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在山路中行駛,偶有顛簸。


    兩個人都沒說話,倒時司機沒話找話說了幾句,孫瑜自然是不回應,葉子楓出於禮貌接了幾句。


    後來,車裏就沒了動靜。


    過了半個多小時,孫瑜輕輕拉了拉葉子楓的胳膊:“哎,還生氣呢?”


    葉子楓看看孫瑜,歎口氣:“沒生氣。”


    孫瑜問道:“我平時的行為,很讓人討厭嗎?”


    葉子楓點點頭說道:“你如果一直這樣,倒還沒覺得什麽,但是你對有的人就笑臉相迎,對有的人就愛搭不理,不知道別人怎麽想,反正我心裏有點不舒服。”


    孫瑜問道:“覺得我是兩麵人?”


    葉子楓想了想,沒說話。


    孫瑜沉默了一會,說道:“你要是對我生氣,發出來就行。千萬別因為我,把情緒帶回家裏去。”


    葉子楓愣了一下,他確實沒想到這些,而且他也不會把對孫瑜的不滿轉移到孫倩身上,便趕緊搖搖頭:“怎麽會呢!再說我也沒生氣。”


    孫瑜仿佛略略安了點心,又問道:“你特別討厭兩麵人嗎?”


    葉子楓想了想,好像如果是別人這樣,他可能也是沒事,但孫瑜這樣,他為什麽就會這麽不舒服呢?


    “我也不是說忍受不了這種行為,但是發生在你身上,我就有點難受。”


    孫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擔心別人對我有不好的看法嗎?”


    葉子楓倒沒想到這一層,不過孫瑜一說,他立刻就感覺到了,好像的確是這樣。


    如果孫瑜對人說話不客氣的時候,葉子楓往往就會有些擔心地觀察別人的表情,總生怕別人不高興。


    孫瑜有些欣慰地說道:“我明白你這種感覺,在酒桌上貪杯,喝多了出洋相的人,我也見過,並沒有不舒服,甚至還覺得好笑,但是以前每次跟著我爸出去吃飯,見他喝多出洋相的時候,心裏就特別上火。”


    孫瑜見葉子楓不說話,用胳膊搗了搗他,問道:“你是這種感覺嗎?”


    葉子楓想了想,點點頭:“差不多是。”


    孫瑜將頭轉向窗外,深深歎了口氣,說道:“從昨晚到今天,我還真好好的想了想。以前吧,幹紀委,工作麵很窄,接觸的除了上下級,就是工作對象,那時的工作性質也決定了我不能和和氣氣嘻嘻哈哈,後來政府這塊,也是別的不用管,就具體推動幾項重要工作,可能真是忽略了很多同誌們的感受。”


    葉子楓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看著孫瑜,見她好像有點迷茫和失落,便趕緊安慰道:“你別想太多,我真沒生氣。”


    孫瑜轉頭看看他,突然噗嗤一聲笑了。


    葉子楓還很少見到孫瑜這種笑容,說道:“你就應該多笑笑,笑起來多美!比平時......”


    “住嘴!”孫瑜恢複常態,打斷了葉子楓,不過隨即又笑了:“你別有心理負擔,我自我反省,可不是為了你。”


    葉子楓愣了一下,隨口說了一句:“不是因為我生氣啊?”


    孫瑜白了他一眼:“你有那麽重要嗎?”


    原來,孫瑜昨晚見葉子楓不開心的離開,盡管有些不適應,但也沒往心裏去,回到房間後,剛要洗澡,卻接到了區長餘治泉的電話。


    餘治泉電話裏說了很多,平時餘治泉和孫瑜基本都是談工作,但是在昨晚的電話裏,卻幾乎沒提一句工作。


    餘治泉說馮建國書記進市委班子的事應該快了,但是目前沒有好的職位,有可能去單掛個常委,或者工會主席、統戰部長之類。


    如果他能接上書記的話,馮建國和他的意思,都是想推孫瑜幹區長。


    說完這些,餘治泉話鋒一轉,便說到了領導方法、領導藝術,團結幹部,帶領幹部,激發幹部。


    一開始,餘治泉說的還隱晦一些,後來就越說越直白了,直接點出了孫瑜的人緣很差,為了後天的考察推薦,他和書記分別找一些街鎮的書記、鎮長以及一些部門的局長單獨做了工作。


    餘治泉說道,通過這次做工作,我才了解到,他們對你的怨言是真不少,對你的能力,對你的擔當,沒有人不認可,但是對你作風,都意見很大,很多人說是從心裏給你投不下這個票。


    最後餘治泉非常語重心長的叮囑了一番,作為年輕幹部,幹事和做人,盡量還是要分開,幹事就要爭,就要搶,就要高調,就要霸氣,但做人,還是要謙和一點,低調一點,溫和一點。


    孫瑜一直聽著不說話,這些話以前馮建國也偶爾旁敲側擊地給他提過,父親孫剛以前更是反複叮囑,但她從來沒當回事。


    人都是經驗主義,一步步走上來,靠的是什麽,自己心裏最清楚,所以孫瑜根本不把那些所謂的“情商”“和光同塵”之類的放在心上,甚至還有些不屑和排斥。


    餘治泉也能感覺到孫瑜的抵觸,掛電話之前,他又發自肺腑地說道:“我最後再說兩句話,希望你好好琢磨一下。第一,我是真心想和你搭班子,這點咱倆應該都清楚,我今天所做的事,包括今晚跟你所說的話,都是為了這個目標,都是發自內心的。”


    孫瑜輕輕點點頭,說道:“區長,我明白。”


    “第二,當了區長後,跟在部門和當副職時就不一樣了,需要協調四方的事太多了,你精力再旺盛,能研究幾個部門?


    靠自己親自研究親自督促,幹點單項工作是可以的,但是全區麵上的工作,這種方法肯定是不行的,還是需要大家的主動性、積極性起來,自覺自願地給你幹。


    如果大家都站在旁邊,等著看你笑話的時候,一個人就是天大的本事也沒用!”


    葉子楓聽孫瑜說完,倒是挺高興,說道:“對啊,餘區長說的多好啊,你可以改改,看看效果。”


    孫瑜點點頭:“我昨晚都沒怎麽睡好,今天一邊反思,一邊觀察,覺得我可能確實是錯了。”


    葉子楓搖搖頭,安慰道:“也不是啊,班裏的人也都沒有你優秀啊,你不用改,做些小的調整就行,你要一下真變了,說不定我們還不適應呢。”


    孫瑜看看葉子楓,噗嗤一聲又笑了:“你倒會安慰人,寬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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