雁回揩掉眼角笑出來的眼淚,聲音還是帶著笑:“我怎麽了?我就活該被你一次一次傷害?顧鶴,你以為我是什麽,聖母瑪利亞光輝隻照你一個人嗎?”


    “你之前發毒誓說如果愛的是別人,那就公司破產、不得好死,我隻是幫你履行諾言而已。你自私陰毒,還希望別人對你忠誠,癡人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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